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有轉頭去看許盈沫，因為這話太暖人肺腑了、太妥帖舒暢了，溫暖得燦爛，讓她覺得無法回視。只有心裏暖流彙湧，不管是不是真的，有些話，僅僅是聽着，都能讓人覺得心情豁然開朗。
承諾、陪伴、對你好。這些是最容易擊潰人心防的語言武器。
人最容易信任的是什麽人？
是敵人，是對手。因為只有與自己足夠的能力抗衡，才有資格作為對手。
所以，她其實是非常信任許盈沫這個人的，信任她的實力，信任她的才華，不會遜于自己。信任她說着發光的夢想，而這些夢想有朝一日會真正徐徐展開在她們面前。
不管怎樣，在17歲，還是少女的她，相信了另一個少女對她的承諾。
許盈沫轉過頭來，認真對她道：“你上表演培訓課的時候，老師應該也說過吧。演員，其實是影視工業鏈的最底端。任何人，從投資，到制片，到導演，甚至燈光、攝影，都能影響到你。”
這話是沒錯的。屏幕上風風光光的明星，其下還有千千萬萬個無名的演員，除了很多富家孩子玩票，其他人則掙紮在謀生的道路上，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劇組，都是他們職業生涯的一根救命稻草。
這些是何潤萱的驕傲避免談及的問題，許盈沫卻為她考慮到了。
她不禁想起了不久前發生的事。
在她高二決定要當演員時，父親坐在沙發上，好半晌，問了一句話。
“你是個驕傲的人，但是當夢想和驕傲注定只能選擇一個，你選擇什麽？”
16歲的何潤萱，她選擇了夢想。
折辱什麽的，她還小，不能明白那種滋味。
見她堅定，父親沒有再問。所以同樣的問話，他只問過了兩次。
第二次問，是高三她藝考報名的前一天晚上。父親拿着那張女演員揭發娛樂圈潛規則的報紙，問道：“你做好這些準備了嗎？”
她孤注一擲地說：“做好準備了。”路是她選擇的，後果由她承受。夢想太過灼眼，前方的荊棘都隐于光芒中。
然後第二天，她獨自背負着未來人生的重擔，走一條注定坎坷的道路，去上學時，卻在教室門口，被許盈沫熱情地叫住。
“萱萱，咱們待會兒一起去報名吧。”
“萱萱，咱們一起考光華吧。”
……
你最無以為繼、寸步難行的時候，來自身邊的安慰，一絲溫暖，是一個關系算不上好的情敵。
所以，那天上早自習的時候，何潤萱屢屢出神。背負壓力的孤獨及茫然，逐漸找回了堅定的步調——畢竟，連情敵都鼓勵了自己，她又有什麽理由退縮呢？
她從回憶中回神，許盈沫還在很自然地說道：“這個職業是食物鏈的底端，但這是你的夢想。那麽作為朋友，我會全力以赴，幫你去實現——一同去實現。你是一個驕傲的人，不應該受委屈。今後這條道路上，有我陪着，等我強大起來，就可以讓你不受欺負。”
話說的很直白，沒有什麽動聽的修飾。
卻感覺比看過的最詩意的情書還溫柔缱绻。
何潤萱沒有開口說話，她心氣不穩，說話必然有顫音，她可不想丢人。只是對許盈沫笑一笑，望向窗外，飛機翺翔在雲朵之上，遠處是光，天上是藍，腳下是白。
——空曠而遼遠，開闊又廣袤。
【1號情敵好感度：156……174……193 當前好感度等級：2、相見恨晚】
趙婷已經完全沉默了，她從來沒想到，更沒有見到過，會有人為朋友做到這種地步的。但許盈沫又是真的實實在在，即将去做了，她并沒有胡說。
就算她是國民校花，就算想和她做朋友、做戀人的人可以繞國境線一圈，但是，她也沒有聽到誰對她說——這是你的夢想，我會幫你去實現。
普通人實現夢想的成本太高了，自己努力尚且如此，自然沒有人，會舍得為別人的夢想去付出。
她半晌沒有出聲，看得見許盈沫的認真，看得見何潤萱把頭偏開，望向窗外的舉動。
莫名的，她覺得有點羨慕何潤萱。不管許盈沫有沒有這個能力，做到這一切，至少，有一個人，這樣真誠地為她承諾了。
