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國寶
四個人來到揚州城,找了一家便宜的客店住下。
教書先生看看口袋裏面,也只剩幾兩散碎銀子。
教書先生把其他三個人叫到一起,說道:“明日起,二弟、三弟和我去找事做。四妹可以在客棧歇着。如果覺得煩悶,就上街逛逛。但切記不可闖禍,早些回來。”
其餘三人都點頭稱是。
第二天四個人分別上街,各找各的營生。教書先生在城裏面看看有沒有招先生、記賬的地方。胖子去碼頭看看有沒有做苦力的。矮個子到處看看有沒有要保镖、護院的。女子則上街逛逛看有沒有好玩的。(做女人挺好)
入夜,在城西五十裏的一所莊園內,此時高朋滿座,熱鬧非常。
道臺博克善站在酒席的中間,高舉酒杯,說道:“各位同僚,各位親朋好友。今日乃家母壽誕之日,在此我感謝大家的到來。請滿飲此杯!”
衆人均高舉酒杯,一飲而盡。
博克善将酒杯輕輕放在桌子上,看了看周圍的賓客,說道:“今日難得各位齊集一堂。敝人有幸得一至寶,想和大家一同分享,不知何如?”
衆人齊聲高呼:“還請大人給我等一觀!”
博克善捋了捋颌下的胡須,笑眯眯地瞅着在座的衆人。
“來人,将寶物呈上來!”博克善沖着堂下大聲叫到。
不一會兒的功夫,一個家丁托着一個金漆的盤子走到了博克善的面前。盤子上面放有一物,一尺來高,用一塊兒紅布包着。
博克善輕輕揭開紅布,衆人一片驚呼。
盤子裏面呈現出一尊玉佛,玉佛通體晶瑩,光滑如脂,做工精美,栩栩如生。但玉佛還不是大家驚呼的原因。大家驚呼的是在玉佛脖子上的一串項鏈。這串項鏈通體火紅,由三十六顆鴿血紅寶石組成。每個大約大拇指大小,穿在一起環繞成大小不同的三個圈。小圈八顆,中圈十二顆,大圈十六顆。最引人注目的是項鏈的第三圈最下面兩顆紅寶石之間連着一枚淡綠色夜明珠。在紅色的寶石掩映下,這枚夜明珠散發出瑩瑩綠光。玉佛、項鏈相映成輝,可稱天上之物。
博克善頗為得意地瞅了瞅在座的衆人,說道:“不知各位可知這寶物何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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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紛紛議論,但誰也不能叫出此寶的名字。
席間的一人大着膽子說道:“大人,您就不要賣關子了,快告訴我們吧。”
博克善揮揮手,衆人漸漸停止議論。
博克善神秘地一笑,說道:“此寶我也不知何名。”
席間另外一人高聲說道:“大人也不知此寶何名。那大人您是如何得到此寶的呢?”
博克善微笑說道:“此事說來話長。此寶是我的一個親戚花了很大的價錢從一名西域商人手裏買來送給在下的。此寶價值連城,據說由波斯傳入我朝。我等有幸見到此寶,領略芳華,乃是當今聖上恩澤布于四海所致。我乃一俗人,不配擁有這樣的稀世之寶。故敝人想将此寶獻于當今聖上。聖上聰明睿智,學貫古今,肯定能夠知道此寶的名字和由來。不知大家以為如何啊?”
“大人忠心可鑒日月,我等不及啊。”酒宴上立刻響起了一片贊揚之聲。
博克善示意家丁蓋上紅布,端了下去。
半月後,皇帝康熙收到了博克善呈獻的寶物,十分高興,宣旨重賞博克善。同時康熙大開朝會,聚集文武,讓大家共同鑒識此寶。百官議論紛紛,均無人識得此物。康熙下旨,請巧筆丹青将寶物畫成圖樣,張貼到各個州城府縣,并貼出皇榜:凡識得此寶并通曉此寶來歷者,賞銀千兩。
一等侍衛慕容節烈回到自己的府中,剛剛褪去官服,想要喝杯茶。
門外一名家丁急忙跑了進來,說道:“啓禀大人,門外有郭彥郭大人求見。”
慕容節烈一愣,說道:“哦?說我有請。”
慕容節烈出房迎接,走至中途,正好碰見郭彥随家丁進來。慕容節烈一揮手,示意家丁退下。
郭彥乃是康熙駕前三等禦前侍衛,二十出頭,年紀不大。但功夫十分出衆,深受慕容節烈的賞識。二人一見如故,相交甚厚。慕容節烈今年也不過二十八九。本來慕容節烈要以兄弟相稱,但郭彥執意不肯以兄弟相稱,非要拜慕容節烈為義父。因為郭彥知道慕容節烈武功卓絕、深不可測,如今暫代侍衛統領一職。縱觀侍衛中能在慕容節烈身前走過三個回合的,也不超過五人。郭彥同樣也是難以望其項背。慕容節烈見郭彥至誠,也就答應了。慕容節烈在衆人面前正式受了郭彥的認父大禮。
慕容節烈見郭彥面帶憂愁,說道:“郭彥,進來講話。”
郭彥諾了一聲,随慕容節烈進入廳堂。
兩人分賓主坐罷。
慕容節烈問道:“你來此何事啊?還是為你父的案子而來嗎?”
