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路遇
方采蘩道:“自然是我扯的,難不成是天上掉下來的。”方采菱撇嘴:“騙人,這麽一會子功夫,姐姐怎麽可能扯那麽多筍來。”
方采蘩笑了笑,将陸骥賠了竹筍還致歉的事情告訴了妹妹。“對面人家也就陸大郎還不錯。哼,姐姐還說我不該想動手打人,你看連陸大郎自己都說陸二不該那樣說我。”方采菱一下又來勁了。
方采蘩瞪了一眼過去:“你這丫頭還真是冥頑不靈啊。陸大郎替陸二致歉是人家仁和寬厚,并不是說你就沒錯了。況且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就沖人家向咱們致歉這一點,你就不該再糾纏這事了。”
“誰老糾纏了,不過背着娘和你說說罷了。”方采菱悻悻然,抽了一籃子竹筍先行提進了院子。
接下來的一兩天,方采蘩一直擔心于寡婦因為陸骁被方采菱打了這事來尋麻煩,不想對方一直沒見什麽動靜。方采蘩聯系陸骥所為,想着他也應該跟自己一樣,警告了陸骁不叫他和于寡婦說那事兒,所以于寡婦沒來尋自家的晦氣。
廖大戶三閨女的繡活交貨完畢,胡記繡莊的人也累得夠嗆,為此胡氏特地放了大家半天假。正好方家菜園子裏那一小片辣椒苗也長高了該栽種了,胡氏就帶着方采菱先回了家,留下方采蘩帶着夥計看守綢緞鋪,順便等方志遠下學一道回家。
單留下大閨女和兒子,胡氏有些不放心,中午走的時候特地叮囑方志遠不要淘氣,下學了不要耽擱馬上回鋪子,路上要聽大姐的話,方志遠點頭答應。
結果越怕出事越出事,方志遠下學的時候不小心跌到了溝裏,腳給扭了一下,走路稍稍快一些就喊疼。去郭家窪倒是有一張牛車,趕車的大叔,篾匠郭老黑方采蘩也認識。可那人十七歲的兒子郭林傾慕方采蘩,他家媳婦米氏也和村裏人隐約透出想讓兒子娶方采蘩的話。
胡氏假裝不知這件事,其實卻很是氣惱,直念叨還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什麽東西,不過是小小郭家窪的一戶殷實人家,鄉下村夫,也敢打自家閨女的主意。為此胡氏再三叮囑方采蘩離那戶人家的人遠一些,無論如何都不能坐他家的牛車。
郭林随了他爹郭老黑,膚色較黑,五官也稀松平常。方采蘩雖然談不上顏控,但郭林的模樣絕對達不到她對自己未來另一半的基本要求。更不要說這人大字不識一個,性格為人等方面也不是方采蘩喜歡的類型。所以即便沒有胡氏的告誡,她也會對郭林對他家的人退避三舍。
不能坐牛車,姐弟兩個只好慢慢往家裏挪。偏偏出城不久,郭老黑的牛車就跟了上來,上頭坐着郭林,父子兩個剛去城裏賣了篾貨回家。
“遠哥兒這是怎麽了,怎麽走路一拐一拐的,可是腳傷着哪兒了?”老遠地郭林就大嚷着。方采蘩嘆了口氣,勉力擠出笑臉應道:“啊,沒,我們家遠哥兒的腳沒傷到哪兒。”“沒傷着哪兒怎麽走路這幅樣子?”牛車靠近,郭老黑盯着方志遠的腳疑惑道。
方采蘩拉着弟弟的那只手使勁捏了捏。方志遠也是被胡氏多次告誡過不要坐郭老黑牛車的人,方采蘩的暗示一下就領會了,這孩子立馬仰頭沖郭老黑笑道:“多謝老黑表伯關懷,我的腳真的沒事,不信你看。”方志遠說完跳了兩下。
郭林問:“于家表姑和菱姐兒呢,怎麽就你們兩個在啊?”“哦,我娘和我二姐先回家栽辣椒去了。”方采蘩還沒來得及說話,卻給方志遠搶了先。
方采蘩暗自感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還真是實誠,沒教過的地方就不知道耍心眼了。不過這事也确實不好撒謊,因為老娘和妹子提前回家郭家窪的人應該都看得到。
胡氏和郭家窪的人打交道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是帶着笑,但她骨子裏就透着幾分精明,郭林本能地有些怕她,她在的時候郭林是不大敢搭讪方采蘩的。如今得知胡氏不在,郭林的眼睛一下就亮了,立馬道:“既然就只有采蘩妹妹和遠哥兒兩個人走,那還是做我們的車回去吧。”
“是啊,橫豎咱們這車坐得下。大郎,快将車擦擦,蘩姐兒愛幹淨,別弄髒了她的衣裳。”郭老黑忙不疊地吩咐自己的兒子。
