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曲雁的确是因為手頭的課題研究還沒有完成, 執念未了, 不去投胎的。
而且和姜婓之前遇到的稀裏糊塗就羁留人間的鬼不同, 曲雁心中十分清楚自己的執念是什麽，聽到姜婓詢問, 曲雁重重地嘆了口氣，“是啊……課題已經進行到最後一步了，做不出來我怎麽能甘心呢。”
曲雁對姜婓解釋自己的課題, “我是合成化學領域的，正在合成一種新的抗癌藥。”
曲雁簡單地解釋道，“如果我的課題能研究成功, 新的抗癌藥雖然不會有奇效，但是申請專利後可以賣給我們國家的醫藥公司, 打破現在的國內外的專利壁壘, 讓癌症患者們多一種平價選擇。”
曲雁的解釋深入淺出, 姜婓聽明白後，頓時知道曲雁身上能把白色實驗袍映成淡淡金色的深厚功德是從哪裏來的了——如果曲雁當前的課題研究出來之後, 就能讓更多的患者吃得起藥, 為千千萬萬個家庭帶來福祉。
而這只是曲雁的一個課題，她之前還有許許多多的研究成果, 每一個研究成果都是有價值的。
曲雁去世的時候, 姜婓看了朋友圈裏的好幾篇文章, 全都列舉了曲雁的耀眼履歷，列舉了曲雁的科研成就，對曲雁的英年早逝表示惋惜哀痛。姜婓當時雖然也唏噓了一陣, 但是受到的沖擊完全和現在不能比。現在曲雁就站在她的面前，已經從人變成了鬼，無法放下的依舊是她未完成的研究。
如果曲雁能晚幾個月去世，就能為廣大癌症患者帶來新的福音。雖然曲雁的研究聽起來沒有研發出特效藥那麽響亮，但是打破壁壘降低藥價，對于廣大癌症患者尤其是家境貧困的癌症患者來說，也是一件實實在在的大好事。
如果曲雁能晚幾十年去世，不知道又能為世界帶來多大改變……可惜了，天不假年。姜婓在心中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曲雁仔細觀察着姜婓的神色，發現姜婓有被打動的跡象，曲雁心中十分高興。不僅因為姜婓有可能答應她，也因為打動姜婓的不是專業第一、全獎留學，而是科研能為世界帶來的美好改變。
看來她遇到的這個小姑娘，還是有幾分高尚品格的。
君子喻于義，接下來如何繼續說服姜婓，曲雁心中更有把握了。
曲雁對姜婓說道，“我也不要求你現在就答應我，只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我們兩個合作，我能完成心願後無牽無挂地去投胎，你也能學到很多知識，科研成果自然也是屬于你的。”
曲雁說道，“我知道你不貪圖成果，但是你總不能告訴大家，科研成果其實屬于我這只鬼。”
曲雁說道這裏，頓時笑了，“我真沒想到，竟然真的有靈魂，有輪回轉世這回事，這太挑戰我的三觀了。”
曲雁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為什麽輪回轉世的時候不能帶着記憶呢，否則人類的文明肯定要輝煌得多。我下輩子出生之後，就不必從頭學起了，可以直接沿着這輩子的路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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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婓聽過不少鬼的感慨，然而卻第一次聽到曲雁這樣的，姜婓認真思考了一下，回答道，“為了能有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吧。”
對于曲雁來說，她固然希望下輩子能繼承上輩子的記憶，但是對于閻珍香之類的人來說，那就未必了。
曲雁聽到姜婓的話之後，點了點頭，“也對，沒準我下輩子的全新的我，會對其他專業感興趣，去研究其他領域，每一輩子都在同樣的領域研究，也有點無聊。”
姜婓想說曲雁下輩子很有可能不會繼續走科研這條路，但是又想到曲雁不論如何轉世都還是她自己，深深地刻在靈魂中的東西是不會改變的。曲雁這輩子功德加深，下輩子想必也不會遇到什麽困難，從小就能接受很好的教育……
果然，科研大佬哪輩子都是科研大佬。
姜婓并不打算因為曲雁而轉專業。
雖然金融專業也是她當初随便選的。那時候她想着自己命中犯窮，想試試通過金融手段，能不能躲過天道的關注，偷偷多存點錢下來……所以選擇了金融專業。
當然現在随着功德的積攢，姜婓手頭已經能存下一點錢了，不必再嘗試金融手段，何況姜婓其實沒抱什麽希望，天道應該沒那麽蠢，金融手段多半也是躲不過的。
