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今夕
? 八點三十,青城機場。
一個穿着黑色休閑裝的男人正站在一旁,一手慵懶的插在褲兜裏,鴨舌帽緊緊遮着眼睛和鼻梁,只看見微涼的薄唇和淡淡的輪廓,茫茫人海裏,颀長清雅的身影尤為灼目,即便只是一身普通的休閑服,也難掩那與生俱來的高冷的氣質,只一眼,就認定這個男人不好相處。
角落裏的一旁,穿着紅色風衣的女人看着前方等待的男人,微微一笑轉身離去。
傅衍笙看了眼手表,好看的眉毛輕輕蹙着,指針終于到了十點的時候,薄唇輕勾,了然卻有帶有譏諷的笑了笑,正打算離去,手機卻響了起來。
“咳咳……”電話裏的人有些意味不明的開口道:“衍笙,你這次可是遇見熟人了。”
“嗯?”清涼的嗓音淡淡的開口,“誰?”
“她,回來了。”
另一邊,星巴克咖啡館裏,三個漂亮的女人正惬意的交談着。
其中一人留着大波浪頭發的女人正笑意盈盈的對着坐在她面前的長發女人挑了挑眉,狹長的眼角微微挑起,明明長得一副清純模樣,卻瞧出幾分妖媚來。
“聽說這次傅衍笙打算找你做他爸的辯護人?”
“嗯。”紅色風衣的女人輕輕點點頭,仔細一看,竟然是今早出現在機場的女人,白皙的臉龐有些蒼白,嘴角抿着,眼睛裏有些少許的憂傷。
留着大波浪頭發的女人又問道:“那他知不知道是你?”
長發女人将自己面前的咖啡攪拌着,修長的手指握着小巧的勺子,陽光透過窗外,折射在她的手上,這是一雙非常好看的手。
“他只是知道白淺藍幫人打官司從沒敗過,但是他卻從不知道白淺藍就是我,更何況,他并不認識白淺藍。”
而另一個留着短俏頭發的冰美人饒有興趣的說:“這麽說,他還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白律師就是你?”
“哈哈哈哈,” 留着大波浪的女人大笑着:“我看這次傅氏集團要栽個大跟頭了,我說陳大法官可要透點內報給我。”
陳婉笑了笑:“要是把這點消息透給你這個周大記者,那我還要不要在法院混了。”
“切。”周雨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又繼續說道:“話說那傅衍笙還在機場等淺藍?”
提到這個,陳婉眉頭皺了皺,對着白淺藍說:“這次的案子,就連省檢察院都派了人下來,傅衍笙這次找到你,也是死馬當活馬醫。但是,如果你一旦接了這個案子,整件事情都會變得很複雜。”
白淺藍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你覺得我可能會接嗎?”
陳婉啞然,也是,要是接了,就不會出現在這裏。
周周,也就是周雨,看着白淺藍,雙眼流露出看好戲的神色:“我可是聽說,他這次打算挖地三尺都要把你找到呢。”
白淺藍的手指輕點着桌子,并沒有回答周周的話,忽而,柳眉一挑,看向陳婉:“他爸爸的案子怎麽會輪到你來審?”
陳婉嗤笑道:“誰都不想得罪A市商業龍頭老大,這事丢在誰身上都是一燙火山芋。不過這回那省檢察院派下來的人物,倒是個硬茬。”
白淺藍微微蹙眉,“派下來的人是誰?”
“這個我知道,說到他,淺藍你還與他有一面之緣。”周周好笑的看着白淺藍,“大學的時候,他還到宿舍樓下找過你。”
“對。”陳婉也好像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玩味的看着白淺藍:“叫耿然,好像在宿舍樓下給你送傘過來的。”
白淺藍微微挑眉,耿然?居然是他?
記得那次從學校圖書館出來,不巧卻下了雨,當時雖說她帶了傘,但傅衍笙已經過來接她,于是,她便順手将自己手中的傘遞給了旁邊的人,卻沒想到,他會找到自己的宿舍樓。
“OK,那麽說,這次,傅衍笙的父親傅寰,不死也要掉成皮?”
“理論上是這樣的,誰讓他爸殺人了呗。”
“我倒是很好奇,傅寰居然會殺了他的妻子,這簡直不可置信。”
周周露出惬意的表情:“反正不管怎麽說,我都該感謝他給我提供了好題材。這次的頭條叫什麽好呢?‘傅寰殺妻之密’?”
陳婉無奈的看了她一眼:“你難道想被傅衍笙封了?”
“哎,別介,我這不是在開玩笑嗎?”
白淺藍将自己手中的杯子放下:“傅衍笙打算怎麽辦?”
