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刀光影4
蕭英一聽,有點愧疚,他走過來,解釋道:“表妹,你走得那麽快,我都沒來得及好好看你......我半夜到你這來,是因為想見你。”
聞言,姒玉心裏冷笑,面上則眼眸略濕,她微微掩面,遮住自己半邊露出鄙夷的神色,緊接着她細聲打斷蕭英,道:“表哥,剛才真的吓到我了。”
姒玉說着,袖下的銀釵釘在榻上,輕輕地刮動。
思及适才睜開眼看到的畫面,姒玉覺着惡心。
蕭英真是再一次讓她重新認識他,再一次見識到男人的惡劣與好色。
窗外的月光洩進來,蕭英的臉全然映進姒玉的眼眸中,那是一張令人厭惡的臉。
“表妹,別怕,剛才的事對不起,是我唐突了。”蕭英一面道,一面要過來坐在榻上。
姒玉見狀,連忙掖了掖被子,低語阻止道:“表哥,現在你也見到了,就快回去吧,我今日累了一日,很難受,明日我們再見可好?”
蕭英止步,摸了摸紅腫的臉,笑着說道:“可以,但是表妹,你也不能讓我這麽空手而歸吧。”
都被打了一巴掌,要是什麽都沒有就回去,豈不是笑話。
以前蕭英就琢磨着想同姒玉親密,可惜姒玉一直都以各種理由拒絕,今兒蕭英終于是找到機會。
姒玉聽蕭英這麽說,就明白他不會是善罷甘休。
姒玉邊心中唾罵蕭英不要臉,邊想着有什麽法子能夠讓蕭英走,她可不會讓蕭英這個狗東西吃她豆腐。
正在這時,“咚咚咚”,門外響起了有節奏的敲門聲。
姒玉霎時一喜,這對她來說可謂是天籁之音。
“施主,你還好嗎?貧道聽到你的叫聲了。”是玹度清越如玉石的聲音。
姒玉适當面色一慌,連忙做噤聲的動作,對蕭英輕聲道:“表哥,你別說話。”
“道長,我沒事,就是做噩夢醒了。”姒玉小聲說道。
玹度道:“施主,有什麽事可以告訴貧道......你可需要貧道相助?”
“多謝道長好意,我沒事。”姒玉雖是這樣說着,但語氣卻是十分無力,只要是人聽到,就能感覺到話語中的虛弱,從而臆想到說話之人此時的臉色,定然是病恹恹的,面色蒼白。
何況這還是一名小娘子。
玹度果真是聽出姒玉不正常的語氣,他如她意料中的一樣,又關心說道:“施主,你真的無礙?施主,你如果有什麽事,可與貧道直言,貧道會在力所能及之內幫你。”
玹度這一番話像是在與姒玉推心置腹,着實是打動了姒玉。
甚至姒玉心裏還莫名其妙生出了一點點的愧疚,畢竟是她欺騙了玹度。
她做的不是噩夢,而是房間裏來了位胡攪蠻纏的狗皮膏藥,或者說是不速之客,不過姒玉委實被吓到,也差不多是噩夢了。
乃至比噩夢還可怕。
道長人還是不錯的。
想着想着,姒玉的眼尾忽地刺痛一下,很輕微的一下,以至于姒玉并沒有在意。
旋即姒玉看眼蕭英,終于說出了真話:“......我現在有點害怕,睡不着了,但是,道長,你別擔心,過一會兒,我就好了,對不起,我吵到你了。”
在外面的玹度沉默半晌,他捏着竹傘,說道:“施主,你不必這樣說。”
玹度斟酌道:“......施主,你若是睡不着,可要貧道給你點上安神香?”
蕭英一聽,就覺着這道士真是愛管閑事,屢次壞他好事。
蕭英有點生氣。
姒玉瞥蕭英,偷偷笑了笑,細聲細語回玹度:“......會不會很麻煩道長?”
“不會,施主,你且等着,貧道去取安神香。”玹度說罷,邁動步伐離去。
腳步聲漸行漸遠。
姒玉還想阻止,“道長,不必了。”只是玹度已經聽不到她的婉拒,見此,姒玉連忙下床,然後她對蕭英道,“表哥,你快走吧,別讓道長發現你了,他要是知道你在我房裏,還不知道怎麽想我,要是他......”