郭彥看看四下無人,輕聲說道:“義父大人,此次孩兒前來,為的不是此事。但和此事相關。”
慕容節烈眉頭一皺,疑惑說道:“哦?你但說無妨。”
郭彥見四周無人,低低的聲音說道:“皇上下旨征詢寶物的名字和來歷,您知道嗎?”
慕容節烈點了點頭,一笑說道:“此事朝野震動,我豈有不知之理。”
郭彥面帶凝重,輕聲說道:“孩兒知道此寶物的名字。對其來歷也略知一二。”
慕容節烈驚異地看着郭彥,仿佛從來就不認識眼前這個年輕人。
郭彥看出了慕容節烈的心思,繼續說道:“此寶名為太陽之淚,乃是元朝波斯進貢元世祖忽必烈之物。我父生前曾經花萬兩白銀從一位商人手中購得。賣寶之人談及此物,說此物不祥。因為據古波斯神話所說:太陽神密特拉曾被惡神德弗幽禁千年,在漆黑煉獄中留下了一滴眼淚化成了那顆夜明珠。而太陽神的血化成了滴滴鴿血紅寶石。世人只找到這三十六顆,由能工巧匠将其打磨成同樣大小,并與夜明珠穿在一起。
家父因為太喜愛此物,生怕丢失,故日夜戴在自己的脖子上,吃飯、睡覺從不取下。白天怕別人看見,故貼身戴在衣服裏面,不敢向任何人顯露。除了家父的小妾和我知道之外,無人得知此事。孩兒看到皇榜,才得知此寶已落入聖上之手。”
慕容節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擡眼看了一眼郭彥,說道:“我想你不會為了那千兩賞銀來告知我此事對吧。”
郭彥一聽此話,立刻離席,雙膝跪下,說道:“義父,家父之死肯定與此寶有關。殺人者必是為了謀財害命。家父剛剛過世,此寶就被博克善大人獻給聖上。孩兒不求別的,只求義父能夠将此事禀明聖上,查明此中原委,為家父伸冤。”說完,以頭觸地,響頭不止。
慕容節烈皺了皺眉,說道:“你也是禦前侍衛,為何不當面奏明聖上。”
郭彥擡頭,用卑微的眼光看着慕容節烈,說道:“孩兒人微言輕,況此事牽連博克善大人,故不敢貿然啓奏皇上。義父乃是聖上跟前最信賴之人,求義父成全。”
慕容節烈看了看郭彥,黯然說道:“起來吧。此事重大,我還要請示鄂倫岱大人,再做定奪。”
郭彥叩頭稱謝不止。
慕容節烈眼睛轉了轉,說道:“你先準備一千兩銀子,明日我就宴請鄂倫岱大人,成與不成就看你的造化了。”
高郵縣的大街上,知縣柳敬宣和師爺蕭讓看着兩邊的買賣鋪戶,一邊走,一邊談論着。
蕭讓說道:“這皇榜才發出來幾天就撤了。沒想到這麽快就有人将寶物認出來了。”
柳敬宣笑道:“我天朝億萬之衆,能人比比皆是。況且此寶既然是有人賣到這裏的,必然是有人知曉的。”
柳敬宣話鋒一轉,嘆了一口氣,說道:“這寶物倒是認得快。那殺人的兇犯卻依然不得所蹤。我這縣衙的榜文都挂出去這麽多天了,卻連一個看到兇手的都沒有,好叫人失望啊。”
蕭讓附和說道:“大人說的是,也不知江捕頭查得怎麽樣了。我好像十幾天都沒有看到他了。”
突然一名衙役從遠處急急忙忙跑了過來。
衙役來到柳敬宣面前,單腿打千,說道:“大人,知府程大人請您即刻趕往揚州府,說您可不必更衣,速速前往,有要事相商。”
柳敬宣急忙回到縣衙,騎了一匹馬,直奔揚州而去。
蕭讓望着柳敬宣的背影,搖了搖頭。
柳敬宣打馬揚鞭來到揚州府衙,遠遠看見知府程前和一名家丁站在府衙門前。
程前來回踱着步子,神情很是焦急。
知府程前看見柳敬宣來了,連忙上前說道:“柳大人,快快請進,道臺大人已經在裏面恭候多時了。”
程前示意家丁将柳敬宣的馬在門前的樁橛上拴好,領着柳敬宣腳步匆匆進入府內。
道臺博克善站在客廳門前,等候着柳敬宣和程前。
博克善見程前已經把柳敬宣領了進來,臉上強自擠出一絲笑容,上前說道:“柳大人,你終于來了。我們等你等得好苦啊!”
