第28章 鳥與蜜汁雞翅7(1)
就在這時候, 躺在床上的趙永宜有了動靜,她從床上爬起來,轉過頭,滿臉的淚水。
“可我又能怎麽辦呢。”她說着, “我想要一個孩子, 醫學不能拯救我, 我只有求助于鬼神。”
趙永宜哭得凄慘,可她的哭聲和她的笑聲一樣尖利可怕,像夜啼的鳥兒。
蔣鳴玉依舊冷着臉, 說:“你知道自己求助的是什麽, 就應該能想到後果。”
趙永輝驚疑地左看看右看看,說:“到底怎麽回事,小宜, 這位是很有能耐的先生,他可以幫助你,你就配合吧。”
趙永宜不說話,只是哭。
她依舊很畏懼蔣鳴玉, 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蔣鳴玉走過去,趙永宜慌亂地往床頭靠,身體抖得像篩子,嘴巴上說着:“不要過來!”
蔣鳴玉伸出手, 抓住她的胳臂, 趙永宜瘋了一樣的尖叫。
妹妹這麽怕蔣鳴玉, 趙永輝看不下去了, 想過來阻止,蔣鳴玉提着趙永宜的手腕,送到趙永輝面前看:“不僅是她肚子裏的孩子,連她自己也起了變化。”
趙永輝這才發現妹妹的手枯槁瘦削,手上的皮全是褶皺,指甲也很長,彎曲發黃,整只手細長而蒼老,看起來就像……就像鳥爪一樣!
趙永輝失魂落魄地後退一步。
安樂在一邊看着,趙永宜的脖子也變長了,再這麽下去真的要變成一只鳥。
蔣鳴玉松開趙永宜,趙永宜抱着肚子蜷縮到床頭,她這幅樣子,懷着孩子的肚子愈發顯眼,看起來又有點可憐。
安樂心有不忍,站到蔣鳴玉身邊,對趙永宜說:“趙姐姐,我家先生很厲害的,你把事情說清楚,我們幫你解決問題。”
趙永宜垂着頭過了好久,蔣鳴玉也不急切,站在房間裏,如同一座山,壓得各路妖魔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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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永宜心中無望,才開口說話:“我一直沒有辦法懷孕,所以在婚姻路上也很失敗。後來,我聽說有一座廟,求子特別靈驗,抱着試試看的想法就去看看。”
趙永宜說着她的經歷,站着的男人們沒有打斷她,聽她說下去。
“那座廟不大,裏面供奉着的不是送子觀音,而是身披羽衣的女仙。我剛開始還很懷疑,不過出乎我意料的是,看管廟宇的是一個男人。”趙永宜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有點艱難地繼續道,“那個男人長得很好看。”
叮,得分。
安樂在心裏亮了一盞燈,這個男人肯定就是孩子他爹了。
蔣鳴玉說的是對的,人都是爸媽生下來的,沒男的,趙永宜一個人也懷不了孕啊。
“去廟裏祭拜,可以得到女仙賜予的靈谷,靈谷象征着播種,吃了就可以懷孕。我本來也不是很相信,我當時連個男朋友也沒有,怎麽知道靈不靈。但是那個男人太好看了,我就經常去那座廟裏,想着看看他就行。然後我中途遇到幾個跟我一樣的女人,她們都說去了那裏之後,就懷上了孩子。”
趙永宜的聲音越來越小:“大概真的是被鬼迷了心竅,我就想嘗試一下,就吃了那些谷子,然後跟、跟他……”
在場的三位男士各有各的表現,趙永輝要氣炸了,蔣鳴玉面無表情,只有安樂擡起手來抓了抓自己的頭發。
安樂很難想象說着“男人都是大豬蹄子”的趙永宜會被一個男的迷成這樣。
他忍不住悄悄看蔣鳴玉,心想,那男的會有我們家先生好看嗎。
趙永宜低頭摸摸肚子,幹枯的手放在凸起的肚皮上,對比感很強烈,她說:“結果我真的懷孕了。”
她的臉上閃過一瞬間的喜悅,接着變成驚懼,趙永宜說道:“可是我身體情況太特殊了,根本沒辦法順利把寶寶生下來。”
“然後他就對我說,我這樣的不是沒有希望,只要我全身心地供奉羽衣女仙,女仙就能保佑我的孩子順利出生。”
安樂在心裏罵了一句髒話,人渣。
作為孩子的爸爸把趙永宜往火坑裏推。
趙永輝氣得全身血液沖到腦袋頂,咬牙切齒地問:“那個混蛋叫什麽名字?現在在哪?”
