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一次分裂
攔住喬喬的不是別人,是去為喬喬結賬的服務生。蘇盈盈進店的時候就點了東西,彼時許駿茂沒看見喬喬,蘇盈盈點了就點了,他沒意見。
等蘇盈盈硬要和喬喬拼桌,許駿茂只想勸走蘇盈盈,也沒去管那些下了單的餐點。花間客除了外帶和外賣,點餐送餐都是按桌號,蘇盈盈在喬喬這桌落座,點的餐點也就都算在喬喬這桌。現在這些餐點還在做,喬喬卻是已經要結賬了。服務生不清楚蘇盈盈、許駿茂和喬喬之間的恩怨情仇,見客人要走自然要來告訴結賬的喬喬她這桌的餐點已經在做了,沒法取消,問喬喬要不要把餐點打包帶走。
另一邊,出了花間客的沈蒼越走越快,他沒有去衛生間,反倒是向着人少的地方去,一直走到了樓梯間也沒有停步。
毫無節奏的虛浮腳步像是踩在即将碎裂的浮冰上,一腳踏進樓梯間關上門的沈蒼差點兒因為沒有站穩而摔倒在地。他的汗水早已濡~濕~了整個後背,要不是有深色的大毛衣遮着,一早就得引起路人的注意。
頭暈眼花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感覺自己的胃裏翻江倒海的沈蒼的手上爆出了一個個的青筋。身體像是被火灼燒的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有東西從自己的身體裏鑽了出來。
這不是比喻,事實是如果這個時候有人正好經過這裏,他或她八成會被吓瘋。
一只手從沈蒼那蒼白纖細的手裏分裂了出來,緊接着手臂、身體、大腿、小腿、雙腳、頸項,以及圓滾滾的頭顱都伴随着那人形東西地站起從沈蒼的身體裏脫離了出來。
說這人形是“東西”其實也不太對,因為從沈蒼身體裏分裂出來的不是別的,正是另一個一模一樣的沈蒼。
剛分裂出來的沈蒼看了看自己的手和腳,再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發出一聲輕笑後摸着自己臉的手碰到了鼻梁上的眼鏡。他拿下了眼鏡,回頭就對還在喘着粗氣、渾身冷汗津津的沈蒼道:“這些衣服我就拿走了!你不喜歡我喜歡。這可是她送給我的禮物呢!”
沈蒼攔了一攔剛分裂出來的自己,卻沒能攔住。另一個沈蒼心情很好地撿起散落在地的紙袋,心情很好地一手插兜,哼着小曲輕快地走了。原本的沈蒼搖搖欲墜地想要抓住那個離去的自己,人還沒能站起身,光是張了張嘴巴就眼前一黑暈厥在了樓梯間裏。
這邊廂喬喬對服務生直言蘇盈盈和許駿茂的餐點與自己無關。服務生還算有眼色,察覺到喬喬和蘇盈盈、許駿茂之間的氣氛不對,立刻躬身道歉讓喬喬稍等,自己去重新打單。
要喬喬重新坐回沙發上對着蘇盈盈和許駿茂那兩張臉等着服務生給她打單,她寧肯自己去收銀臺罰站。于是乎喬喬拿起外套和手袋就跟上了那服務生。不料她還沒在收銀臺前等到服務生打完單,說哭就哭的蘇盈盈已經被許駿茂攙了過來。
許駿茂用餐巾紙給嘟着唇的蘇盈盈擦眼淚,一邊擦還一邊對着喬喬不耐煩道:“你快點過來給盈盈道個歉!她還懷着孩子呢!氣壞了怎麽辦!你負得了這個責任嗎?!”
是可忍,孰不可忍。喬喬忍無可忍。
這兩個人是怎麽回事?這樣追在她後面步步緊逼是什麽意思?能放手的她都已經放手了,男朋友、未婚夫、婚禮、蜜月、孩子……這些東西和許駿茂斷了個一幹二淨的她全部都給蘇盈盈了!蘇盈盈還有什麽意難平的?
