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事起
寬闊的大門口,兩個身穿元武道服的少女跪在水泥地上,腰板挺得筆直,神色一片平靜,只是眉宇間的颦蹙顯示着她們此刻的慌亂與不安。
婷宜在窗口看了一會兒,又回過頭去看虛掩的房門。她踮着步子,輕手輕腳地站到房門邊上,還沒來得及動作,裏面就傳來若白的聲音,“進來。”
她推開門,看到書桌前的少年正背對着她寫字。待到她看見淡色宣紙上穩健有力的篆書之後,輕輕舒了一口氣,“初原哥哥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還以為你生多大氣呢?”她将一紙黑墨拿起來細細欣賞,“明明就是站在她們那邊的,還非要黑着臉吓唬所有人。若白師兄,你能不能別這麽裝?”
若白擡頭看她,淡然地開口:“你看得懂?”
婷宜瞪了他一眼,朗聲念起了上面的字:“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不就是詩經嘛,還真當我沒文化啊,叔叔可是教過我辨認小篆的技巧的。”
就在一個小時前,喻初原給她打電話,說在今天舉行的元武道理論講壇上,百草和光雅闖了禍,不僅公然頂撞金一山大師,而且還立下了戰書,以比賽輸贏為籌碼要求金一山為侮辱曲向南的事情道歉。當然,對方既是長輩也是武學大師,不可能應下小輩的挑戰,最後接下戰書的,是金敏珠。“……她們兩個年紀小,以元武道為代價,若白雖然沒有當場發作,但他心裏肯定堵得不行。婷宜,你勸着點他。”
婷宜悠悠然将字幅放回書桌上,“你都決定同仇敵忾、一致對外了,幹嘛還讓她們跪着?”
“是她們自己要跪。”
婷宜無奈,“要不是你冷着一張臉,讓她們知道害怕了,哪能就這樣跪在外面。”她劃開微信消息遞到他面前,“看到沒有,若白師兄,看你把他們吓的。”
婷宜姐婷宜姐,江湖救急!我可不想給小草草和小雅雅收屍啊。
能不牽連到我們麽,真的無辜,婷宜前輩,靠你了。
若白師兄現在到底是冰的狀态還是火的狀态,亦或是冰火兩重天?
我猜百草和光雅慘了,半點沒有習武之人的自覺,誰不知道這是若白師兄的忌諱……
咳,不管怎麽樣,畢竟是隊友,婷宜前輩,你還是幫幫忙吧。
若白生氣是肯定的,我要是領隊,遇上這兩熊孩子,要一巴掌抽上去了,得虧前輩忍得住。
話說你們沒發現,昌海那闵勝浩的臉色和前輩有得一拼,金敏珠的威力也是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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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婷宜前輩,你一定得幫幫忙,哄一下若白前輩,我們未來的幸福日子就靠你了。
婷宜加油,我們都看好你喲。
我真的不想蛙跳。
……
方婷宜半坐在書桌上,低頭看端坐着的人,正色道:“遲早要解決的事情,我就不信來昌海前你沒有想過這樣的狀況。”
“想過。”若白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親手寫下的字,“只是沒想到她們兩個提出放棄元武道的賭約,說話不經過大腦,毛毛躁躁。”
“這不是恰好證明她們心直口快,其實這也不是什麽缺點。只是護父心切,可以理解。”
“你覺得她們做得對?”
婷宜對上若白的黑眸,裏面泛着冷凜凜的光,她一時語塞,賠笑道:“我只說,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明明有其他辦法,非要用最愚蠢的。”
“可這也是最簡單的。”
“她們不該拿元武道來打賭。”
“你對她們沒有信心嗎?”婷宜問他,“對上敏珠,光雅或許有一定壓力,但是百草問題不大,只要恩秀不出手,這事很好解決。”
“不好解決。”
“嗯?”
“你自以為能夠預測比賽結果的人只有我一個?闵勝浩提出團體賽,五局三勝,而且,李恩秀會參賽。”
方婷宜沉了臉色,昌海高手如雲,長年屹立在世界之颠,難怪若白會寫下《無衣》,是真的有一場硬仗要打,那兩個小妮子闖的禍,可真不小。
“誰都想不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只能做事後補救的措施。這次訓練營,昌海是東道主,他們想要維持王者的尊嚴,絕不會允許任何有損他們榮譽的事情出現,派出的一定是最強的陣容。”
婷宜看着若白微蹙的眉心,知道他壓力不小,于是斟酌開口:“要不……你讓我上吧?”