……何況，許盈沫是一個那麽心機深沉、果斷決絕、眼光犀利的人，将來會叱咤一方也或為不可。
不管怎麽說，這一番話，趙婷先前對她的偏見确實是少了些。
不怕厲害的人，就怕厲害的人耍流氓。許盈沫能屈能伸、沒臉沒皮，一看就是熟讀《孫子兵法》，深谙三十六計，拔一根毫毛吹出……我呸，這樣的人，若是為敵，必将不得安寧；若能為友，必定獲益無窮。
趙婷本來就是個有慕強情節的人，面對威脅，她更願意去化解，而不是對立。
許盈沫這樣的強者，結交為宜。
趙婷半開玩笑道：“喂，許盈沫，你真的不是百合嗎？”她話裏留了點機鋒，也算是為謝斯哲心裏埋個醒，無論許盈沫怎樣否定，至少這個猜測，會留在謝斯哲心裏。
許盈沫一頓，又被誤會了。女孩和女孩真心交朋友，就那麽難嗎？
她想了想，半開玩笑似的指了指謝斯哲：“不會呀，我覺得我性向還是挺正常的，比如這位帥哥，我就挺喜歡呀。”
☆、第 25 章
?作者有話要說：“……”
趙婷差點被這個簡單粗暴的回答嗆到。
妹子，你夠大膽呀。
還沒有人敢跟謝少這麽直接坦白感情。大家都玩含蓄那套，你真是不走尋常路啊。
這真是令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手段，犀利狠絕，竟然不惜道出自己的感情，以打消對方的顧慮。心機深沉，太深沉了。
大概謝斯哲再也不會懷疑她的性向問題了！
連何潤萱也感到驚詫，看向許盈沫——她已經不喜歡蘇錦詞了嗎？可是，這并不是多麽值得歡欣鼓舞的事情，因為何潤萱感覺，自己對謝斯哲也還是……挺有幾分好感的……
這句調侃的話雖然直白，而謝斯哲聽了淡淡一笑，似乎也并未放在心上，卻很紳士地回道：“謝謝缪愛。”
飛機開始投放着陸架，沿着跑道滑行。經過一個小時，他們終于降落在了機場的私人片區。
謝斯哲家裏已經派人在機場等着了，趙婷很懂得分寸，搭飛機是撩一下界線，但她絕不越界，因此下飛機後，沒有再搭謝家的車，而是自己叫了接車，道別離開。
許盈沫先前在網上沒有訂到酒店，藝考期間一房難求，三環以內的賓館都已經住滿了人，不少考生還是常年蹲點帝都培訓，在這裏租房子的。
其實她可以向謝斯哲請求幫忙，對方未必會不留心，但他們并不相熟，彼此幾乎沒有交情，貿然給人添麻煩，是件很任性的事情，因此他們也就在機場告別，分道揚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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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1月初的帝都，刮着呼嘯的北風，屋檐下挂着冰淩子，天寒地凍。尤其是遇到堂風口，那風一吹，骨頭都醉了。
兩個輕飄飄沒二兩肉的人，下了機場快線，剛走出站口，寒風裏瞬間被凍成了狗。不知不覺的，她們把手插在了同一個衣兜裏，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互相取暖。
街上有不到一米六的女孩子，扛着比她人還高的古筝，自己一個人跋涉征程的；有化着濃妝穿着舞蹈服，外面罩件羽絨衣依然瑟瑟發抖的……誰也不比誰好到哪裏去。
而她們是兩個人在一起，寒風中畢竟有個依靠。
轉了一天，最後找到離考場轉三道地鐵的一個商務酒店，只是每天早晨天不亮，她們就要帶着化妝包去擠地鐵。
光華大學的藝術特招屬于少而精，是全國極為少數的，要求文化課最低分過重點線的學校。僅這一條要求，就把不少藝術生卡死在門縫外。
但這并不意味着光華大學的藝術合格證就很好拿了，恰恰相反，它吸引的是文、藝雙精的頂尖學生。即便許盈沫她們在Q市，算得上中學生裏的佼佼者，但到了人才彙聚的帝都，一樣是從零開始。