“不知道。”陳婉輕微的搖了搖頭:“但是,如果這場官司請不到你來打的話,必敗無疑。”
“而且,就算你接了,也幾乎沒有勝算的希望。”周周接話道:“更何況,你以為傅衍笙會想不到什麽辦法?這件案子若不是耿然來做公訴人,他也不必那麽着急。再說,就算不是耿然來做公訴人,上頭也是有人盯着的。”
良久,陳婉看着白淺藍,籲籲的嘆了口氣:“小白,你還忘不了傅衍笙?”
白淺藍一怔,随後看向窗外,淡淡的說了句:“不知道。”
周周意料之中的聳聳肩:“總之,得罪傅衍笙的事誰都不想幹,但總得有人去做。”
“So,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畢竟法律法規在哪兒擺着呢。”
白淺藍指尖輕輕的在桌上一點一點,微閉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半晌,聽到她開口說:“好了,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別談他的事了。”
陳婉點點頭:“抽空去看看你爸吧,這麽多年,也該回家了。”她沒有說的是,再不回家,就沒有家了。
微微一怔,周周也沒想到陳婉會提這個,擡頭看向白淺藍,卻是看見一張淡漠的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反複的攪着咖啡。
片刻的靜默,誰都沒有說話,一心的喝着自己的咖啡,窗外的行人只有少許,才發現,已經下雨了。
離開星巴克後,已經是中午十二點,此時也已經放晴,只是路上還有些泥濘,白淺藍本來打算直接回酒店,在半路的時候,不知想了什麽,買了些飯菜提在手上,朝着熟悉的路上走去。
敲了敲門,她沒有這間房子的鑰匙,可能以前有,但是被她扔了。
“誰啊?淺…藍?”開門的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似乎不相信她會出現在這裏。
“不打算讓我進去麽?”
白子敬微微側身,白淺藍擡步走了進去,進了屋子,沒想到五年後,這裏一點都沒有變,只是有些東西卻不存在了。
“昨晚回了A市,早上和朋友聚了聚,剛好出門看到這家店,想起來,你好像很喜歡吃那家的菜,便給你帶了些回來。”
白子敬張了張口,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雙手不自在的搓了搓。
白淺藍了然的笑了笑:“不用覺得尴尬,畢竟我只待幾天,本來想看看你過得怎麽樣,不過,有點多餘。”
“不是。”白子敬的聲音有些沙啞,“這些年,很想你。”
“是麽?倍感榮幸。”
“不敢奢求你的原諒,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曾想,幾時歡樂的家,變成了這幅模樣。”語氣一頓,白子敬雙眼有些濕潤,“一直刻意的不去打聽你的消息,只知道你過得很好我便滿足了。”
白淺藍看着他的眼睛,想要看出點什麽,通紅的眼眶,愧疚,悔恨。
也許在她什麽都沒有發現的時候,這個曾經意氣風發的男人已經慢慢變老,挺拔的背影漸漸變坨,兩鬓也出現了許多白發。
“雖然不知道說什麽,但是,你和以前不一樣了,不過,你還記得以前你給我說的什麽嗎?‘一個人只能選擇一條道路,走了,便無反悔的可能’,現在想想,人生世事無常,這句話倒是真谛。”說完,白淺藍倒是一笑,只是心中某個地方澀澀的。
終于,一行清淚緩緩留下,醞釀已久的情緒噴湧而出,“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淺藍。”白子敬有些語無倫次,只是反複的說‘對不起’。
“按理說,我應該收下你這句對不起,不過你是我父親,不是麽。血緣的關系始終是斷不掉的,既然如此,又何必說對不起?我想回我的房間看看,可以麽?”白淺藍未等他的回答,便徑直朝屋裏最小的房間走去。
獨留在客廳裏的白子敬,在聽見她帶有諷刺語氣的話語,年過半百的男人卻像小孩子一樣,‘嗚嗚’的哭了起來。
五年沒有回來,明知道回來會難過,會受傷,卻還是貪戀那一絲溫暖,如飛蛾撲火,甘之如饴。
看着房間裏的一切,床頭櫃上那張充滿青春,歡樂的照片映入眼中,彼時的白淺藍,彼時的傅衍笙。
“唉。”微微的嘆息聲從背後傳出:“淺藍,她……你還恨麽?”
她?指的是誰,白淺藍當然知道,如果不是她,也不會有後來的一切,說不上恨不恨,畢竟過去的事情始終過去了,在時間的打磨下,任何事都會逐漸淡忘。
于是淡淡說道:“不恨,因為她已經死了,所以不恨。那麽你呢?你恨麽?”
白子敬不語,白淺藍也沒有說話,過了許久,告別了最後的溫暖,白淺藍淡淡說道:“你自己好好保重,有空我會回來的。”
夕陽的餘晖映着纖細的影子,擡頭看着天空,人都該為自己所犯下的事承擔責任,孰是孰非,誰又說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