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
蓮花塢危機已過,而早已回到雲深不知處的藍曦臣安頓好孟瑤之後,就傳信給同樣被溫氏襲擊的清河聶氏,與聶明玦一拍即合,準備發動一場突襲,将衆位世家子弟的佩劍奪回。
和叔父通報過後,便準備下山的藍曦臣,決定在下山之前再去看一眼已經拜入藍氏門下的孟瑤。
正恰逢休沐日,雲深不知處本來就燒毀的不多,前段時間弟子們一直在重建,碰上難得休沐日大多都回到舍內休息,或者去彩衣鎮采購些日用品,藍曦臣問過門生,卻得知孟瑤在蘭室。
“阿瑤。”藍曦臣走入蘭室,孟瑤正在書案上謄抄蘭室家規,旁邊還放着一封封好的信件,地址是雲夢雲萍城,看來是打算今日要寄出去的。
孟瑤擡頭,見來人是藍曦臣,綻放出了欣喜的笑容,趕忙站起來行了個禮,“澤蕪君。”
“阿瑤怎麽不去休息,難得是休沐日。”藍曦臣也對他笑了笑,拂衣坐在他旁邊的位置上。雖然知道了前世的孟瑤害了不少人,但是在他眼裏,現在的孟瑤畢竟還什麽都沒做過,就像藍忘機說的那樣,尚為時不晚。
孟瑤不好意思的放下手中筆墨,“藍氏家規我還沒背出來,所以想趁着休沐,再謄抄幾遍,早日背下。”
藍氏那駭人的家規,三千餘條,三萬多字,雖說所有弟子都要求背誦,但是真的能一字不差的背下來也要月餘才行,藍曦臣安慰道:“阿瑤,家規冗長,可以慢慢來。”
“我,我想快點背完家規,藍氏規定,背誦過了家規,才可入道修習心法,這樣才能和師兄師弟們下山夜獵。”孟瑤低聲道。
藍曦城不解道:“為何那麽急着下山夜獵?”
孟瑤默默抓緊了衣角,“子弟的月錢都是固定的,但是下山除祟的話會有額外補貼的銀兩,阿瑤想多攢些錢。”
藍曦臣皺了皺眉,以藍氏家風,向來一視同仁,絕不可能有苛待新入門弟子的行為,也從未聽過有弟子抱怨月錢不夠用,而且門內弟子平日都在藍氏修行,吃住都是藍氏出錢,于是不解的問道:“可是吃穿用度上有什麽不妥?”
孟瑤連忙擺擺手,姣好的面容上憋出一絲紅暈,着急道:“不是,不是的,藍氏的吃穿用度都很好,師兄弟們也待我很好。是,是阿瑤想攢錢替母親贖身。”
藍曦臣輕輕按了按額頭,自己怎麽把這茬給忘了。雖然給了孟瑤母親一些錢,但當時事發突然,他身上也并未帶許多,而且作為藍氏長子,更是從不接觸這種地方。
但一位女子長久居住煙花柳巷之地畢竟不能長久,何況還是自己的母親,藍曦臣懊悔自己思慮不周之餘,又覺得孟瑤實在孝順。
看着孟瑤頗為不好意思的臉色,也明白孟瑤是不好意思向自己開口,也不好意思再拿自己的錢,才會想着要靠自己攢錢給母親贖身。立刻提筆在兩張紙上寫了幾句話,然後拿起其中一張紙對孟瑤解釋道:“是我不好,考慮不周,你拿着這張字條去賬房,可以提前預支一年的月錢,應該夠給令堂贖身了,還能有些結餘,想來對日常生活也不會有影響。”
又拿起另一張紙,看了眼桌上的那封信,說道:“這是一封推薦信,桌上的信是要寄給令堂的吧,你将此書一起寄出,待令堂恢複自由身之後,可執此書信去往彩衣鎮的藍氏琴坊,在路上曾聽阿瑤提過令堂也曾是個大家閨秀,琴藝高超,亦能教出阿瑤這樣溫文爾雅的後人,日後便留在琴坊做個老師,也可以保障日後的生活。”
孟瑤睜大了眼睛,雙手輕顫着接過兩張紙,緩緩伏下身子,對藍曦臣行了一個大禮,“孟瑤多謝澤蕪君大恩。”
藍曦臣趕緊把他扶起來,“阿瑤,不必如此,只需你在藍氏好好修行,一生為善,為民除害,便是對我最大的寬慰了。”
孟瑤擡起頭,眼中似有淚光盈盈,又對藍曦臣行了一禮。腦海中卻不知道為何,覺得藍曦臣話中有話。
藍曦臣安慰似的拍了拍孟瑤的頭,“阿瑤,我還有事要下山,若是平常碰到什麽問題了,可以問你的師兄們。”
孟瑤乖巧的點點頭,将藍曦臣一直送到了山門處。
另一邊,夷陵的溫氏醫館迎來了一位貴客。
溫寧正在将一些藥材搬到後院去煎,卻看到一個高大挺拔的人影站在門口,竟是白衣負琴的藍忘機。
“藍,藍二公子。”當年岐山清談會,藍氏雙壁一襲紅衣出場,一時風光兩無,溫寧自然不會不記得。
藍忘機的禮貌的颔首了一下,“溫寧公子,請問溫情姑娘可在?”