蕭英一動不動,看着姒玉的模樣,惱怒不已,氣得想跺腳,明明只差最後一步了,怎麽就來人了?
思及此,蕭英惡狠狠地瞪眼門口,眼神直逼外面站着的玹度。
“表妹,你為何要讓他進來給你點安神香?”
“直接拒絕不好嗎?”蕭英疑惑不解。
姒玉回答道:“表哥,經過剛才那一下我是真睡不着了,我是做了噩夢,結果半途你突然來我房間......”
姒玉欲言又止。
緊接着姒玉喚了個合時宜的話題。
“表哥,求求你了,快走吧。”姒玉佯裝乞求蕭英。
蕭英壓低嗓音道:“表妹,你怕什麽,反正他要是敢趕你,你直接回府豈不是更好,總比待在這荒山野嶺好,等你回府,我定會請最好的醫者過來給你看傷。”
姒玉擺手,微微聳拉着眉眼,盡顯楚楚可憐的模樣,說道:“別......”
姒玉睐蕭英一眼,垂眸道:“表哥,我現在的傷只能道長來治,其他人我不放心,而且我都和二夫人她們說好了,如果這時被道長趕出來,她們還不知道怎麽說我,表哥,你也知道三表妹......”姒玉抿抿唇,看着蕭英,話音戛然而止。
後面的話想來蕭英也清楚。
姒玉在蕭府向來是不受那些女郎的待見。
這一點蕭英心知肚明。
“好了,表哥,你快走吧,反正你要在這待上三天,日後又不是沒有見面的機會。”姒玉勸說道。
蕭英擰着眉頭:“......”
蕭英不情不願,可是也沒有辦法,誰讓中途來了這麽一個攪局的道士,原本今日在玹度面前掉進蓮池,失了臉面,結果後來姒玉與玹度又一道離開,更是在蕭英心口上劃上一刀。
他真是越來越看這個道士不順眼,瞧着清風朗月,與世無争,一派高高在上的做派,實際就是個愛管閑事的道士。
蕭英冷冷哼一聲,點了點頭。
見狀,姒玉急急忙忙把蕭英趕到窗戶邊,彼時的窗戶沒有關,還開着,“表哥,小聲點。”
恰在此時,沒有動靜的外面傳來玹度的聲音:“施主,安神香貧道拿過來了。”
“好,謝謝道長,道長你等等,我快好了。”姒玉道。
“表哥,快出去。”姒玉去推蕭英。
蕭英不爽,他好好一個世家公子,竟然淪落到要躲一個道士,香沒偷到,還要原路返回,若是被他的友人知道,還不知道要怎麽取消他。
有點窩囊。
想是這麽想,但誰讓是姒玉說的呢,蕭英現在歡喜姒玉,縱使不願,也得聽姒玉的話。
蕭英依依不舍地注視着姒玉,在跳出窗前,他沒忍住生出手,想要摸姒玉光滑的臉蛋,道:“表妹。”
姒玉見狀,本能地規避掉蕭英的動作,表面上則是裝出一副沒看見他舉止的樣子,催促他,“表哥,別磨蹭了。”
蕭英無奈收了手,起身跳上窗,最後做個一個回眸的動作,然後跳下窗。
姒玉瞅着蕭英的樣子,就十分無語,她在蕭英看不到的地方握緊了手中的銀釵,竭力按捺住蠢蠢欲動的想法。
而正在蕭英背身跳下去的時候,姒玉遽然雙手去推蕭英的背。
随後蕭英因為後背猝不及防的推力,直挺挺地從窗戶滾下地,渾身鈍痛。
蕭英跌在地上,半晌才擡頭,映入眼簾的不是姒玉的臉,而是窗戶紙。
姒玉在他滾下去後,就立馬關上支摘窗。
十分無情。
蕭英看着沒有生氣的窗戶紙,面色有一瞬的茫然,表妹怎麽會推他?