誰知道趙永宜說:“我不知道他叫什麽,平時都喊他小師父……”
趙永輝簡直要昏過去,他媽的,孩子都六個月了,姓什麽都不知道。
“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到哪裏去了,有一天他突然消失了蹤影,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趙永宜低着頭說,“我覺得只要有孩子就行,也沒想着去找。”
安樂不知道該怎麽評價,他收回剛才的話,在趙永宜眼裏,還是孩子才是第一位。
“反正我按照他說的,供奉着女仙。”她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剛開始還好好的,我的身體情況越來越好,可後來漸漸變得不對勁。”
她恐懼地擡起頭,說:“女仙變成了鳥。”
“我用指甲供奉那些鳥,它們銜來谷米讓我吃。然後我變得很奇怪,喜歡吃內髒,身體也改變了。”趙永宜看着自己快成為鳥爪的手,說,“我知道我變了,可我停不下來。”
趙永輝聽到這裏,整個人愣住,像傻了一樣,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這時候蔣鳴玉終于開口,說道:“這種怪物叫夜行游女,同樣也是鳥身能飛,又被稱為鬼鳥。”他說着,“鬼鳥經過者,小兒必死,這種鳥怪鬼氣旺盛,專門禍害産婦和孩子。”
安樂聽了蔣鳴玉這麽說,連忙對趙永宜說道:“趙姐姐,那些怪物會害你,就算它們給你稻米,也是圖謀你的孩子。”連肚子裏的孩子都變成了鳥蛋,那些怪物還有什麽做不出來的。
“可是,我的孩子越來越健康了。”趙永宜目光呆滞,慢慢地摸着肚子,語調非常神經質,“如果不這樣,孩子就沒啦。我知道女仙是害人的,所以我也變成鳥就好了。”
她揚着臉,笑了起來,笑聲像鳥叫,面容如惡鬼,她滿足地說着:“我變得跟它們一樣,就能保住孩子啦。”
安樂呼吸停滞了一秒,原來趙永宜是這麽想的。
就像蔣鳴玉說的,趙永宜不是沒有察覺到不對勁,而是自己選擇繼續祀奉怪物,甚至不惜變成怪物。
安樂現在的心情說不上來的複雜,他茫然地看向蔣鳴玉,蔣鳴玉沉着臉,不說話。
這時候趙永輝爆發了,他沖上來握住蔣鳴玉的肩膀,激動地說:“先生!我求求你把那些害人的東西都殺了,求求你救救我妹妹!”
蔣鳴玉拂開他的手,說:“我可以除去鬼鳥,但是你妹妹肚子裏的孩子現在靠着鬼氣養着,一旦鬼鳥沒了,孩子也會沒了。”
趙永宜聽見這番話,尖叫起來:“不可以!我不要!”保衛孩子的信念讓她瘋了,她拿起枕頭往蔣鳴玉那邊砸過去,蔣鳴玉微微側身避讓,她退縮到床角,說,“我不會告訴你們它們在哪裏,你們別想找到它們。”
到現在了,趙永宜還在掩護着那些鳥怪。
安樂忍不住說道:“趙姐姐,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不止你一個受害者,那些曾經在廟裏祭拜的人們、那些同樣吃了谷米的人們,可能全都命在旦夕。”
安樂的話讓趙永宜愣住,她定格在那裏,過了好一會,才慢慢地把自己越縮越緊。
她還是無聲地拒絕了。
趙永輝沖到床邊,照着趙永宜的臉打了一巴掌。
蔣鳴玉無意觀看家庭倫理劇,對安樂示意,安樂嘆了口氣,跟在他後面走出房間。
他們出了屋子走向車輛的時候,趙永輝追了上來,這位心力交瘁的哥哥認真地對蔣鳴玉說:“先生,拜托你,出多少錢我都願意,不用顧忌我妹妹,把那些妖孽全除掉。”
對于趙永輝來說,這種保大還是保小的問題,根本只有一個答案。
蔣鳴玉差的不是錢,他說:“我自然會去做。”
他調轉視線看向安樂,說:“那些鳥也惹到我的人了。”
安樂明知他不是那個意思,心還是沒來由地跳了一下。
等待多時的江虹開着車送他們回去,安樂坐在後座上,心裏很難受。
如果一開始就絕望也就算了,現在趙永宜得到了希望,馬上又要失去,真不知道她的精神受不受得了。
可放任這麽發展下去,趙永宜和她肚子裏的寶寶最後會變成什麽樣子,想想就可怕。
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場悲劇。
安樂忍不住說:“人的執念竟然能強到這個地步,就算自己變成怪物,也想要一個孩子。”
“人的執是有力量的。”蔣鳴玉說道,“所以人死之後,執念重的才會成厲鬼。”
安樂很難過,趙永宜太慘了,他問蔣鳴玉:“大佬,孩子真的保不住嗎。”
蔣鳴玉搖搖頭,說:“什麽樣的因,得什麽樣的果,除去所有脫軌的,一切都會回到最初。”
怎麽回得去呢,趙永宜經歷過這件事之後,恐怕再也無法振作了。
蔣鳴玉見安樂神情沮喪,眼睛裏滿是傷心,說:“不過,發生過的事無法抹殺,付出與回報是相互的,付出得多,有時候會觸發另一段機緣。”
安樂沒懂:“什麽意思?”