表演系一萬多個考生裏招30個人，沒準兒還有蘿蔔，競争實在太慘烈。許盈沫并不打算搶名額，她報了招50人的文學系。畢竟何潤萱也說了，她可是個九歲讀完四大名著·初中安娜卡列尼娜·從小出版個人詩集的……僞文藝少女呢。
和其他學校的考試流程不同，光華大學電影學院的文學系，是先兩輪筆試，後兩輪面試的。這就有了很大緩沖的餘地。然而何潤萱考的是表演，第一場就要面試，為了不要排隊等一天，許盈沫陪着她，淩晨四點半起床，趕最早一班地鐵，六點多就趕到了考場外。
順便在寒風蕭瑟中，收到了何潤萱四點好感度。
【1號情敵好感度：197 當前好感度等級：2、相見恨晚】
然而前方還是一眼看不到盡頭的隊伍……
教學樓外排起了密密麻麻的長隊，一直排到校門口，還萦回彎曲了好幾道。幾個巡考助考員穿着厚大衣，豎起毛領，瑟瑟寒風中舉着牌子在教學樓前喊道：
“影視表演專業！”
“播音主持！播主的站這邊！”
“影視文學的過來排隊！”
每個專業的考生，各自去排隊，不少女生因為起太早，沒來得及化妝，此刻在隊伍裏打着呵欠畫眉塗眼，她們的父母在旁邊給她們舉着鏡子和化妝包。
許盈沫她們在隊伍裏站好，掏出化妝包，在寒風呼嘯中，互相給對方化起了妝。
旁邊等着候考的其他專業學生，沒見過這麽奇葩的化妝方式，不禁樂了，當然她們倆的顏也很搶眼，站在這個隊伍裏實在很醒目，旁邊有個家長一邊給自己女兒舉着鏡子，一邊問道：“你們倆一起來的啊？爸媽沒陪着？真是懂事，不用父母操心……你們倆應該感情很好吧，是朋友？”
唉，這話要怎麽回答呢。
是情敵。曾經是。
但說出來要吓死老一輩吧。
兩個月前，她們真是打死都想不到，會有這樣親密的一天。那時候她們倆還在各種較勁呢。想到今天這一幕，不禁感慨，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呀。
有的記者蹲藝考新聞的，還覺得她們倆相當有爆點，給拍了個照片，回去發題《新一年藝考開始，藝考美女排隊中化妝》
不期然的，這種門戶網站拿來博噱頭的新聞，被一中學生們看到，又是一陣三觀碎裂。這自然是後話了。
妝畫得差不多，忽然，隊伍裏出現了一陣騷動。一個考生穿過人群，往這邊走來。
那是一個很美的女孩，盤着花苞頭，穿着一件普通的黑色及腳踝的羽絨服。然而這依然遮不住她光鮮亮麗的外形，一瞬間吸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哇，根據本系統掃描判斷，這個女孩顏值足有92分，比宿主你高了7分啊。】連系統都咋舌感嘆：【宿主你要是長這麽美就好了，咱們的情敵，就可以用綠皮火車來拉了。到時候何愁會英年早逝，簡直是長命百歲、壽比南山、日日等死呀。】
……系統的成語用的越來越精♂絕了，簡直是羞死文科生。
大家齊刷刷，盯着那個女生與他們擦肩而過。藝考中，就怕這樣長得極美、氣場又強的人，和你一個組面試。畢竟藝考是個互相比的過程，比才藝，比外形，比氣場，怕的就是碰到各方面都比自己好的，雖然不一定就把自己擠掉，但足以滅了自信。
這樣極度搶眼的女孩出現，她們簡直就是給人當炮灰的命。
何潤萱收起了化妝袋，注意力也放在了那個女孩身上。雖然她也很醒目，但看到這麽一位強敵出現，人類的天性，會産生被威脅感。這就和趙婷出現時，威脅感是一樣的。
忽然肩上被輕輕一拍，許盈沫溫和的聲音傳來。“沒關系，調整心态，別人怎麽優秀是別人的事，這個專業又不是全國只招一人。你有其他人無法企及的完美——”想想你的身材，你的容貌，你的歌喉，你的舞蹈。
“你是未來，會做國際巨星的人。”
何潤萱淡定下來，這是許盈沫在給她打氣。許盈沫可以這樣超脫，作為曾經的對手和如今的朋友，她又怎能動搖？