少頃,蕭英搖搖頭,撐着地起身,複而他環顧四周,拍了拍身上沾到的草屑等,憋着口氣回去。
他安慰自己,算了,表妹估計也是急了。
另廂,姒玉看着蕭英狼狽地滾在地上,只覺心中爽利,她以迅雷之速關上窗,然後露出淡淡的、懷着報複的微笑。
驀然,姒玉嫌惡地攏眉,繼而拍拍手,似乎是要拍掉手上的什麽東西。
趁玹度還沒進來,姒玉把房間簡單收拾了一下,再而上榻,坐在榻上,蓋好被衾,等待玹度過來。
未多時,玹度的足音傳來,複而是熟悉的敲門聲,“施主,這安神香是你自己點,還是讓貧道給你點?”
“道長,你進來吧。”姒玉說道。
旋即門吱呀一聲,開了。
最先飄進來的是玹度一塵不染的袍角。
姒玉看着玹度進來,不知為何,她忽然想起來一個問題。
不久前她被蕭英吓醒的時候,她好像是聞到了很淡很淡的柏子香。
是她的錯覺嗎?
姒玉不解地凝着眉。
玹度應該不會無緣無故、乃至偷偷進她的房間,玹度想到這,連忙把原來的想法剔除掉。
不管怎麽說,玹度今日算是幫了她一個大忙。
經過這個教訓,姒玉發誓日後一定要關牢窗戶,預防賊子偷進來。
蕭英的膽子實在是太大了。
在太清觀也敢胡來,姒玉真不知道說什麽好,只要一想到蕭英的所作所為,姒玉就心有餘悸。
蕭英适才的摔倒都難解姒玉的心頭之恨,姒玉恨不得蕭英回去的時候摔斷了腿,這樣他就不會再來煩他了。
玹度手拿着一個香塊,不動聲色打量姒玉,似乎要從她的臉上看出些什麽,只是姒玉對玹度的端量一無所知。
“道長,勞煩你替我點了。”姒玉恹恹道,眉眼俱是驚吓過度,沒有什麽生氣,像是枯萎的嬌花。
姒玉聽到玹度說道:“好。”
語畢,玹度走在香案上,把傘放好,再給香爐換香,他的手法幹淨老練,姒玉在榻上看着,都覺得賞心悅目。
姒玉正是越來越中意玹度的皮囊了。
他真是姒玉見到過長得最好看的男子,姒玉眯了眯眼,只覺适才生出的火氣都被玹度天人般的容顏所治愈。
姒玉忍不住手托着下巴,眨眨眼睛,哪裏還有剛才的驚恐神色,她細白的手指輕輕點着臉蛋,有一下沒一下的,她說道:“道長,你沒有睡嗎?”
“嗯。貧道在打坐。”玹度淡淡道,繼續手中動作,手沒有抖一下。
“道長,是不是吵到你了?”姒玉狀似語氣忐忑。
玹度搖頭:“沒有。”
半晌,玹度蓋上香爐蓋,說:“施主,好了。”
“謝謝道長。”姒玉道。
玹度颔首,轉身出門。
姒玉突然吱聲:“道長......”
玹度回頭,面色溫和,說道:“施主,還有何事?”
“......沒有,道長,我就是想叫叫你。”姒玉輕咬着唇道,眼巴巴注視着門口的玹度。
玹度:“若無事,貧道就回房了,如果施主還是睡不着,可來找貧道。”
姒玉:“好。”
姒玉還真有這個想法,正好趁這個機會和玹度單獨相處,培養感情。
玹度關門走後,姒玉在床榻上坐了坐,她想着坐一會兒再去找玹度,這樣也合理一點。
只是計劃是好的,但實際上姒玉坐着坐着,眼皮就開始打架,漸漸的,姒玉沒控制住睡意倒頭睡了過去。
另一邊,玹度為姒玉換好香之後,就出了雲軒,他順着蕭英離開的軌跡跟上去。
彼時,由于蕭英打昏了領路的道士,是以他是一個人回去的。
可惜的是,蕭英來的時候心急如焚,并沒有記牢回去路線,而雲軒地處偏僻,離蕭英的住所差了好些距離,而且太清觀的路複雜又相似。
蕭英轉轉悠悠幾下,竟然迷路了。
晦氣。
蕭英提了提路邊的石頭,然後自暴自棄地随便找個方向走,正當他要下臺階時,忽然腳踝一痛,蕭英頓時腳步不穩,硬生生從小臺階上摔了下去。
“啊!”
