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和楚躍然分開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慕景寒渾身疲軟的一路開車回家，心情卻并不平靜。因為他不确定接下來要面對的，是怎樣的場景。
她會不會生氣？會不會不想見他？會不會對他失望透底？
慕景寒設想過很多種場景，可當他在樓下看到從他和她的家裏透出來的燈光時，心頭的狂喜如同盛世的煙花一般炸開[綜]主角他媽吊炸天。
她還在這裏！
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奔入電梯，又出電梯，然後開門，進屋，除了在電梯裏的那兩分鐘，其他時候幾乎都不帶停的。
比起前面的迫不及待，進到裏面後，慕景寒關門的動作可以用小心翼翼來形容，輕輕的，幾乎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
沙發上，寧悅等他等的睡着了。即使在知道他曾經将她掌控在鼓掌之間後，她依然沒有離開。
客廳裏飄着淡淡的飯香，廚房裏幾個被蓋住了的菜碗用熱水溫着，點點滴滴都考慮到了說要晚一點回來的他。慕景寒的心，忽然就軟的跟棉花一樣。
放輕動作來到她面前，他注視着她的眼神溫柔的幾乎可以滴出水來。即使明白可能會讓她失望，但是他依然不後悔自己當年做的一切，因為如果不這樣做，他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在他專注的目光裏，寧悅睡的并不沉，她本來就因為心事而情緒低落，所以在隐隐約約地感覺到臉上有一道視線後，馬上醒了過來。
四目相對中，寧悅有點兒愣神，還沒反應過來，臉上就被對方溫熱的手掌輕輕碰了碰。
“醒了？冷不冷？”
寧悅眨了眨眼睛，視線在慕景寒臉上游離了兩圈，最後停在他嘴角的傷口處，注意力瞬間全跑這兒來了。
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他的嘴角，她抿着嘴巴，輕輕問道：“這裏怎麽了？痛不痛？”
語氣裏是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的心疼。
慕景寒眉眼帶笑地注視着她，說的話卻是壞心眼兒十足，“被躍然打的。”
寧悅：“……”
用臉蹭了蹭她的手，慕先生再接再厲，“我覺得他打得好，你覺得呢？”
寧悅：“……”
雖然她知道這是大實話，但是在這種時候你可以不用這麽直接的。她可是在生氣呀，還能不能好好的冷戰了！
“悅悅，不要不理我。”
某人說得有些可憐，寧悅差點就心軟了，但是一想到她發現的那些事情，硬生生忍住了！
慕景寒半蹲在沙發前，見寧悅始終不願意說話，他握住她的一只手，慢慢地拉到懷裏緊緊抱住：
“你不想說，那就我來說好了。”
這個姿勢有點不舒服，寧悅毫不猶豫地掙紮，可是這個男人擱在她腰肢上的手十分用力，仿佛銅牆鐵壁，将她固封在這個充滿他氣息的懷抱裏，沒有一絲一毫逃脫的可能。
“噓，悅悅乖，不要動。”寬大的手指一下又一下輕撫着她的發絲，屬于這個男人的低沉聲音一聲聲的漂浮在她的耳邊，帶着幾分安撫，帶着幾分縱容，還帶着幾分心甘情願的無奈，“我知道你在生氣，可你連解釋的機會都不想給我了麽？”
怎麽可能千獄琴長gl！如果不是為了等他一個解釋，她早就走了好麽！
可是他用這種語氣也太犯規了吧！仿佛自己才是無理取鬧的那個人似得，寧悅有些郁悶，手不自覺拽緊他的衣角，把臉撇向另一邊，悶悶地開口：
“你先放開我，我再聽你解釋。”
慕景寒直接無視了她的前半句話，吻了吻她瑩白如玉的耳垂，在寧悅剛想炸毛之際開始了低沉絮緩的訴說。
“這件事，得從十年前說起……”
寧悅心口一跳，她對大家嘴裏所說的“十年”早就好奇已久，如今終于可以從當事人嘴裏聽到了，心跳瞬間變快了許多，臉也不可控制的熱了起來。
“十年前，有一個大而無畏的小丫頭撞進他的視線，從此再也沒有離開。”
從他們第一眼的相遇，到第二眼的好奇，再到第三眼的動心……慕景寒第一次在當事人面前，把自己近乎十年來的愛戀巨細靡遺的剖析給對方聽。
“可是小丫頭真的太小了，還是自己好兄弟的妹妹，他自欺欺人地想這種感情應該不是喜歡，再加上那時候他臨近高考，于是強自按壓了這份心思，考去a大。”
慕景寒并不介意讓她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樣的人，以前是沒有機會，現在可以站在她面前，他當然更加希望在她眼裏看到的，都是最真實的自己，無論好壞。因為只有優點和缺點加起來，才是一個完整的慕景寒。
