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午飯比之前稍稍好一些, 多了一盤炒菜,但和之前吃的東西比那是天壤之別。晏莳實在興慶多給小王妃帶了一些零嘴吃, 可那個也不能代替飯來吃。
晏莳看了花淩一眼, 小王妃正一手端着飯碗,努力地用筷子往嘴裏扒拉着飯,見他看他,朝他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
晏莳的心裏就更不舒服了,總覺得小王妃是在強顏歡笑。
晏莳最先吃完了道:“許兄, 我觀貴寶地多山,不知這村裏可有獵戶?”
“有幾戶的,”許京回答道,“我們這山多,山上的動物也多,所以也有幾戶獵物的。”
“等會兒還請許兄帶我們去獵物家一趟。”晏莳解釋着,“我想買些獵物。”既然許京家裏沒什麽可吃的,那他自己掏銀子買就是了。
晏莳明顯地感覺到他說買獵物時,小王妃的眼睛亮了一下。
許京是個聰明人, 自然知道晏莳的想法,點了點頭道:“宴兄且在家裏等候吧, 我去看看就是。”
“左右也閑着無事,不如随許兄一起去,全當是散步了,況且我們初來此地也該好好看看。”晏莳想起來昨日許京告誡他們沒事不要在村內走動的話來就更想去了。
許京頓了一下道:“那好吧,宴兄, 只是你們一定要聽我的才是。”
晏莳與曲流觞對視了一眼,這霞西村裏到底隐藏着怎樣的秘密?
花淩聽說有肉吃,很是高興,歡歡喜喜地拉着晏莳的走跟着許京走了出去。
霞西村只有幾十戶,獵戶有三家,可不巧的事這三家裏暫時都沒有獵物可賣。晏莳将花淩的手握得更緊些,目光看向遠處的山脈:“既然村裏無獵物可賣,不如我上山打些回來。”
花淩有些擔憂地道:“哥哥,那怎麽行,萬一遇到危險了怎麽辦。”
晏莳貼在他耳邊小聲道:“父皇每年都會去狩獵,我從小就跟着他一起去,所以沒問題的。”
花淩還是不敢相信:“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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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莳鄭重地點點頭:“真的。”
花淩的心這才落下來:“那我也去。”
“明庭在村裏等候我就行。”晏莳道,“你不會武功,山路難行恐怕不便。”
許京插言道:“宴兄,這山去不得,山上危險多。不僅有猛獸,還有獵物下的圈套,萬一受了傷可怎生是好。”
晏莳道:“無妨,我以前也狩過獵,比這難行的山也走過。”晏莳想去山上不單純是為了給花淩打野味,更想去看看那山上到底有什麽,他昨天進村的時候,可是在一處山峰上看到了人的。
曲流觞也在一旁插言道:“許兄有所不知,我與宴兄都是會武功的,到山上打個野味不在話下。”
許京見攔不住也只能妥協:“我和你們一起上山。”
手裏沒有弓箭,許京家裏也沒有什麽能做成簡易弓箭的東西,曲流觞從藥箱裏掏出幾只飛镖來:“王爺,一會兒用這個吧。”
晏莳将飛镖拿在手中墊了墊,說了聲多謝了。花淩瞧着稀奇伸出手來要看,晏莳沒給他:“仔細傷了手。”花淩只好又把手拿了回去。
許京帶着他們來到最近的一座山上,在村裏走的時候遇見了不少村民,不過都是男人,一個女人都沒瞧見。
到了山口那竟有幾個男人守在那裏,看着許京過來目光警惕地問他:“許京,你來這裏做什麽?”