一聲慘叫響起,回蕩在夤夜之中。
臺階上不遠處一顆小石子滾在地上,隐入黑暗之中,沒有人察覺到。
槐樹後,玹度一手拿着竹傘,一手捏着與地上相貌相似的石子,他遙遙望眼倒地不起的蕭英,複而低眸看指腹間夾着的石子,撚了撚,面無表情,旋即玹度扔掉小石子,用帕子擦幹淨手,轉身離去。
蕭英只道是玹度壞他好事,殊不知他也壞了玹度日思夜想都想做的事。
玹度不明白,姒玉怎麽會和這樣一個男子糾纏?
他感到困惑,還有一絲絲異樣的情緒。
回到雲軒後,玹度先是去了姒玉的房間。
姒玉這次睡得很沉,玹度的安神香藥效幾乎是立竿見影。
玹度站在床榻前,他背着光,整個人的輪廓都是濃郁的暗色,看不清他的神色。
玹度足足站了有一盞茶的工夫。
最後他俯身細詳姒玉的容貌,看她的淚痣,以及淚痣上他造成的傷口,複而拿起竹傘,唇形微動:“算了。”
沒有聲音,卻能感覺到他語氣中沉澱的危險。
玹度留下這一句話,悄無聲息離開。
空氣中飄蕩着淡淡的柏子香,相較上次的忽略不計,這次留的香味更持久。
次日,姒玉一覺睡到天亮。
今兒天色如常,蔚藍深邃,碧空如洗,一眼望去,只覺心胸舒暢。
新鮮的空氣灌入姒玉鼻尖,隐隐約約還有好聞的花香飄過來。
姒玉想,這裏真像書中說的世外桃源,怡人悠閑。
只是......
一想到雲軒昨晚被蕭英踏足,姒玉閑适的氣息驟然消失,她沉了沉臉。
先不想這些糟心事,還是想去摘花吧。
打定主意,姒玉便打算去摘花。
這幾日她和君寶一道去摘花,經過君寶的帶路,姒玉對太清觀有了一定了解,也知道哪個山門旁邊的山茶花開得最好。
其實姒玉送花也只是閑來無事,但送着送着,姒玉還就形成了習慣。
同時,姒玉看得出來,玹度對她送花似乎并不太排斥。
既然凡間俗物配不上玹度,那她就送花。
雖然姒玉覺得送花并不能改變什麽,但至少是她的心意,況且她相信玹度以前肯定沒遇到過向她這麽锲而不舍的人。
但姒玉才剛要出去,君寶告訴她,說有人找她。
姒玉問:“誰啊?”
君寶道:“帶話的人說是蕭家的人,她讓你盡快過去,在功德殿那裏。”
想了想,君寶補充道:“好像是蕭家三、還是四娘子......”君寶撓撓頭。
蕭元香?
想來也不是什麽好事,但姒玉轉念一想,去一去也無妨。
姒玉思畢,說道:“好,我會去。”
姒玉又問:“君寶,道長他去哪了?”
君寶回答:“青徽子道長去了後山靜修。”
“那道長什麽時候回來?”姒玉詢問。
“不知道。”君寶如實道。
“如果今日傍晚我還沒有回來,你千萬記得去找道長。”姒玉叮囑道。
君寶一聽這話,不由費解:“施主,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你去了會發生危險嗎?”
姒玉笑笑,道:“無事,就是想讓道長來接我。”
純粹是留個心眼,以防出現什麽意料之外的事。
“啊?”聽到這有點離譜的回答,君寶訝然一下,但也沒有想什麽,只道,“施主,你放心,我記住了。”
“對了,施主看,可要我護送?畢竟你的腿腳還不太方便。”
“多謝。有道長給我做的拐杖,加上我現在已經适應過來了,所以行走起來也不太疼。”姒玉道。
“那就好,道長的醫術還是很精湛的。”君寶自內而外地敬佩玹度,以他為自己的榜樣。
姒玉深以為然,玹度的醫術還有藥都很好,姒玉修養還不到一月,腳就不怎麽疼了,雨天的時候也沒什麽大礙。
姒玉也佩服玹度。
君寶與姒玉聊了一會後,姒玉遂與在雲軒外等候的小道童去往功德殿。
可是姒玉與小道童走了一會兒後才發現,這路為何不對勁?