“你說什麽?”
“你讓我上吧,跟恩秀做了這麽多年的對手,我熟悉她的打……”
婷宜話還沒說完,覺得腰腹上猛然傳來一陣壓力,随之而來的是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後邊倒去,視線中的景象再次靜止的時候,她看到了房間裏白色的天花板。
“你想都別想。”
耳邊傳來壓抑低沉的男聲,婷宜扭過頭,對上若白清俊冷然的容顏。
她被若白按在了書桌上,兩條腿懸在空中,沒有支撐,只能垂挂下去。
“這件事你想都別想。”若白說道,“你別忘了,你已經退出元武道了。”
婷宜沉默不語,她感受到肚腹處被一條手臂壓着,控制住她躺在書桌上。他的眼裏沉寂得厲害,像是一碧深深的潭水,克制着波瀾起伏。她聽着心髒怦怦作響,動了嘴唇慢慢開口:“你……為什麽要我退出元武道?”
她咽着口水,繼續問:“怕我受傷嗎?”
“像……媽媽那樣?”
“是不是,我那個時候做的事情,吓到你了?”
“這個……就是真正的原因,是嗎?”
婷宜話音剛落,下一秒,嘴唇就被封住,清冽的氣息傳來,唇腔被侵入,裏面的空氣不斷被汲取,舌齒滑過對方的痕跡。
原來是這樣。
真的是這樣。
這樣得知的真相讓她有些錯愕,向來冷靜自持的若白居然也會因為一己之私做下違背他一貫風格的事情。
她帶着些許笑意,回應着若白的吻,坦蕩又柔情。
良久。
她貼着他的嘴唇輕輕開口:“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若白師兄,原來真正不拿元武道當回事的人是你。”
“嗯。”
嗯?
這是什麽反應?
“大家還以為元武道是你的忌諱,看來不是,那你的禁忌是什麽?”
“你。”
貼着的嘴唇上傳來氣流和輕振,婷宜被他直白的話弄得有些難為情,言它道:“……那、那你還不讓她們兩個起來,跪久了多難受,她們還有比賽。”
“就讓她們跪着,必須要讓她們知道教訓。”
這樣啊,婷宜眨着眼睛,“那你剝奪了我修習元武道的權利,你又要受什麽罰?”
“你想怎麽罰?”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臉,方婷宜突然想到現在的情況:她橫在書桌上,書桌前坐着若白,他剛剛低頭吻她。這樣的姿勢,分明就是她處在弱勢,像一只躺在砧板上待宰的羔羊。
你想怎麽罰。
這樣真心實意的話怎麽聽怎麽不夠真心實意,“你是打定注意知道我不會怪你是吧?”
“嗯。那你怪我嗎?”
婷宜瞪了他一眼,不知道怎麽接話。
“起來吧,當心衣服沾上墨水。”
她聽話起身,跳下桌子,看着被她壓皺的宣紙、滾到桌上的毛筆,以及、硯臺旁邊的一兩點墨跡。轉過身,她問若白:“幫我看看背上有沒有墨汁。”
若白看着她的後背,杏色的衣服上沾着細碎的墨色,“有一點,剛才的字,墨還沒有幹。”
“哦。”
若白聽見她的輕聲,然後看見她向門口走去。
“啪嗒”,門被關上。
“嗒”,門鎖被轉動鎖住。
又見她走到南邊向陽的窗戶。
“嘩啦”,暗色的輕質紗簾被拉上。
若白心頭一跳,退開椅子站起身來,直覺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果不其然,婷宜面對着他慢慢脫下了上衣,只留下一件緋色的內衣和白瑩的膚色。
“婷宜……”
他開口說話的時候,女孩已經貼了上來。他不留痕跡地拉開兩人的距離,目光越過她落在她身後的木質地板上,嘴裏警告道:“方婷宜,你現在是有恃無恐嗎?”
婷宜仰頭看着他不與她對視的眼睛,佯裝無辜道:“你詞語用得不對,這怎麽能是有恃無恐呢?占便宜的人是你,被占便宜的人是我。”
“是嗎?”