“這幾位是我朋友,想到山上打些獵物。”許京道,“趙大哥,行個方便吧。”
那人在晏莳他們身上打量了幾眼道,又看着許京道:“許京,這村裏的規矩你又不是不知道
。”
許京面帶難色道:“可是我的朋友難得來一趟,我家裏又沒什麽可吃的東西,還望幾位大哥通融通融。”說罷,許京對着他們一躬掃地。
這男人還想說什麽,這時跟他在一起的一個男人走過來俯耳與他說了幾句話。這男人聽後點點頭,掃了晏莳他們一眼道:“你們想進山打獵可以,但是他們仨得留下來一個。”
“這……”許京還是感覺有些為難。
男人道:“許京,你也不要讓我們難做,我們可都放你進山了,你也總該表示點兒誠意吧。”
曲流觞一想,得嘞,這還是自己的事。于是不等許京再說,他站出來道:“許兄,我留下吧,你帶着宴兄他們進山吧。”
許京沒有辦法,也只能将曲流觞留下。
進山的路不好走,許京在前面開路,晏莳與花淩跟在他後面。花淩小聲地對晏莳道:“哥哥,這是怎麽回事啊?怎麽連進山還不讓?這感覺像是将咱們囚禁起來一樣。”
晏莳将他的手握得更緊些:“別瞎想,一定是有別的事情。”晏莳心中自然也是萬分疑惑,這霞西村處處透露着詭異,可是他不想将這些告訴給花淩免得他擔心。
山裏的動物很多,到了那裏就瞧見了幾只野雞。晏莳用曲流觞給他的镖迅速地打在了野雞的要害處,野雞登時就沒了氣息,花淩樂呵呵地跑去撿野雞,撿回來拎着老高給晏莳看。
“哥哥,你真棒,打到了三只。”花淩的眼裏臉上滿是崇拜。
晏莳笑着将飛镖從野雞身上拿下來,用地上幹枯的樹葉擦了擦又收了起來。
許京也被晏莳這一手驚呆了,他原以為晏莳像他一樣,只是個死讀書的讀書人,沒想到還會這一招,當下驚嘆不已:“宴兄真是好身手。”
花淩聽了很高興,比誇他還要高興:“那是自然,我哥哥可是最厲害的。”
幾人又往前走,晏莳又用飛镖打下了幾只野兔,花淩看着手裏的東西感覺很快樂。晏莳看這些東西看起來雖多,可實則幾頓就吃光了,左右手裏還能拿,便又往深處走去。
正走着,忽然眼前閃過一抹棕黃的影子,許京驚呼一聲:“是鹿!”
晏莳也看到了,可飛镖對于鹿來說不那麽管用。晏莳看着那鹿眼睛裏有着躍躍欲試的神态,以往狩獵時,鹿只能由皇上來打,他還從未打過鹿呢。
“明庭,你與許兄在此處等我,我去去便回。”晏莳說着腳踩着樹枝飛身而去。
花淩自然也明白那鹿對晏莳意味着什麽,也沒有阻攔。倒是許京有些擔心:“花兄,宴兄這一去會不會有危險?”
花淩的嘴角慢慢浮起一絲笑意,眼睛追随着晏莳的身影而去:“他會得到他想要的。”
沒多大功夫後晏莳便回來了,身上還扛着一頭鹿。
花淩驚喜地迎了上去:“哥哥,你好厲害!”
晏莳把死鹿放在地上,又緊了緊花淩的衣領。許京張大了嘴巴走了過來,眼裏滿是震驚:“這……這……宴兄當真是了得。”
方才晏莳也借着捕鹿的空擋大致看了一眼這山上的情況,并沒有什麽人,看來昨天看到山峰上的那個人,應當只是那裏有。
晏莳仔細地想了想,那個山峰是距離霞西村最近的山峰,站在那裏的話,如果有人想來霞西村,他們離着老遠都能看到。可是這霞西村只是個小村子,又不是什麽軍事要地,他們為什麽要監視着通往霞西村的那條路呢?