繞了很多彎子,姒玉斷言,肯定是蕭元香別有用心,她可沒有忘記過在蕭府時蕭元香多次提到太清觀的青徽子道長。
蕭元香那眼中流露出的仰慕真是藏都藏不住。
傻子都能看出來蕭元香喜歡青徽子。
而蕭元貞同樣也傾慕青徽子,只是她表現的沒有蕭元香那麽明顯。
蕭元貞性子沉穩,慣來會隐藏自己的心思,如果不是姒玉心細,只怕她都不一定發現得了蕭元貞的女兒家心思。
姊妹兩個同時喜歡一個人,這讓姒玉有點好奇青徽子到底是個什麽樣的道士,能讓眼高手低、高傲的姊妹兩個喜歡上。
而現在姒玉懂了,玹度是真有本事,僅僅憑他那張臉,便可橫掃豫章所有青年郎君,甚至玹度在大齊的郎君中也是鶴立雞群。
天生就是受人瞻仰的存在。
只不過,現在這朵名花要被她姒玉給糟蹋了。
想到這,姒玉輕笑,也沒有表達什麽,表面上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懂,牢牢跟在小道童身後。
她想瞧瞧蕭元香等會要怎麽對付她?
蕭元香的妒忌心可不小,昨日她特意表演一出好戲來氣蕭元香和蕭元貞,想不到蕭元香還真就沉不住氣了。
不過背地裏肯定還有蕭元貞的影子。
姒玉一點兒都不怕兩人。
繞了一大圈子後,姒玉被小道童帶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前方是一座略顯老舊的殿宇。
小道童推開門,帶姒玉進去。
裏面倒是沒什麽灰塵,似乎定期有人在打掃,很幹淨,只是殿中的神像比較陳舊。
供臺上沒有供奉之物,光禿禿的。
“施主,到了。我還是有事,先走了。”小道童說完一溜煙地跑了。
別看小道童一路上不說話,瞧着很沉穩,但實際上小道童內心很慌,畢竟是欺騙了別人,小道童良心不安,可又苦于蕭元香的話,不得不幫蕭元香把人帶到這裏來。
但好在蕭元香承諾過,不會把姒玉怎麽樣,只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敘敘舊,聽到這,小道童內心稍微安心點,也就答應了蕭元香的話。
姒玉看着小道童消失,沒說什麽,繼而回頭,饒有興趣地端量面前這座殿宇。
卻在這時,蕭元香的聲音不出意料地響起。
“姒玉。”聲線在神像之後,姒玉循聲望去,只見蕭元香從神像的陰影處走出來。
“三表妹,你找我所謂何事,怎地還要在這種偏僻的地方?”姒玉轉頭腦袋,張望四周,猶似很好奇,壓不住內心的好奇心似的。
蕭元香冷哼一聲。說道:“我在這種地方約你,自然有我的道理。”
蕭元香加重了語氣,道:“此地只有你我二人,姒玉,你就不再在裝了。”
“三表妹,你這是何意?”
姒玉覺得好笑,她可從未在蕭元香面前露出過真面目,在衆人的眼中,姒玉完美地扮演一位天真無邪的女郎。
姒玉沒把蕭元香的話聽進去。
“你......”蕭元香看着姒玉這張蠱惑了衆多郎君的臉就氣血上頭。
怎麽小時候被她們欺負得只會哭的人,一長大後就變了一幅模樣?
愈發“純良”了。
但蕭元香始終堅信,這純良背後才是姒玉不為人知的真面目。
她感覺青徽子道長就是被姒玉這種無辜純真的表皮所诓騙了,所以青徽子道長才會對姒玉這麽好。
蕭元香越想越氣,憑什麽!
就因為姒玉長了這麽一副妖媚的臉,豫章那麽多有才有德的郎君就都喜歡姒玉,就連蕭元香曾經心動過的世家公子也都喜歡上了姒玉。
姒玉不止一次“搶”過她中意的人,好不容易蕭元香這次仰慕上玹度,且玹度還不認識姒玉,這讓蕭元香很高興。
蕭元香雖然對玹度心存妄念,但從來不敢招惹,只想遠遠看着,每當她思念之時,便來太清觀見玹度,一解相思之苦。
她認為玹度是天上的人,自然不可與凡人相交過密,更重要的事是玹度從未與任何一位女子親密,且終身不會娶妻,因為這一點,蕭元香心中十分平衡。
不過,雖是這麽想的,但蕭元香曾幾何時也常常幻想着自己是一個例外。
只是現實......