慶幸的是，最終那女孩沒有走過來，而是去了隔壁的舞蹈表演專業排隊去了。畫着濃濃舞臺妝的妹子們頓時一片緊張，警惕地看着她。有人開始數分組，生怕和她分到一個組裏。
其實每年藝考，記者們都很關注影視表演的考生，以其照片來作為吸引讀者的噱頭。然而他們沒有想到，為什麽照片出來總要招罵，那是因為最漂亮的女孩，都去考舞蹈表演去了……
比如這位被同學喊“容妩”的考生。
她站到隊伍裏，漫不經心的一瞥，似乎是在掃描全場有沒有什麽威脅。最後目光落在了許盈沫與何潤萱身上，看了幾秒，确定對方不如自己漂亮，這才放心地收回目光，拿出鏡子畫珠光眼影。
八點鐘考場終于開放了，家長被請到校外。許盈沫去了影視文學的考場，臨行前回頭向何潤萱揮揮手，無聲地微笑。
加油，你能行的。
何潤萱看出了她笑容下的語言，微微出神片刻。她現在真的覺得——幸好，她們倆的感情，沒有因蘇錦詞而受到影響。這真是高三年度最值得慶幸的事情。
又暗自決心，以後，也不能因為其他的男人，影響彼此的感情！畢竟男人如衣服，閨蜜如手足！
怎麽早幾年沒有發現許盈沫是個這麽可愛的人，還和她處處作對？眼瘸，眼太瘸了。
許盈沫走到考場時，腦海中忽然響起了系統提示：
【1號情敵好感度：202 當前好感度等級：3、肝膽相照】
【恭喜宿主！您跟一號情敵的友誼，終于取得了裏程碑式的進展，離着999的生死不離又近了一步。宿主加油！】
意外之喜，許盈沫心情很好地落座。
筆試的好處是不用在天寒地凍中排隊等一天，坐在考場裏，巡考官發下了厚厚的考卷。這一場是三大主科語、數、外的測試，之後第二輪筆試才是文藝常識、美學鑒賞、電影理論、故事寫作。許盈沫拿到考卷，浏覽了一遍題目，發現基本都是胸有成竹，遂奮筆疾書。
她先前堅持不懈做日常和周常任務，一共得了560個積分，本想兌換生命值，但系統給出了投資回報率最高的分析。
【讓你用五天的生命，換你智力提升一截，你做不做？】
誰不做是流氓王八蛋。
她現在好感度加起來有近四百分，留一半給自己，也是大半年的生命，機會還有，不管刷好感還是做周常，都不差這五天，因此就聽了系統的強烈建議，兌換了500積分為智力值，智力被提升到了85分。
根據系統的分數指标，人類智力值滿分為100分，因此，這5點智力值可是非同小可，當她複習那些功課和輔導書時，許多題目只看一遍，就能深刻地印在腦海裏。
原來她以前的成績在一本線忽上忽下，不是因為不努力，而是因為……還不夠聰明呀……
由于先前做過一個真實的“夢”，已經算是經歷過一次藝考的人了，她考試也顯得從容淡定，駕輕就熟。連考官都對她的平靜投諸了幾分關注，監考時走到她身邊瞄了兩眼。
嗯，挺漂亮的女孩，答題水平也不差，應該過的了第一輪筆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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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系考試過一半了，表演系還在教學樓外排隊。
許盈沫走了以後，何潤萱一個人，才開始覺得無聊。好在前面的那個女孩子很健談，她梳着齊劉海，為了上鏡，鼻子上打了很重的高光，以至于面對面近看時，特別的搶眼，何潤萱老是把焦距放在她鼻梁上……
那女孩不時前後張望，忍不住再三确認：“嗳，咱這……是影視表演專業吧？”
“是啊，沒看前面舉着牌子呢麽。”
“那怎麽我覺得這邊的人……”剩下的話那女孩頓了頓，有點不好意思：“本來以為考表演的都是多漂亮的，結果好像除了咱倆……”
女孩口氣裏有種很淡的不屑，好像覺得長成這樣來考表演，也是夠自戀。
何潤萱笑了笑，對方說的确實沒錯，這個隊伍裏，讓人眼前一亮的還真不多。
“這是第一天考試，人數還不算最多的。”潛臺詞你也別自我感覺太良好了。