還是說蘇盈盈覺得她沒忘記那些和許駿茂在一起的日子就是還在觊觎許駿茂?能忘的話她也想馬上就忘記啊!可是她和許駿茂在一起的那五年哪裏是那麽輕易就能忘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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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八百多個日子,相依為命的一對男女,再加上交往前的兩年就是兩千五百多天……一個人的人生能有多少個兩千五百多天?她和許駿茂又一起做過多少個設計方案,去過多少個工地,到甲方哪裏開過多少次會議?
處處都是回憶,每一樣都能勾動還殘存着的情感。喬喬是可以用理智強迫自己放下過去,但那也需要他們這對渣男賤女有點自知之明地離她遠點!
這樣窮追不舍除了惡心她之外于他們夫妻有什麽好處?他們究竟還想要她怎麽樣?是不是要她求他們倆高擡貴手他們才能走開?
“我——!”
“可去你的吧”幾個字還沒沖出喬喬的嘴巴,一聲“為什麽?”就插~進了喬喬還有許駿茂夫妻之間。
“啊……說錯了。不該是‘為什麽’,應該是‘憑什麽’。”
說話的人是個很年輕的男子,看上去至多不過二十二、三歲的樣子,氣質卻很沉穩。
俊秀的五官不說精致,但很有味道。一雙溫和的下垂眼帶着笑意,偏生唇角勾起的笑容含~着狡黠。略長的劉海撩起一邊,在腦後紮了個小馬尾,男子不緊不慢地踱到喬喬身邊,見喬喬手上拿着外套,便問了一句:“要回去了?”。
——帥哥你誰?不止是蘇盈盈和許駿茂想這麽問一句,就是喬喬搜遍自己腦海也想不起自己還認識這麽一號人物。
她平時除了工作就是自我提升,說得上話的人除了同學就是同事。雖然以前也有過能稱之為“閨蜜”的朋友,可朋友們一個接一個的結婚,結了婚之後不是像人間蒸發那樣斷了聯系,就是變身曬娃狂魔和職業紅娘。喬喬和這些已婚的朋友們沒有共同話題,休息日就幹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
因為有一個許駿茂的存在,喬喬甚至沒去相過親。這麽一個年輕的帥哥突然跳出來和她搭話,她滿頭滿臉都是摸不着頭腦的問號。
難道是同事的孩子?不,如果是同事的孩子,她想不起是誰也就算了,許駿茂和原本是前臺的蘇盈盈沒理由也想不起來。
那……是朋友親戚的孩子?她的朋友再怎麽早生娃也不至于有這麽大的孩子。親戚……她老家那幫歪瓜裂棗的親戚誰有本事能養出這麽個小帥哥?沒見周圍的男男女女們都盯着他看麽?女的是見了偶像明星的驚豔與花癡,男的是嫉妒到變形的警戒。
對上周圍人視線的喬喬肩頭聳動。這些視線可比門外不時吹進來的冷空氣紮人多了……
随手拿過喬喬手裏的外套給喬喬披上,年輕帥哥朝着喬喬攤開手掌。
“回家吧。我炖你喜歡的排骨湯給你喝。”
含笑的嗓音帶着寵溺,和許駿茂談戀愛五年也沒能得到這種待遇的喬喬雞皮疙瘩起了一身,随之有點尴尬。
說什麽回家炖排骨湯,他又不是沈蒼……等等?
喬喬面前的年輕帥哥還是那種襯衫加毛衣的穿法。只不過松松垮垮的毛線外套是男女皆宜的修身長款,不是能把人加肥增厚成熊或企鵝的老年款。襯衫也從白色換成了黑色,還多了根随意系起的斜條紋的領帶耷拉在外。
因為領口沒有嚴謹的扣起,帥哥漂亮的鎖骨被暴露出了大半。黑色長褲和淺色毛衣的對比更是拉長了帥哥的那雙長腿。
被卷起到胳膊肘下的手臂修長有力,流暢的肌理線條上唯一的瑕疵就是左手臂上的醫用繃帶。
“沈、沈蒼……?”