玹度不會動心,他就是仙人。
直到蕭元香看到姒玉與玹度在一起的畫面,這種想法便轟然炸開。
怎麽可能!
蕭元香一夜都沒睡好,腦海中不斷閃過那刺目的一幕。
蕭元香心難安,嫉妒讓蕭元香膽量越來越大。
蕭元香開門見山道:“姒玉,你實話告訴我,青徽子道長到底和你是什麽關系?道長為什麽對你這麽好?”
又是這個問題。
姒玉暗笑,面上略帶羞澀道:“三表妹,我早前就說過了,我和道長并沒什麽關系,純粹是他救了我,至于他為什麽對我好......”
姒玉佯裝深思,沉吟道:“大抵是看我可憐吧,畢竟我可不像三表妹你們那樣有人疼愛。”
可娰玉嘴上是這麽說,但任誰看來她這副模樣都不由遐思,感覺她話中的道長好像是和她有那麽點不可告人的關系。
蕭元香也不例外。
蕭元香忍不住大聲問道:“你什麽意思?”
“我沒什麽意思啊。”姒玉小聲道,乖巧回話。
可蕭元香偏生看不得姒玉的裝模作樣,她一步步靠近姒玉,直截了當地警告姒玉:
“姒玉,你給我聽好了。”
蕭元香一字一頓:“在你養傷的時候,你不可以和青徽子道長說話,不可以靠近他,不可以勾引他,甚至你與他見面都要帶上帷帽。”
那怎麽行?
姒玉心裏不同意。她可還要貨真價實地去勾引玹度,讓他從雲端跌落。
而且,蕭元香這要求也太無理取鬧了吧,這是被氣得跳腳了?
還是失去了理智?
蕭元香還要喋喋不休時,姒玉突然出聲制止了蕭元香接下來的話。
“三表妹,你這是在說什麽話?”姒玉狀似懵懂,“我怎麽聽不懂?”
“聽不懂?”蕭元香咬牙,“那我再說一遍。”
“在你養傷的時候,你不可以和青徽子道長說話,不可以靠近他,不可以勾引他,甚至你與他見面都要帶上帷帽......如果我發現道長......我不會放過你。”
“道長是什麽樣的人?而你又是什麽樣的人?你這種天生的狐媚子壓根就不該和他接近,你靠近道青徽子道長,只會讓他蒙羞!”
姒玉看着蕭元香的臉,聽着她放出的狠話,在心裏沒忍住嗤笑,蕭元香除了口頭上逞一時之快,還會什麽?
不過是個紙老虎。
姒玉沒有被唬到,但表面上她還是要裝裝樣子。
姒玉适當擠出兩滴淚,眼睛霎時紅了,“三表妹,你......”姒玉嗓音立即就帶上了哭腔。
“你怎麽可以這樣說說我?你、你太過分了!”姒玉道。佚?
“我過分?我哪裏過分了?”蕭元香瞅見姒玉,眼神不屑。
除了會裝可憐博取同情還會什麽?
她二堂兄就是被姒玉這副模樣給欺騙了過去。
今日她便替姒玉過世的父母好好管教管教姒玉,讓她清楚什麽叫尊卑,什麽叫臉面,什麽叫知恥!
思及此,蕭元香也不再多說話,她想只有給姒玉留下一個深刻的懲罰,姒玉才會乖乖聽話。
此時此刻,蕭元香已經站在門口。
“姒玉,你就在這好好待着。”蕭元香說完,飛速退出殿宇,在姒玉還沒反應過來時把門關上,上了門闩。
姒玉好像是終于回神,她撐着竹拐行至門口,竭力從門罅隙中窺見蕭元香的身影,
“三表妹了,你做什麽?快開門,快開門。”姒玉在裏面狠狠敲門,不斷叫着蕭元香。
蕭元貞頓足,冷眼旁觀姒玉無力的掙紮,沒有說話。
她眼睜睜看着門不住輕顫,發出陣陣響聲,等欣賞一會兒後,蕭元香心中的無名之火和妒忌終于好了很多,複而甩袖,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而裏面的姒玉雖一直在吶喊,語氣可憐至極,但臉上卻沒有任何波動,沒有蕭元香想象中的害怕,平靜到可怕。
等确認蕭元香走後,姒玉停止了敲門的動作,她收回手,仔細打量手,手沿有點紅,還有點疼。
姒玉慢慢轉身,背靠在門上,面對着殿中伫立的巨大神像,她不認得這神仙是誰。
只是想着這神像的氣質倒是有點像玹度。
也不知道玹度會不會來找她。
姒玉的心眼沒有留錯。
蕭元香還真幹出了這種事,把她鎖在這空蕩蕩、還有點陰森的殿宇裏,這是擺明了欺負她?