“當、當然……”婷宜聽着他有些深峻的聲音,原本就緊張的心愈加狂跳起來。
“婷宜,別鬧了。”若白說道,“你呼吸這麽亂。”
“我怎麽鬧了?”她有些惶惶,“元武道的事,我還一心以為你所有的心思都是為我好,雖然的确是為我好……但是、但是我還為跟你大吼大叫向你低聲下氣地道歉……”
“我也跟你道歉了。”
“當時你又沒把話說清楚!”婷宜強聲道,“元武道說什麽都陪了我十幾年,居然就這麽被你切斷了,還讓我難過這麽久……所以,所以說什麽我都要扳回一局不可。”
若白往後挪着腳步,“你想怎麽扳回來都行,但是先把衣服穿上。”他告訴自己,不能兇她,不能兇她,要不然她臉皮薄,要傷她的自尊心,肯定會躲着好幾天不見人影。
“反、反、反正……”
“反正什麽?”
“我、我……你……”婷宜差點咬到舌頭,暗惱自己沒出息,屏息凝神中,不知哪兒來的力氣,雙手往前一推。
若白受力往後倒退,球鞋碰到凳腳,順勢坐在了椅子上,目光沉靜地看着她。
婷宜迎着他的眼神,現在認輸不是她的風格,于是一咬牙,長腿一跨,跨坐在若白身上,伸手就去解他腰間的黑緞。
這個姿勢……
若白黑眸微眯,她還是去看師妹們發給她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看着她上下其手,他心中無奈,原來她要執行的懲罰是這個,那麽他,要不要配合她一點,讓她自己知難而退?
看着自己的道服領口被扒開,露出精瘦的胸膛,他開口:“知道從哪裏開始嗎?”
“知、知道……”婷宜硬着嘴,她其實根本不知道。大家夥兒發給她的東西她确實沒有忍住點開來看了,但都是因為面紅耳赤的原因只是大致浏覽了一下。看都讓人不好意思,更何況行動啊,即便,她的原意,撩火之後就撤的。結果到頭來為難自己了。
腦袋茫茫然轉過很多東西。
不行。
她不能這麽認慫。
太丢臉了。
婷宜貼着若白的胸口褪下他的道服,任其甩在他的腰間。單手勾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輕碰在他的胸膛讓,将嘴唇貼了上去。
然後呢?
接吻之後呢?
婷宜喘着亂糟糟的呼吸,慢慢往下去吻他的喉結。
那麽內衣,是不是也是摘掉的好?
她扭手到後面打開排扣,心幾乎要蹿出喉嚨,她小心翼翼地伸到前面,拽着內衣扯了下來。
肌膚相碰,若白心頭一顫,眼眸倏地暗了下去,嘴裏一下失了水分,口幹舌燥。他按着她的背,将她壓向自己,貼在她耳邊說:“可以了。”
男聲有些沙啞,方婷宜燙着臉:“可、可以了嗎?”
“嗯。”若白抑着情緒,“可以了。”再繼續下去,火越點越大,她信他,可他卻沒有那麽信他。
他微伏着身體,手臂一撈,拾起地上掉落的內衣,“穿上。”
婷宜餘光瞄到被若白拿在手裏的內衣,實在臊得不行,覺得自己的臉肯定比它的顏色還要紅。
若白看她将頭抵在他的肩胛處,悶着不說話。
怕羞?
好吧……
若白撫上她的肩,把她帶離自己,看到胸前雪白的大片肌膚,喉頭一緊,呼吸沉了幾分。撩起她的細膊穿過肩帶。
方婷宜自始至終低着頭,男朋友給穿內衣什麽,實在是太害羞了。
“扣子,怎麽扣?”他問道。
她搖着頭,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若白無奈地看着她的反應,擁着她,眼睛盯着她光潔的後背,兩手仔細翻看着兩邊好幾排金屬,皺了一下眉,然後從下往上,一個一個扣起來。
覺察到緊實感,婷宜還沒來得及舒口氣,又再次懊惱自己的矯情,他的手從後背兩邊滑到前面,居然将她邊邊的肉放進罩杯裏!
方婷宜閉着眼不敢去看他。
所以這到底是懲罰他還是在懲罰自己啊?
“起來。”
“哦。”婷宜愣愣地動着身體想要站起身,卻因雙腿無力,掙紮了好幾下。
若白擰着眉毛,無聲倒吸着涼氣,小腹處升起滾燙的火,燒得微疼。她有心有意做了這麽多,都及不上這最後無心無意的動作,居然真的讓她成功了。
“叫她們起來吧,就說我原諒她們了。”
“哦……”婷宜手忙腳亂地穿着衣服,聽到若白的話後慌亂點頭。
等到房門被關上,若白長舒一口氣,仍舊赤露在空氣中的上半身布着薄薄的汗,甩下腰上挂着的道服,起身往浴室走去。
在冷水沖下來的瞬間,他心裏唯一的念頭就是,不能再這麽慣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