晏莳還在想着,那頭的花淩和許京圍着鹿已經叽叽喳喳地說開了,正在研究回去要怎麽炖鹿吃了,花淩說的時候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晏莳輕笑一聲,讓他們把剛開始打來的野兔和野雞帶好,他則抗起鹿,幾人下山去了。
晏莳将鹿抗在肩上,只用一手扶着鹿,另一只手牽着花淩。這頭鹿的重量看起來與一個成年男人差不多,晏莳卻像扛着一只雞似的,神态十分輕松。
許京看了啧啧稱奇,不住地誇贊着晏莳,晏莳倒沒覺得什麽,只是花淩的胸脯挺得更高了。
到了山腳的時候,就見曲流觞坐在一把椅子上,與圍在他身邊的人聊的正歡,俨然一副主角的樣子。
許京又是一陣啧啧稱奇:“曲兄也真是厲害。”
“你們回來了?”曲流觞一眼就瞧見了他們,拍拍屁股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朝着晏莳走去。
那幾個男人正聽到興頭上,見許京他們回來了,微微有些不滿,可一看到他們手裏拿着的獵物時,全都睜大了眼睛過來了,指着那些東西道:“就這麽一會兒,就打回來這麽多東西?還有一頭鹿!”
晏莳朝他們扔過去兩只野兔:“多謝幾位大哥照顧我這兄弟了。”
那幾個男人得了好處也不做多纏,态度比方才他們進山時可謂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熱情了許多。
“小兄弟哪的話,以後常來山上打獵啊。”
曲流觞将晏莳身上扛着的那頭鹿接過扛在自己身上啧啧了兩聲:“這鹿可真夠肥的啊,夠吃好久了。”
許京的嘴巴又張的老大:“曲兄的力氣竟也這般大!”明明大家看起來都差不多的,可為什麽他們一個兩個的扛那鹿都那麽輕輕松松的。反觀自己手裏的這點兒東西,走了這麽久的路都有點兒累了。
回到許京家以後,幾人分工明确,燒水的燒水,拔毛的拔毛。
花淩則跟着晏莳身邊看他将那鹿分解成一塊塊的,間或地說聲好厲害再擦個汗什麽的。
幸好現在冬天,這肉可以凍在外面。
等晏莳這頭把鹿肉全都分割好了,許京和曲流觞那頭也已經把晚飯做好了。
衆人圍坐在一起吃了來到這裏最豐盛的一頓晚飯,吃過飯後天快要黑了,許京出去洗碗,曲流觞突然小聲對晏莳道:“我剛才看見許京偷偷地盛了一碗肉藏了起來。”
晏莳摸摸下巴:“這就很有意思了。”他可以斷定那間倉房裏一定是藏了人了。
曲流觞聽着廚房裏沒了洗碗筷的動靜,拿着食指放在唇間比了個“噓”,放輕了腳步後走了出去,許京果然不在外面了。他将門扒開一條縫,就見許京拿着那碗肉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後掏出一把鑰匙将倉房的鎖開了走了進去,幾乎剛進去他便回來了,再回來時手裏拿着一個空碗。
曲流觞見他回來了,忙走進屋裏,将看到的事情又說了一遍。
晏莳點點頭,這事他得好好想想。那倉房裏确實是有人的,可是看這情況那人似乎不像是被許京關起來的,若是被他強迫的關起來的,又豈會這麽平靜,一點兒聲息也無?而且看這個樣子,裏面的人也是正常吃飯的,似乎那人在裏面也小心翼翼的,不讓外面的人知道他的存在?
當然,這些都是晏莳的猜測,真相究竟是什麽他也不知道,他決定今晚再去查探一番。
天已經有些黑了,許京将油燈點亮,幾人坐在屋裏閑談。
忽然許京話鋒一轉看着晏莳道:“宴兄,你們不是普通的農戶吧?”
晏莳對他這麽問倒不意外:“許兄何出此言?”
許京道:“不說宴兄相貌如何,但說這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來的氣質,也是非一般的農戶可比的。宴兄等人文采武藝都甚高,這也正說明了宴兄非是尋常之人。”
晏莳笑着點
點頭:“許兄果真是聰慧過人,那你說說我究竟是何人?”
許京搖搖頭:“這我卻猜不出,但宴兄的家世定是十分了得。”
晏莳笑道:“若我家世果真十分了得,那許兄會與我産生龃龉嗎?”