姒玉嘆了口氣,
這筆賬她記下了,等有朝一日,她也要蕭元香嘗嘗這種滋味。
姒玉看着面前的神像,不知為何忽然聯想到那日暴雨夜中土地廟中的神像。
仔細一瞧,還有點異曲同工之妙,同樣都是陰森森的,瞧着便瘆人。
倘若姒玉是真的膽小的話,此時的她恐怕已經哭得梨花帶雨,甚至是被吓昏過去了。
只是蕭元香沒想到,姒玉根本不怕,她從不信鬼神之說。
随後,姒玉抹了點灰在自己臉上,再而稍微弄亂自己的頭發和衣襟,複而随意找了個舒服的地方坐下。
現在只需要等。
姒玉希冀她能等到人。
傍晚,姒玉果真如她自己所說,傍晚還未回歸,君寶本來想找原先那個小道童問問情況,可那小道童死活找不到人。
君寶擔心姒玉,恰在這時,玹度從後山清修回來。
他手執傘,眉眼攏着春風般的随和疏離,周身帶着潮氣,腳底漫着薄薄的霧氣,氣質無華,像山間缥缈的煙霧。
君寶見到玹度,立即迎上去,将今日之事告知了玹度。
“是誰叫姒玉走的?”玹度詢問道。
君寶肯定道:“是蕭家的三娘子。”
“嗯,知道了,你在屋裏待着。”玹度說罷,轉身離開,來到了蕭元香所住的客房。
蕭元香被玹度叫出去的時候,心如小鹿亂跳,根本沒想過玹度會因為姒玉才來找她。
清風淅淅,樹下的玹度便是夜裏最美的風景,時刻撩撥人的心弦。
蕭元香按了按胸口,款款來到玹度身邊,說道:“青徽子道長,你找我?”
她語氣有驚喜,有不确定。
玹度點頭。
蕭元香見狀,頓時粲然一笑,她問道:“那青徽子道長你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玹度直言:“蕭善信,請問姒玉施主被你帶到哪裏去了?”
“......什麽?”蕭元香很愣,似乎根本不相信玹度會因為這件事來找她。
姒玉?
她沒聽錯吧?
玹度神色疏離,與蕭元香保持一定距離,淡聲道:“是的。”
當聽到玹度承認後,蕭元香心中的妒忌又在蔓延,少頃,蕭元香強自壓下不好的情緒,裝糊塗道:“道長,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今日我與姒玉敘舊完,就和她分開了。”
“蕭三娘子。”玹度語氣很輕,聽上去似乎沒有任何威懾力。
可蕭元香無意地一個擡眸,卻見到了玹度的眼睛。
很黑很黑,比這夜空還要漆黑。
蕭元香只瞧了一眼,就迅速垂下眼眸,她莫名後背冒出了冷汗。
玹度:“蕭善信,可以說了嗎?”
蕭元香不受控制地把地點告訴了玹度。
夜涼如水,殿裏陰冷得厲害,姒玉甚而感覺自己的腳踝還疼起來。
姒玉皺了皺眉,加上一天沒吃喝,她有點不舒服。
驟然,門外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響,以及門闩被打開的聲音,姒玉聚精會神一聽,便知是玹度過來了。
她記住了玹度的腳步聲。
姒玉想也不想直接起來,在玹度開門的瞬間,直接撐着拐杖過去,幹脆利落扔掉拐杖,撲進了玹度懷中。
她清淩淩眸子裏的淚溢出來,害怕的眼淚霎時染滿了玹度道袍。
姒玉死死抱住玹度的腰身,哽咽着說:“道長,這裏好黑......”姒玉吸了吸酸脹的鼻子,聲如蚊吶,“我害怕。”
作者有話說:
補完了!哦噶。
15號修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