喬喬自己都不太敢确定自己的想法。問題是面前這人穿的就是她買給沈蒼的衣服。夾在他領帶上的小裝飾還是喬喬喜歡卻又覺得造型過于輕浮、不适合職場所以沒買的耳鏈耳環。
“嗯。”
潮男沈蒼沖着喬喬一笑,以十分娴熟的手法摟過喬喬的腰肢。
“你怎麽、怎麽……?”
怎麽一下子有這麽大的改變?先不說外表上的,就是氣質和與其都完全變了一個人啊?!
“怎麽?不喜歡?”
沈蒼一笑就有種惑人的氣質,這種氣質就像是悠然飄散在空氣中的隐約香味,又像是遠遠傳來的旖旎音樂。喬喬不太懂費洛蒙什麽的,她只知道沈蒼望着她的目光并不輕浮,所以她并不反感。
就是這反差……她怎麽感覺小白兔突然變成舔着爪子甩着尾巴的小黑貓了呢?
“不是……”
想不出來要怎麽接話的喬喬随口道:“衣服……”
把喬喬摟得更近了些的沈蒼又是一笑:“其實你送我衣服我特別高興。就是——”
“我覺得我露出真面目你會像現在這樣吓一跳,所以才不肯去換衣服。”
微微側頭,在喬喬的耳邊輕聲細語,沈蒼略長的劉海掃過喬喬的臉頰,害得喬喬臉頰一陣輕癢,人也不住地在他身側微微顫抖。
“真正的我……你不喜歡嗎?”
“沒、沒有……沒有、不喜歡……所以……”
所以離我遠點!
喬喬既別扭又尴尬。要是地上有坑她現在馬上立刻就要跳進坑裏把自己活埋了——三十歲的老女人還對着二十歲的小男生臉紅心跳,這像個什麽樣子!真是丢死人了!媽啊周圍的人幹嘛還看過來?!要死了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喬喬內心羞憤的慘叫沒人能聽見,她雙手推拒着沈蒼胸口的模樣也像是欲拒還迎。目瞪口呆地看着喬喬和沈蒼沒羞沒臊地“調情”,不光是蘇盈盈忘記繼續演哭戲,就連許駿茂也一臉傻樣。
“你……你別纏着她!”
見喬喬紅着一張臉嬌豔得不可方物,許駿茂松了攙着蘇盈盈的手,上前兩步就想拉開和沈蒼黏在一處的喬喬。
只是許駿茂的手還沒碰到喬喬就已經被用力打開。許駿茂一愕,再擡頭只見沈蒼嚣張地把喬喬的腦袋按到自己懷中。
“搞大了小三肚子奉子成婚的人何必還糾纏前女友呢?”
腦袋被按在沈蒼胸口的喬喬本來還在掙紮,她想問沈蒼這是在做什麽。然而這一秒,她什麽都問不出來了。
話語也好,動作也罷,喬喬全部都忘記了。她怔在沈蒼的懷裏,僵直着身體。
“放過被你抛棄的前女友吧。你已經耽誤了她五年,難不成還想腳踏兩條船再耽誤她一輩子?就算你那小三轉正的老婆答應,我也不會答應的。”
沈蒼說完朝着臉色鐵青的許駿茂和蘇盈盈禮貌地笑了一笑,又吻了吻懷中喬喬的額頭,這才轉身摟着喬喬的腰離去。
喬喬不是沒有感覺到腦門兒上的溫度和柔軟,但是她這會兒真的沒有一驚一乍地去反應的餘裕。
像是被按下了刻意回避的開關,從撞破許駿茂和蘇盈盈奸~情開始就沒有流過一滴的眼淚湧出了喬喬的眼眶,在她臉上肆無忌憚地蜿蜒。也幸好沈蒼始終讓她背對着許駿茂和蘇盈盈,她才沒在這對渣男賤女的面前沒出息的哭出來。
走了一路哭了一路,喬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她只知道像是精神分裂一樣變了個人的沈蒼一直陪在自己的身邊,陪到自己睡着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