女孩嘆了口氣，又和她聊起了其他的。不外乎考生中傳得最厲害的“兩把鑰匙”的說法。“反正，我家裏是給我在T市音樂學院弄了個名額。花了二十萬，心疼死我了。要是我考不上這邊的，就回T市上了，壓力就沒那麽大。不過，我還是想來帝都試試。”
畢竟帝都是多少學藝術的孩子，心中的聖地。
藝考是條孤獨地追尋夢想的道路，作為還未成年的人，這條道路注定只能一個人去實現，苦頭一個人吃，壓力也一個人去承擔。所以，當排着漫漫長隊，遇見很多同樣的人時，那種孤獨總算有了傾訴的地方，連這種買名額的隐秘事，許多人都不介意拿出來分享。
女孩子攤開手，她為了練琴，手指勞損，關節上起包，醫囑要她休息，然而這又怎麽可能呢，才藝特長在表演複試中占了15-20分的比例，一分就定生死。只能每天練完琴用熱水泡手，第二天腫消了一點就繼續練，晚上腫起來又泡……
何潤萱一邊聽着，一邊想，她其實挺幸運的。
你們是一個人在努力，在道路上追求夢想。
而我還有作伴的人。
我們是兩個人。
許多時候，讓你堅持下去的關鍵一口勇氣，是同行之人給予的。
在風中等了五個小時後，她們終于八個人一組進了教學樓，等在考場外。馬上輪到面試，教室外面一排橫椅，卻沒人有心情去坐。
裏面不時傳來考官和考生的聲音，外面的人度日如年。等的人偷偷趴在牆上聽。先前那個美女坐在椅子上，嘴裏不知念叨什麽。有的人坐不住了，站起來長呼了兩口氣，跺腳，練太極。
何潤萱一直沒什麽表情，看起來很平靜的樣子。
終于門開了，裏面的人出來到拐角口商量小品，兩組人擦身而過，出來的人沖他們做了個悲怆的表情，連連吐舌。
他們邁着沉重的腳步，一進門就是講臺，教室都搬空了，教室後幾張桌子排成半弧，坐着九個老師，攝像機架在正中央。考生到教室一側并排坐下，然後根據序號，一個個上講臺自我介紹、朗誦、聲樂、形體。那個鼻梁打了重重高光的女孩，還享受了一把額外待遇，考官讓她掀起來劉海看了兩眼，這個要求讓其他考生頓時心緒紛纭。
等八個人都展示完了，考官讓他們拿了小品題目，去教室外商量了。先前那組人回教室來演小品，兩個組又是一陣顏藝交流。
經過剛剛緊張的考場，八個人都有惺惺相惜的感覺。那女孩顫抖着問：“剛剛考官讓我掀起劉海吓死我了！我跳舞跳錯了你們沒看出來吧？哎呀我跳得時候一緊張忘了接下來的動作是什麽了，只好假裝轉圈……”
其他人也是一肚子吐槽的欲望：“你好多了，我剛剛朗誦，聲音一直是抖的呢！”
“擦，我美聲沒唱上去啊，平時都能唱到F的，今天用降E都不行。我對不起一節課800的學費。”
沒空對剛才的經歷回味多久，幾個人就迅速投入小品中，關鍵詞是“讨債”，并不太難的題目。但是八個人都要搶戲份，大家又都是編劇廢材，一個小品半天串不出個囫囵的劇情。
何潤萱不禁開始懷念許盈沫了，她要是在該多好啊，她肯定能說得頭頭是道，讓這些人不服不行。
最後商定的情節是狗血的，A男為兒子治病欠下高利貸，B男和C男找他要債，A男只好向欠自己錢的D男讨賬。E男是A男的兒子，高光女孩飾演D男老婆，何潤萱是A男老婆……總之這是一出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好人一生平胸的故事，最後大家捐錢給E男治病了。
大概串了一遍劇情，還沒串完，先前那組就出來了，他們只能硬着頭皮上場。
按着劇情演了幾分鐘，正要輪到何潤萱開口說臺詞，這裏是她勸高利貸再寬容幾天。突然，飾演D男老婆的高光美女“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聲音尖銳高亢，情緒極為激烈，弄得幾個考生措手不及，但瞬間就意識到了她在搶戲！
考場是生死場，一瞬間的爆發，就是勝負，必須找回自己的存在感！
于是節奏就因為搶戲，而徹底亂了起來。