“自然不會。”許京說到此處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他似乎有什麽話想說,張着嘴卻又将嘴閉上了,晏莳也不催他,如此幾次之後,許京終于道,“若是宴兄遇到有不平之事,應當如何?”
晏莳看着他的眼睛,目光十分真切:“自然是要管的。這事上不平之事太多,我雖不能樣樣都顧及得到,可只要我遇見了就是要管的。實不相瞞,我等的身份确實非富即貴。”晏莳瞧出許京是有事要說,但是心中又沒底,他這麽說也就相當于給他吃了顆定心丸。
許京聽到這話果然動了心,他心中的那點兒猶豫此刻已蕩然無存。許京将脊背挺得更直了些道:“宴兄,實不相瞞我卻有一事想要你來幫助。我倉房裏……”
“許京!許京!”許京說出來的話,被外面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
晏莳一蹙眉,這聲音有些熟悉,他仔細想了下,終于知道了聲音的主人是誰了——正是昨夜他夜探那戶人家四個人其中的一個。
轉眼間進屋三個男人,一個正是昨晚說男人和男人可以成親的那個,另一個是不相信男人和男人可以的那個,還有一個男人晏莳沒見過,不是昨晚那四個男人其中的一個。
“孫大哥周大哥王大哥你們來了。”許京面帶微笑的迎了上去。
“許京,我聽說你家來了客人,所以來瞧瞧。”孫四說道,他就是說男人和男人可成親的那個,邊說着邊伸長了脖子往許京的身後看去。
來的那兩個人分別叫王勇和周達,這個周達就是晏莳沒見過的那個。
晏莳将小王妃護在身後,走了過來沖着來的三人一抱拳:“在下便是許解元的朋友,不知幾位兄臺前來還未遠迎,且勿見怪。”
王勇和周達一看眼睛都直了,孫四則是一臉的洋洋得意,晏莳進村的時候他在路邊見過他們。
“不……不怪……不怪……”周達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磕磕巴巴的。
“呦,這都是誰來了?”曲流觞邁着步子也從後面走了過來。
見他一來,王勇和周達二人的眼中又是小小的驚豔一把。
許京硬着頭皮給幾人相互介紹了一番。
“好!好!好!”周達連說了三個好字,忽又看見了躲在身後的花淩,問道,“許京,那位是?”
“我叫花淩。”花淩見自己被人瞧見了,也就走了過來站在晏莳身邊用一只手輕輕地拽了拽他的袖子。
花淩一過來王勇和周達兩個人的眼珠子都要冒出來了,眼睛只直勾勾地看着,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許京忙輕咳了一聲:“幾位大哥,現在都忙什麽呢?”
周達這才緩過神來:“沒做什麽,都幹待着,現在是冬天有什麽可做的。”
“許京,李二家的到現在都沒找到,你真沒看見她?”孫四的話雖是對着許京說的,可這眼睛卻直往晏莳三人身上瞟,任誰都看得出來他這是在沒話找話。
許京道:“村裏的人不都過來搜過了嗎,沒在我這兒發現什麽人。”
孫四點點頭:“我知道,我就是再提醒你一聲,老李家的婆娘跑了,他現在心氣不順,雖然你現在洗脫了嫌疑,但還是少在他面前晃悠,免得他拿你撒氣。”
許京表現的十分謙恭:“多謝孫大哥提醒了。”
晏莳倒是從這話裏聽出了幾分信息,看着孫四問:“這位大哥,敢
問這人跑了是怎麽回事?難不成是回娘家了?”
孫四沖着晏莳嘿嘿一笑,這笑容帶着幾分毛骨悚然的味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花淩有些不高興地噘起了嘴,晃了晃晏莳的衣袖:“哥哥——”
晏莳會意,對許京道:“許兄,你們先聊着,現在天色不早了,我先帶着明庭去休息。”
王周二人的眼睛一直追随着晏莳,直到再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