蔣鳴玉說:“到時候再看。”
既然大佬這麽說了,也只能如此。
說來說去還是那些鳥和那個男人的錯,那個男人好可怕,連自己的親生孩子都害,也不知道是什麽身份。
不過眼下最要緊的還是找到鬼鳥把它們除去,保住趙永宜還有那些被騙女人的命。
“大佬,你有什麽辦法找到那些鬼鳥嗎?”安樂問,蔣鳴玉一直都很淡定,肯定是胸有成竹。
蔣鳴玉沒有說話,而是看向安樂的小腹。
安樂:“?”
剛才經歷那些,安樂把這茬忘了,他捂住肚子,震驚地說:“大佬,你別吓我。”
難道、難道他的肚子裏真的有顆蛋了?
蔣鳴玉幽幽地說:“比起趙家的那位小姐,鬼鳥更加喜歡你。”
安樂:“……”
怪不得趙永宜不配合,蔣鳴玉什麽都沒說,更好的誘餌就在這裏呢。
接下來的幾天,安樂都癱在院子裏。
人生不如意十有**九九九,比如遇到妖孽,比如他的寵物離家出走到現在還沒回來,比如他肚子裏有一團莫名的東西。
蔣鳴玉說那些鳥通過稻谷渡鬼氣進人的體內,還說鬼鳥之所以喜歡安樂,除了他的特殊體質,還因為他是已婚之軀。鬼鳥們認為他能懷孕,所以才會喂谷子給他吃。
安樂一臉生無可戀。
他懷疑全天下的鬼怪都知道他結婚了。
江虹路過他,批評道:“年輕人,每天都這麽萎靡太不像話了,不如去做些有意義的事。”
安樂捧着肚子說:“我現在是孕婦,需要休息,而且現在最有意義的事就是等着怪物來抓我。”
按照蔣鳴玉說的,鬼鳥們還會來找他的。
“孕個頭啊,處【?】男能懷孕嗎。”江虹無情地點破事實。
哇,這都能看出來。
江虹到現在還不知道安樂和蔣鳴玉的真實關系,以為安樂是蔣鳴玉撿來的小朋友,他說道:“這院子有先生守着,哪個妖魔鬼怪敢進來,你出去遛彎碰瓷吧。”
安樂知道江虹說的有道理,可是他怕呀,又想想可憐的趙小姐,還是爬起來上學去吧。
到了學校,安樂也還是一副鹹魚樣。
他趴在教室的桌上,看着自己寫的尋雞啓事,心裏思念着将軍。
都過去這麽些天了,再大的氣也該消了,将軍還沒回來,不會出事吧?
安樂望着尋雞啓事,唉聲嘆氣。
程妙秋路過他旁邊,探頭來看,問:“你的寵物雞還沒找到呢。”
安樂悲傷地搖搖頭。
永遠沒有讀空氣這項技能的程妙秋說:“被人抓去吃了吧。”
安樂瞪她:“呸呸呸,烏鴉嘴。”
程妙秋指着尋雞啓事,說:“你要找寵物,好歹配張照片啊。”
安樂聽了一愣,他先只想着将軍認得字,看到啓事會回家,沒想過配照片給別人看。
他懊惱起來,居然都沒給将軍拍過照。
安樂想了想,抓了一只筆,在啓事上畫起來。
程妙秋瞅着他畫的圖,問:“你在畫史萊姆?”
安樂:“……我在畫一只雞。”
程妙秋無情地說:“就你這繪畫水平,拿着這張紙,十年都找不到你的雞。”
安樂的畫工确實差了點,畫的公雞怎麽看都像一團外星生物,讓這份啓事少了點靈魂。
這時候從旁邊伸過來一只手,将安樂桌上的紙張抽走,安樂擡眼一看,居然是晏之南。
晏同學頂着他的黑框眼鏡,觀賞了安樂的傑作,露出地鐵老人看手機的表情。
“畫雞?”晏之南問。
安樂點點頭,說:“是一只非常威武雄壯的大公雞。”
晏之南拿起筆,在紙上勾勾塗塗,一會就将那張啓事丢還給安樂。
安樂一看,在他寫的文字下方,一只紅冠金羽的雄雞躍然紙上,它正在引吭高歌,就像活的一樣。
安樂“哇”了一聲,說:“畫得太好了吧,比原雞好看多了。”
晏之南像看傻子一樣看他,說:“我畫的是昴日星官。”
安樂:“……”
宅男就是有文化,別以為他不知道昴日星官就是西游記裏啼叫一聲、妖怪就死的大公雞。
不管怎麽樣,安樂還是要道謝:“太感謝了,我請你吃飯。”
晏之南“嗯”一聲,說:“欠着。”然後就又專注到他的電腦上,不理安樂了。
安樂把新版啓事重新複印,在回家的路上把他前幾天貼的老版本給覆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