每個人都想要自己被老師看進眼裏，被占了先機，他們只能配合着那個女孩，竭力表現自己的戲份。演高利貸的開始橫眉豎目，A男大叫嫂子你別哭，E男眼看自己絕症要死了跟着嚎……
于是被搶戲的何潤萱，陷入了一個尴尬的境地。想要把戲搶回來是不容易的，大家都搶戲去了。但就此淪為配角，也不是她的作風。
腦海中不期然想到許盈沫在飛機上那番話——
“如果這是你的夢想，那我就陪你去實現。”
“你想當演員，我就把你捧紅！”
怎麽能折在這裏。怎麽能讓夢想止步于此。許盈沫給了她承諾，而她的信任——也是給對方的承諾，并肩向前的承諾。
她，必須反擊！
作為一個身經百戰的心機婊，何潤萱的反應還是極快的。她當下扯住那個女孩的領子，大喝一聲，學過美聲的嗓音瞬間破了分貝，化身咆哮馬，歇斯底裏地問道：“那是我兒子的救命錢！！！！！！！！！你哭有什麽用？！！！！！！！！！！你哭死在我孩子墳前！！！！！！！！！！！能換回他一條命嗎？！！！！！！！！！！！！！你能嗎！！！！！！！！！！！！！”
她也是臨時改了臺詞，反正既然搶戲，那大家都搶戲，看誰搶得過誰。臺詞間邏輯性也顧不得那麽多了，考官這裏主要看她們情緒的爆發力，誰拿捏的到位誰有理。
女孩被萱女神強烈的氣場猛地壓住，臺詞也被她堵了——搭戲總得給對方留個話口好接臺詞，何潤萱沒給她留。因此她竟然一時間想不出後面的臺詞。誰讓她剛才為了搶戲，擅自改詞了呢，改戲的代價就是大家都跟着改，現在完全是即興亂編，誰反應快算誰的。
不僅如此，她還發現，因為何潤萱個子高，往前走了幾步，這個走位逼得她背臺了！她剛才竟然無意間背臺！她一瞬間慌了神，除了繼續扯着嗓子幹哭，竟然想不出應對的辦法，滿腦子只想着完了，要扣分了。
在做搶戲這個決定時她并沒有猶豫太久，雖然大家在外面排隊時，惺惺相惜、患難與共，但考場無情，他們這一組裏，最多能有一個進複試。時間那麽短暫，考生成千上萬，甚至壓縮成幾人一組，每個考官能有多少時間流連在考生身上？
何潤萱的光芒比她想的還要灼眼，不管聲樂還是舞蹈都是專業級別，小品時展現的臺詞功底也很好，她無意中快速瞄了一眼考官，發現他們的目光都集中在何潤萱身上。
她必須阻止這一切，進了考場沒有什麽朋友，這一刻她們是對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只有表現自己，才能把勁敵擠下去，沒有道義可言。
顯然何潤萱也不是固守道義的宋襄公，別人的卑鄙開了個頭兒，她只會用十倍的卑鄙去奉還。
如今，何潤萱逼得那美女說不出話來，再沒有窮追不舍。他們的一切都在考官眼裏，她很聰明的把握着分寸。退後一步，她俨然已經成為了場中的核心——
那是自然了，咆哮馬歷經二十年經久不衰，還成為了鏡頭的經典，網絡的寵兒，這種成功必然是有道理的，不管網友存了什麽調侃的心，至少這種搶戲的時刻，還是很值得借鑒馬教主的經驗的。
畢竟觀衆在截圖上，也總是會自動忽略咆哮馬身邊的人不是麽。
事實證明，咆哮馬一出，天下皆輸，這強烈的情緒波動，讓其他考生瞬間化身為紫菱——不然難道他們也要化身咆哮馬，互相對吠嗎！
一只咆哮馬不可怕，兩只咆哮馬尚能容忍，但一群咆哮馬算什麽事，考官會以為他們的小品是在演屠狗場吧！
這個女人——好有心機，好歹毒！嘤嘤嘤……
“停！”
考官面無表情地叫停，不管這個小品表現的是否滿意，考生們明白，這裏沒有“再來一次”，對面坐着的考官一句話定生死。
☆、第 26 章
? 許盈沫考完了第一場筆試，收卷鈴響起時，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
如今已經時值中午，考完的學生們長松一口氣，如蒙大敕地往校門口湧去。而等在考場外排隊的考生，還在繼續迎風瑟瑟。校門外湧滿了家長和車輛，踮着腳翹首以盼，看到自家孩子出來後，揮着手露出笑容。