盡管如此，姜婓也不打算換專業，她身為靈媒體質，一生中會遇到的鬼不知凡幾。除了她之外，那些鬼再也遇不到其他能看見他們的人，有什麽未了的心願自然都要拼命朝着她身上使勁。
因此姜婓從小就從筆記中學到，自己的人生一定要自己做主，切不能被那些鬼牽着鼻子走。鬼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會使出威逼利誘坑蒙拐騙無數種手段，倘若沿着那些鬼劃出的路往前走，早晚會走進無法逃脫的深淵中。
雖然姜婓相信曲雁是善意的，但是幫忙可以，轉專業還是算了。今天她碰到化學專業的科研大佬就轉去學化學，假如明天碰到物理專業的科研大佬、後天碰到數學方面的科研大佬……她總不能不停地轉專業吧？
姜婓剪了一個紙人，讓曲雁試着附身上去，“這樣你就能接觸到人間的東西了，你可以在紙人上做實驗嗎？”
曲雁先是激動，然後很快就平靜下來，對姜婓搖頭，“不行。這個紙人的靈活性太差了，我附在紙人上，沒辦法進行精密的實驗操作。”
“還有沒有更高級的紙人？”曲雁問道。
姜婓搖頭，這個真沒有。
這種制造紙人将魂魄附上去的秘法，玄門之人發明出來是用來做竊聽、追蹤這類事情的。姜婓知道的最精密的用途，大概也就是漢武帝請方術之士為李夫人招魂，将李夫人的畫像設在紗帳裏，在燈燭下投影于帳帷之上。招來的魂魄只能隔着紗帳與漢武帝說說話……這和做化學實驗需要的靈活度與精密度，完全不是一回事。
當初發明剪紙附魂方法的玄門大佬，哪裏知道化學實驗是什麽？又哪裏能想到竟然有鬼一心想做化學實驗呢！
既然紙人的靈活性不夠，姜婓就只能将曲雁引到自己的身體上，用自己的身體進行實驗操作了。
曲雁得知姜婓的靈媒體質之後，萬分驚喜，“天哪……世界上竟然還有像你這樣神奇的人……”
曲雁原本以為她要從頭培養姜婓做實驗的能力，如今有了這個意外之喜，她就可以直接借用姜婓的身體，自己動手做實驗了，這樣能節省太多時間。
曲雁激動地說道，“好好好，這樣就快多了！”
姜婓不得不提醒曲雁，“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我現在連化學實驗室的大門都進不去。”
她一個大一年級的金融系學生，突然跑到化學系去做實驗，而且想要使用的還不是本科生上實驗課的大實驗室，而是研究生博士生甚至教授做實驗的小實驗室，還要用最尖端的儀器……肯定會被化學系的老師打出去啊！
曲雁也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即使她能借用姜婓的身體，姜婓卻無法借用她的身份。沒有人知道她是S大的課題馬上就要出成果的曲教授，在旁人眼中她只是一名金融專業的大一本科生，在化學實驗這門課上拿了高分，但是實驗水平也僅此而已。
曲雁思考了一番，對姜婓說道，“你們不是正在報第二專業嗎？不如你第二專業選擇化學？”
姜婓嘆了口氣，“行吧。”
曲雁是S大的教授，家也在S市。來到Z大遇見姜婓，是因為曲雁離世後就一直在各大高校之間輾轉。
“反正死了之後也沒什麽事情做，我就想看看各個學校各個課題組都在做什麽研究。”
“雖然活着的時候也經常有學術交流，但是學術交流總是不夠深入，有些還沒出成果的就不會拿出來交流，還有些保密的課題，課題組之外的人也無從知道。”
曲雁發現自己變成鬼之後，可以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想看什麽就看什麽，就充分地利用了這份便利。
曲雁對姜婓說道，“我還想看看，我沒有做完的研究，有沒有人繼續做下去。”
“在S大沒有看到哪個教授接手我的課題，然後我就來其他學校看。我看到我離世之後很多人惋惜遺憾，可惜并沒有人幫我完成課題。”
姜婓：……
大家也想不到您的執念是課題沒做完啊。
曲雁看到姜婓的神色變化，解釋道，“我沒有抱怨的意思，我完全能夠理解，畢竟如果去世的人不是我，是我的同事，我也會惋惜遺憾，但是不會接受對方的課題。”
“當然是自己的課題最有意思。”
姜婓：……
科研大佬的世界她真的不懂。
曲雁将Z大化學系中所有老師的研究方向都摸清楚之後，建議姜婓跟着化學系的方教授進行學習，“方教授的研究方向和我的最接近。”
“我需要用到的實驗器材，方教授幾乎全都有，就差一些試劑，回頭等你讓方教授認可你的科研能力之後，幫你把這些試劑配齊就可以了。”
曲雁神态輕松，姜婓卻在搜索了幾樣曲雁提到的化學試劑的價格之後，眼前一黑。
試劑怎麽這麽貴？把她賣了恐怕都不值這麽多錢！
要讓方教授願意幫她把這些試劑配齊……這難度實在是有點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