柳敬宣一躬掃地,說道:“卑職參見道臺大人。”
博克善伸雙手相攙,說道:“免禮免禮,快快進屋。”
三人在屋中分賓主落座。博克善坐在正中,程前坐在上首,柳敬宣知趣地坐在下首的位置。
程前喚家丁重新泡茶。
博克善給程前遞了一個眼色。
程前會意,痰嗖一聲,說道:“柳大人,博克善大人前些日子給當今聖上獻了一件無價之寶,您還記得吧。”
柳敬宣說道:“下官記得。當今聖上為了尋求這件無價之寶的名字和來歷還張貼了皇榜了。聽聞近日有人識得這件寶物名字和來歷,所以聖上将皇榜給撤了。”
程前點了點頭,說道:“柳大人說得不錯。不過柳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昨日兩江總督阿山大人收到當今聖上下發的一道密旨,要求徹查國寶一事。”
柳敬宣疑惑地看着程前,說道:“這是為何?”。
程前一臉肅穆地說道:“前些日子,聽說領侍衛內大臣鄂倫岱大人密奏當今聖上,說此寶原來是禦前侍衛郭彥之父郭炳南所有。因有人見財起意,殺人奪寶。而此寶卻由博克善大人的親戚買到并由博客善大人獻給了聖上。想必是郭彥通過鄂倫岱大人向當今聖上禀明了此事。郭彥言明國寶郭家絕不奢望要回,只求聖上開恩,查明此事,抓住殺人兇手,給郭家一個交待。阿山大人收到聖上的密旨,立刻就給博克善大人發了一道公函,要求三日內必須給個交待。故我等才立即派人請柳大人前來商議此事。”
說完程前看看柳敬宣,又瞅了一眼博克善。
博克善沖着程前點了點頭。
程前略一沉吟,說道:“不知柳大人有何高見?”
柳敬宣面色凝重地說道:“下官哪裏有什麽高見,只是覺得有幾處疑點,還要請教兩位大人。”
博克善急忙說道:“柳大人何必客套,但說無妨。”
柳敬宣輕輕痰嗽一聲,說道:“那就恕下官無理了。郭彥之父郭炳南不過是一個普通財主,即便郭彥是當今聖上的禦前侍衛,郭家的勢力和能力也有限。用萬兩白銀買到國寶,雖說已經出價不菲,但也屬奇怪之事。當初是什麽人賣給郭炳南的,為什麽賣給他?這是第一個疑點。”
博克善手撚胡須,點了點頭,說道:“是啊。柳大人說得有理。”
柳敬宣沖着博克善拱手一禮,說道:“下官鬥膽問一下,您是如何得到此寶的?”
博克善看看四周并無外人,低聲說道:“前些日子我在為家母祝壽一事忙得不可開交。我的內弟突然找到我,說有人想出售一件至寶。我問是什麽寶物,內弟說此寶價值連城,不能輕易相告,故要我晚上到揚州城醉仙樓當面商談。那天晚上,我只帶了內弟兩人去了醉仙樓。到了醉仙樓,見到一名高個中年漢子獨自一人在包間內等着我們。他給我們展示了此寶,很快就又收了起來。他說此寶他也不知道叫什麽名字,只說是他祖上之物。本來他是萬萬不會賣的,但由于他欠了賭坊高額的賭債,所以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我問他出價多少,他說紋銀一萬兩,少一兩也不賣。我見他言辭閃爍,話中漏洞百出,就對他虛與委蛇,說第二天一手交銀,一手交貨。暗地裏我派內弟跟蹤查訪這個人的來歷。這賣寶人乃是揚州本地人,叫袁弘,欠了賭場三千兩紋銀的賭債。但是國寶并不是這名漢子所說乃祖上之物,而是另外一個人交到他手裏,要他轉賣的。如果他能賣出此寶,則三千兩賭債就可以替他還清。我第二天就派人将他押了起來,随後此寶就落到了我的手裏。我左思右想,感覺此寶留在手中是個禍害,就配了另一件寶物玉佛,一同獻給了皇上。不想此寶曾經被郭家所得,如今糾察出來,我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還請柳大人給本官參謀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