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秋日私語
? 子衿和靜秋從筱荟家出來,直接去了花店,走到店門口,靜秋擡頭看着門楣上娟秀的花體字很是深情地說:“秋日私語,你好啊,我又回家了,想我了沒?”
子衿徑自走進花店忙碌起來,“你就一個人矯情着,我可不陪你玩兒。”
靜秋捧着繪着蘭花的茶杯坐在窗前,托着腮向窗外張望,想着自己當時的樣子。穿着駝色的大衣,紅藍相間的格子圍巾長長地拖在胸前,細長的小腿下瞪着一雙黑色大頭鞋呆頭呆腦地胡亂地站在人家窗前,頭發那個淩亂,還是從牆上晃動的影子裏看出來的,管它呢。整齊給誰看?女為悅己者容,沒有悅己者,還容個鬼呀!
恍然到,當初子衿迷人的笑是不是還有一絲嫌棄,當時竟被她迷惑了?靜秋狐疑地望向櫃臺前忙碌的子衿。
“她連頭都不擡,是不是意識到真的嫌棄我,被我看穿了!看來是裝清純呢,不過假正經的樣子還是蠻誘人的,鮮花養美人,美人養鮮花,相得益彰。我也是醉了!”子衿歪了半天腦袋碎碎念着。
“看什麽看,瞧你那色迷迷的小樣,再看我報警啊!”
“那就請允許我在警察到來之前一直這樣色迷迷地看着你裝純,啊不,真純的樣子。”繼續目光如炬,目不斜視。
成功收獲白眼。
的确,當初她和子衿就是在這個花店認識的,子衿是從別的街道搬來的,說是因為拆遷不得不搬到這裏來,現在看來,這裏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靜秋剛離婚那會兒整天魂不守舍的,雖然她是萬般的不肯,但事情的發展和她這樣一根筋的性格也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實際上是她逼着自己走上這條路的。在她的心裏,情還在,意猶存,但也敵不過自尊的強大,現在想來,最不值錢的就是他媽的自尊,委屈了自己,成全了別人。成全了誰呢?本來就是一場可以打贏的戰争,是自己假裝不屑地離場了,戰争也就無聊地結束了。他提出複婚,不知是因為感情,還是因為愧疚,總之,因為中間已經已經隔了個“她”,再多的主觀的客觀的無奈的情有可原的充足的理由都只能是理由了。
沒想到的結果就是,靜秋的拒絕竟把他真的推到了他所謂的“沒什麽感情,只是天天在一起工作,一不小心、一時沖動而已”的她的懷抱,并且遠走高飛,離開了這座城市。這真是讓靜秋猝不及防。
靜秋一直認為自己對他的感情是勝過任何人的,她也從不懷疑會有人能超越這種感情。可是誰知道呢?人吶,永遠不要以己之心度人,尤其是感情,本來就是善變的,不平等的,誰能真正看透自己體外的另一個心髒所容何物。除了接受,也還是接受這個不甘的現實。最後就剩下靜秋自己在心裏罵,“真他媽不是人,幸虧我沒答應他,否則咋死的都不知道!不是玩意兒。”
某天她真的在街角邂逅到他的背影時——她确定那就是他,心跳的頻率告訴自己那個揮之不去的叫做感情的東西從未走遠,一直都在,一直……
幸虧只是背影,靜秋看着那個漸漸遠去的背影,站了半晌,直到看不見為止,一激靈,趕緊跑到沒人的角落,雙手拍打着自己還有些潮熱,沾滿淚痕的臉頰,又罵道:“醒醒吧,他不是人,你也不是人嗎?混蛋!”
靜秋就這樣在街上游蕩了一下午,腦子裏很滿,又很空,反正就覺着腳下輕飄飄的,失了重心,也沒了方向。
黃昏時分,她第一次擡起頭來,埋了好久的頭,擡起來可真費勁,脖子都僵住了。偏偏一擡頭,眼睛正對着斜斜的夕陽,幸虧被晚霞遮了小半邊臉,否則靜秋覺得眼睛非瞎了不可。“都什麽時候了,你還逞強,知不知道自己命将休矣。”她一手遮着眼睛,仍然倔強的對着刺着自己的大大的太陽,也不知道是在說自己還是夕照。到底抵不過它的光芒萬丈,靜秋敗下陣來。只好轉過臉去。又看到自己長長的影子,一半在地上躺着,一半在近旁的牆上站着。還有很多影子不停地移動着,向左,向右。只有這一個被截成兩截的影子定格着,一動不動——她正忙着跟太陽公公較勁呢!
靜秋伸伸胳膊,歪歪腦袋,牆上的影子就跟着伸伸胳膊,歪歪腦袋,她又踢踢左腿,擡擡右腿,地上的影子也踢踢左腿,擡擡右腿,只是地上的影子斜斜的,動作也好奇怪。
她伸出胳膊指向右面,命令道,“向右看——齊!”牆上的影子就指向了右邊的窗戶。靜秋的目光也落在了那裏。
映着晚霞的夕照把所有的風景都抹上了一層金色,就連那個木質窗框外面矮矮的鐵藝護欄也鍍上了暖色。這扇窗戶是開着的,周圍太亮了,所以,裏面的光景不十分分明,就只覺得花影綽綽。但還是可以看得到靠近窗戶的地方,有一張放滿鮮花的桌子,桌角靠窗的位置放着一把精致的玻璃茶壺,裏面泡的大約是花茶,玫瑰和菊花的花瓣綻放在清波裏,壺嘴飄渺出淡淡的雲氣,靜秋的鼻翼不自覺地翕動了一下,好像已經嗅到了淡淡的清香。斜輝漸漸柔和,桌上的花枝被一雙素手輕輕擺弄着,靜秋向前靠了幾步,想要看得清楚。
她只專注在花叢中。如瀑長發柔順地散落在肩頭,白色的蕾絲雪紡襯衣襯着烏黑秀發,透出純淨素雅的秀美,餘晖下的臉頰散發着淡淡的光暈。牆上的影子和地上的影子又一次安靜了,一個女人被另一個女人的美給吸引住了。
想是窗裏的人覺察到了窗外的目光,扭過頭來,沖靜秋莞爾一笑,如淡淡茶香般,溢滿她呆立的小小的世界。
靜秋走進花店的時候,看見匾額上的“秋日私語”,忽的有一種心靈歸宿的暖意。
人生的初見,有時或許就是種冥冥的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