方采蘩自然是不肯地,揚了揚手中包袱笑道:“啊,多謝老黑表伯郭林表哥的好心了。只是白日裏有個楊家嶺的大嬸在我們鋪子買了塊尺頭,後來她臨時有事要辦不方便帶在身上,就說讓我回家的時候給她帶上,她會在路上和我會合來取。這不我和弟弟走得這麽慢就是為了等她來。你們還是先走別管我們了吧。”
方采蘩一邊編造借口一邊暗自慶幸自己今日正好帶了個包袱,包袱裏頭也确實裝的是尺頭,不過那不是賣給人家的,而是打算給方采菱裁新衣裳用的。
郭林不以為然地道:“楊家嶺離咱們郭家窪很近,采蘩妹妹告訴我是誰家的,我替你送過去就是,何必害得你們在路上等她。”
“那位大嬸說這尺頭是打算給她家姑娘做衣裳的,郭林表哥你是男子,拿着這個送到她家去不太合适。況且做買賣講究的是誠信,我既然答應了人家在路上會合,那就得說話算數不是。不然我娘知道了非得責怪我不可。”
方采蘩滿臉嚴肅,說的話又合情合理,郭家父子無話可說只好不甘心地趕着牛車走了。
眼睜睜看着牛車走遠,方志遠灰頭耷腦地抱怨:“娘也真是的,為什麽就不叫咱們坐他家的牛車,不然的話我不就不用遭罪了。還有那麽遠,咱們什麽時候能走到啊。”
弟弟年小,婚娶之事和他說不适宜,方采蘩只好道:“咱們每次坐,人家都不收錢,這不是白占人家便宜嘛。所以一來二去地,娘就索性不叫咱們坐了。”
“可是我走不動了,腳越來越疼了。”方志遠的臉皺成了一團。方采蘩沒法子,只好蹲下道:“來,姐姐背你走,幸好你不胖,我還能背得動。”
方志遠看着姐姐單薄的肩背卻遲疑了:“還是算了,大姐你又不像于寡婦那般力氣大,背着我能走多遠,我還是自己慢慢挪吧。”
“來吧,能背多遠就背多遠,累了姐姐就歇一歇呗。”方采蘩堅持。結果還真叫方志遠說準了,她背着弟弟大概走了差不多六百米遠的樣子就堅持不住了,方志遠看着姐姐臉上的汗水,聽到她粗重的喘息聲,不忍心地要求下來自己走。
方采蘩扶着弟弟,姐弟兩個又走了一兩裏路之後都覺得累極,只好坐在路邊一棵大樹下歇氣。
“你賠我,我不理你了,大哥最讨厭了!”遠處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期間還夾雜着小姑娘的抱怨聲。方采蘩回頭一看,竟然是陸骥背着陸骐。陸骐不知道在生什麽氣,不停地捶打着陸骥,陸骥好脾氣地不做聲任她捶打,腳步卻半點都沒減慢。
“我不要你背,我自己走,放我下來!”陸骐小姑娘顯然氣得不輕,不依不饒地,竟然大力扭着要下地。陸骥不讓,她竟然嗚嗚哭了起來。陸骥沒法子只好放她下來,誰知道陸骐還是氣不順,咚咚咚跑到大樹下一歪,大聲道:“你不賠我我就不走了!”
方家姐弟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方志遠關注的對象是同齡的陸骐,方采蘩則不解地看着陸骥。陸骥和她對視一眼後又避開了,臉上滿滿的尴尬羞惱。他心裏對陸骐氣得咬牙,可妹子年幼又不好動手揍她,只好無奈地杵在那裏,無計可施。
一時間大家都不做聲,只聽見陸骐小姑娘抽泣的聲音。最後還是方志遠忍不住了,問陸骐道:“陸骐你為什麽哭啊?”陸骐雖然年小,可自家老娘和胡寡婦是死對頭,老娘告誡過她不要搭理方家的人她可是記得牢牢地,所以對于方志遠的詢問,她只是翻了個白眼,根本不搭理。
方志遠遭受白眼有些氣惱,哼了一聲後對方采蘩道:“大姐,咱們走,別跟這些讨厭的人呆在一起。”方采蘩滿頭黑線,正打算起身扶着弟弟趕路。不期然卻對上陸骥求救的眼神,陸骥巴巴地望過來,接着視線又轉向陸骐。很明顯,陸骥是在求方采蘩替自己哄哄陸骐。
這人還真是叫人無語,有求于人你開開口會死啊,方采蘩憤憤然,真想假裝不懂陸骥的意思直接走人。可想着前幾日妹子打了陸骁那事,自己才承了人家的好,就這麽翻臉無情不是她的行事風格。罷了罷了,姐姐總歸是二十歲靈魂,就看在你小子比我小幾歲的份上讓着你吧。
自己給自己找了臺階下的方采蘩立馬堆出笑臉,柔聲對陸骐小姑娘道:“骐姐兒,別生氣了,你看你頭發都亂成什麽樣子了,還有你的花衣裳也弄髒了。我帶了梳子,不如我給你梳梳?我梳頭的本事很高,保證給你弄得漂漂亮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