何潤萱從初試考場裏出來，和同組的考生一起往外走。不管考場上是怎樣的你争我奪，出了考場，他們又成了惺惺相惜的人，這種友誼就是這麽純粹又複雜。
她看了下表，已經是下午一點多，從早晨五點出門，八個多小時沒有坐着休息過。往外走了幾步，就看到許盈沫站在校門口，羽絨服的帽子罩在頭上，不知道等了多久。
何潤萱心裏一熱，朝着這邊跑了過來。剛剛經歷過嚴酷緊張的考場，從那樣的氛圍裏脫身，轉頭看到有人在自由的天地下等你，心中油然而生的歸屬感，是勿以言喻的。
【1號情敵好感度：204 當前好感度等級：3、肝膽相照】
不期然收到兩點好感度，許盈沫心情極佳，再者她筆試也挺順利，便對着迎面跑來的人揚起一個燦爛的笑。
何潤萱跑到近前，在笑容中頓了一下。面試考場瞬息萬變，一個小小細節都能放大出很多明争暗鬥，她原本是難得有些傾訴欲的，但是到了這裏，看到笑容後，忽然覺得沒有了傾訴的必要。
因為已經安心了。
我們都相信，對方有能力，發揮出真實的自我。無需安慰和打氣，也可以振作。
——因為我們是對手，是曾經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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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裹着羽絨服，有說有笑往地鐵站走去。一路上自然頻頻遇到路人回首。她倆衣着光鮮亮麗，人長得更是比衣服好看，相攜而行別提有多養眼。
快走到地鐵站的時候，卻看到前方路口，圍了幾個人。倆人上前幾步，透過人群，便見一個老太太躺在地上，似乎是暈過去了。大多數人猶豫了一下，直直地走過，而少數人駐足，也沒有人敢上前施救，只打了個120。
問題是現在大中午的，三環以內堵得狗都不認識，等救護車來了，老太太也可以兩眼一閉兩腿一蹬，撒手人寰了。
許盈沫對這種事情自然是愛莫能助，然而這時——
【叮咚！臨時發布特殊月常任務。請宿主和情敵聯手，完成營救老人的任務，教會情敵關愛他人，共建和諧社會。并在與情敵攜手的過程中，增進彼此感情。】
許盈沫的表情是這樣的：=口=“等等等等，你讓我救……”
【完成月常任務，可以一次性獲得任務人數X1000的積分。即本次任務可獲得1000積分。宿主，一句話，幹不幹？】
……1000的積分。
許盈沫心中是崩潰的：“幹。”
幹了這碗恒河水，來生鳥屎掉在頭上，絕對第一時間沖去洗頭。
坑爹的系統，一天不出難題就不舒服斯基。
“可她要是訛我怎麽辦？”不怪她多心，如今老人訛人可沒什麽成本，人治社會頂多是教育一下，不痛不癢的，而被訛詐的人一旦被賴上，可就倒了血黴了。到時候還考什麽藝考啊，直接賣身還債當技工了。
【宿主不必擔心，周圍不少人留了錄像，這裏路口也有監控，都是證據。并且本系統經過探查，老太太的家庭人品道德很好，家庭生活也較為富裕，不會做那種東郭先生與狼的事情。】
“那我怎麽救啊，我又不是救護車，長四個輪子把她運到醫院裏。”
【宿主沒有四個輪子，但有兩條腿呀。本系統檢查過了，宿主可以對患者進行挪動，不會對患者造成二次傷害。宿主再叽歪，老太太挂了，月常任務積分就沒了。】系統陰測測道。
“……你這樣是不人道的，我的兩條腿是肉長的，又不是變形金剛！”
雖然争了幾句，不過她本來也不是喜歡讨價還價的人，也就偃旗息鼓。她看了何潤萱一眼，果不其然，對方一點都不感興趣，往人群裏瞄了一眼，已經迫不及待要回她們住的小賓館了。
“咳……萱萱，可以等我一會兒嗎？”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