“離開以後，時不時闖入心裏的想念讓他沒辦法再騙自己，他很想回去看看她，可是又擔心見過一次的自己會變得越加貪心，所以忍住了，直到小丫頭升入高三。他想啊，他的小姑娘終于長大了成年了，這個想法一産生，他終于再也忍不住了。于是他回去了。三年之後他第一次見到她，卻發現他的小姑娘身邊已經有一個少年陪着了。他們一路有說有笑着從他身邊擦肩而過，甚至還約定好了一起去b大。”
“……”
“那一刻他忽然醒悟，無論他再忍幾個三年，對于他的小姑娘而言，他都是只是個陌生人，她的身邊會出現別人，也許下次再見，她就已經是別人的了。他接受不了這種可能，連想一想都覺得痛不欲生，是他先發現了她，怎麽可以讓她去往另一個人身邊？于是，在對方填報完高考志願後，他動用了可以動用的一切力量，偷偷改了她的志願，把她從b大從那個少年身邊搶了過來……”
聽完後，沉默了許久的寧悅皺着眉頭，“……你想太多了，我和陸見只是朋友。”
等等啊親愛的你的重點居然是這個嗎？
慕先生無奈了，他當然知道她那時候只直把對方當朋友，可問題是那位陸先生可不只想當你的朋友啊。
不過這種等同于幫情敵告白的事情慕景寒是不會做的，他順着寧悅的意思點了點頭，“嗯，我知道。可是當年的我完全慌了手腳，壓根想不了那麽多……”
除了關注點有點奇怪之外，寧悅的腦子還是挺靈活的，“所以後來我沒有接到招生辦的錄取電話而是直接收到a大的錄取通知書，也是你的緣故？我爸爸因為奇怪這件事情所以托人調查了一下，于是……”
那份調查報告，就是她今天在幫楚躍然找文件時看到的那份我們複合吧！。
慕景寒點頭，“你爸爸當時很生氣，不過看在躍然的面子上，他沒有揭發我。”
寧悅聞言有些若有所思，她還是覺得有哪裏不對勁，但一下子又想不出個一二三，只好幽幽地看着慕景寒不說話。
蹲久了感覺雙腿有點麻，慕景寒挪到沙發上坐下，扣着寧悅強拉她坐在自己腿上，不動聲色的繼續圈住她腰。
“我用了十年，才終于讓你走到我身邊，所以我一點都不後悔。”
幸福和未來，都是靠自己争取的，在這個名義上，他不覺得自己有做錯。
慕先生這種坦然認錯但拒不改正的态度讓寧悅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好了，其實她也很明白，為已經發生的事情耿耿于懷是最不聰明的做法，因為除了徒增煩惱，已經無法改變什麽。所以在一開始，她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是震驚。
震驚于這個男人，在她還不知道他是誰的時候，就已經謀劃了這麽多。
說他心思深沉吧，可是人家從不掩飾這一點。更何況在事業上能夠做到他這個地步，除了過人的頭腦之外，手段肯定也是少不了的。
她從來沒把他想成是簡單的人，然而相處的這幾個月，他對自己的好，在她面前表現出來的流氓和無賴的樣子，讓她下意識的以為，他的那些心思和手段不會用在她身上。
所以在乍然之下知道那麽久遠以前讓她挺不開心的事情是他一手造成的之後，一時之間，才多多少少有點無法接受。
然而在聽完他的解釋後，更多的，又産生了一股心疼和懊惱。
心疼他喜歡上自己這種人，這是一件遠比喜歡別人要辛苦的事情，如果換了另外的女孩子，他一定不用等待十年……那幾乎是人的一生中，最為寶貴的歲月。
一想到這一點，她就心軟了。
“你真的不考慮一下了嗎？也許未來的某一天，你忽然發現，我并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好，那時候你要是後悔的話，可就晚了。”
聽着她這樣自貶的語調，慕景寒眼裏閃過一抹笑意，嘴裏卻是真的開始思考起這種可能性了，“你說的也對，再過五十年吧！到了那時，我再來思考一下後不後悔的問題。”
再過五十年，他都快八十歲了，還後悔個屁呀。
寧悅翻了個白眼，心裏原本的酸澀瞬間被攪和的一點不剩。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慕景寒的嘴角慢慢勾了起來，湧現在他濃墨般眸子裏的感情，是屬于一個男人所能給予的極致情深。而對于寧悅的擔憂，他卻是想起了朱生豪先生寫過的一句讓他記憶猶新的情話。
——我一天一天明白你的平凡，同時卻一天一天愈更深切地愛你。你如照鏡子，你不會看得見你特別好的所在，但你如走進我的心裏來時，你一定能知道自己是怎樣好法。
他想自己對于她，便是這種心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