“額,在,在的,我去叫姐姐。”溫寧趕緊放下藥材,進裏屋去找溫情,走的時候還被自己擱置的藥材給拌了一跤。
過了一會,溫寧出來了,有些唯唯諾諾的說:“藍,藍二公子,姐姐說,外面還有很多看診的百姓,讓,讓藍二公子,排隊。”聲音到後面漸漸微弱,排隊兩個字幾乎要聽不清楚。
藍忘機卻沒有半分不愉,輕輕點了點頭,便坐在一旁,閉目靜待。
一直從晌午等到了黃昏,溫寧才把藍忘機帶了進去。
屋內十分整潔,博古架上放了不少醫書,雖然點着香爐,卻只能聞到一股久久不散的藥味。
溫情正坐在案後,穿着一身烈陽紅袍,擡頭打量了一眼來人,開口道:“不知道藍二公子來我這小小的醫館有何貴幹?”
藍忘機對她行了一禮,前世少有的幾次接觸,和後世魏無羨偶爾的提及,他知道溫情可能是少數溫家真正有風骨和擔當的女子,這一禮,敬她為魏無羨上金麟臺挫骨揚灰的勇氣,也謝她當年在亂葬崗對魏無羨的照拂有加。
溫情見他如此,挑了挑眉,“藍二公子,有話可直說。”
藍忘機這才開口道:“溫姑娘,在下想請你去雲夢為一人看診。”
溫情道:“哦?雲夢何人?”
藍忘機道:“魏嬰,魏無羨。”
溫情對魏無羨倒也有點印象,狀似思考的點了點頭,“不過,我憑什麽要去雲夢?”
藍忘機也不生氣,淡淡的道:“伐溫之戰,勢在必行。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言語之意,縱使你溫情一脈從未作惡,也會因為“溫”這個姓氏而被連坐帶起。
溫情當然知道百家之間如今已經對溫氏劍拔弩張,她也擔心自己,更擔心自己的弟弟和族人,卻還是佯裝鎮定的說道,“藍二公子以為如何?”
藍忘機道:“以忘機之名起誓,定保溫姑娘一脈無虞。”
溫情一語不發的看着藍忘機并無波動的表情,一旁的溫寧幹着急的在兩人臉上來回望去,“姐姐……”
溫情對溫寧擺了擺手,看着藍忘機的眼睛,開口道:“看來雲夢之人對藍二公子真的很重要。”
藍忘機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一下。
溫情自然看到了,笑了笑,“也罷,作為醫師,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藍二公子說說吧,這人到底是怎麽了?”
藍忘機卻搖了搖頭,眉頭微鎖,“我不知。”
魏無羨自那天睡下後,便再也沒有起來過,即便請了雲夢最好的醫師來看,也看不出半分問題,茲事體大,江氏現在封鎖了消息,江澄和江厭離守着昏睡不醒的魏無羨,而藍忘機則奔赴夷陵求醫。
“看來,我是不得不去雲夢一趟了。”溫情觀他神色,無奈的按了按眉心,轉頭朝溫寧道,“阿寧,你留在這裏看好醫館,別等我回來了醫館都被人關了。”
“好,好的姐姐。”溫寧趕緊點頭答應。
藍忘機亦又行一禮;“多謝。”
事不宜遲,溫情收拾了一下,随着藍忘機回到了蓮花塢。
二人還沒走進魏無羨的房門,就撞見出來打水的江澄,看到藍忘機身後一身烈陽紅袍的溫情,将水盆一放,一副要上來打人的樣子,恨聲道:“溫狗!”
藍忘機舉起避塵向前一擋,難得說了一句長語,“江公子,此乃岐黃神醫,妙手溫情,此一脈只修醫術,從未作惡,來此是為魏嬰治病。”
江澄依舊目光兇狠的看着溫情,溫情也毫不退縮,用磊落的眼神看着他。
半晌,江澄咬了咬牙,“我随你們一起進去。”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