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你我本是夫妻
“這其中, 公孫期鐵面無私而通情達理, 重景德心懷民衆而八面玲珑, 華林亭不擅謀略但排兵布陣極強, 薛勉之統帥無能卻長袖善舞。前三人不站陣營是因為不想沾染這淌渾水, 薛勉之則是以身作餌, 待價而沽。”
一句話畢, 聞清潇止了話音, 去看虞歸晏。見妻子認真地聽着,連坐在床沿快要滑下去了似乎也沒注意到, 他眼中的神色微微一柔,握住妻子的手将她往裏側一帶,半納入自己懷中,以防她再往外滑:“雖說還有六家未曾表态,可朝中站了陣營的, 有一大部分都選了賢王。”
虞歸晏聽得認真, 完全沒注意到聞清潇的動作, 聽得聞清潇這話, 頓時驚訝道:“若是其餘六家再投在賢王麾下, 這皇位豈非是賢王囊中之物?”
她還記得他說過皇帝是屬意太子的。
可這與曹文今日來王府向聞清潇說起林含光的死有何幹系?
她正要開口問他, 腦海裏突然有什麽一閃而逝。
慢着......她陡然瞪大了眼:“陛下派人殺了林含光?”
大理寺卿官居三品, 又是中立派, 太子和賢王定然都想拉攏。聞清潇又特意在此刻提起了朝中黨派關系,這兩者之間必然有幹系。
她本是想,也許是太子動手殺了林含光, 可一轉念又想到,若是太子動了手,為何是曹文來向聞清潇提起此事,除非......除非是陛下動手,幫太子殺了林含光,激化賢王與公孫家的關系。
“是,卻也不是。”
“啊?”這是什麽解釋。
聞清潇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妻子身上,見着本是低着頭的她突然仰了頭來看他,目光中滿是不解,可眼底的澄澈卻是明顯如斯,與大婚夜裏她望着他時別無二般。
他緩緩擡手撫上她的眼尾,他不希望她的眼裏染上這塵世間的污垢,也不希望她陷身泥沼中污濁一身。
若是可以,他更希望能夠讓她慢慢識得世間世故,而不是這般急切地将一切全部告知于她。可他的時間也許已經不多了,所以哪怕再不舍,也要讓她迅速成長。
“掌權者的權術在于馭下,施恩讓下屬竭忠報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帝王尤甚。陛下年事稍稍高後,駕馭朝臣雖不如從前,但也絕不會冒着被大理寺卿發現後背主的危險,派人殺林含光嫁禍于公孫翼。”
她微顫的眼睫輕輕打在他的指尖。他感受着她眼睫的輕輕起伏,越發堅定了心中念頭。餘下的時間裏,他會盡己所能,為她鋪平道路,讓她成長到今後能護自己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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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動手殺了林含光的人必然存在,陛下不需動手,只用讓親信放松防守,想要殺人的人自然會幫陛下解決了此間事。”
虞歸晏明白了聞清潇言下之意,好一個借刀殺人!
解決了公孫家倒向賢王的可能,同時今後即便是查出了殺了林含光那人,也和惠信帝毫無幹系。
“可夫君怎地能猜到一定是陛下有意縱容?”如果聞清潇能猜到,其他人不也同樣能猜到嗎?那大理寺卿又怎會被瞞在鼓裏而不自知?
聞清潇何等聰毓,怎會不懂虞歸晏在想什麽?他輕聲笑道:“若沒有曹文那番話,我并不敢肯定是陛下下了手。”
曹文的話?
虞歸晏仔細想了想:“為何這般說?”
“喬尚書雖未明确表态,可因着林氏是林家女,他以往也大都偏向賢王。盡管經林含光一事後,喬尚書與賢王之間的關系可能會受到影響,但喬尚書決計不可能倒戈向太子。賢王雖無能,但禦下還算有道,一個林氏而已,于林家而言算不得什麽,于賢王就更算不得什麽了,賢王必會在安撫林家後想法設法修補與喬尚書的關系,可太子不僅無能,甚至連幕僚的話也是悅則信,不愉則棄,幾乎不可能趁機拉攏喬尚書。”
聞清潇說得不算快,又為了虞歸晏能聽明白,根本不會用過于晦澀的言辭,而且基本每一句之間都有停頓。此刻,他說完長長一段話,又注意留心着妻子的反應,見着她沒有疑惑,這才繼續道:
“我朝負責刑審的三司分別是大理寺、刑部、禦史臺。大理寺負責審訊人犯,刑部複核,禦史臺監審。只是,重大案件才能驚動三司,一般說來,京中生了事端,大多會先經由京兆府之手,京兆尹結案後上報于刑部,也就結案了。但案子在京兆府上報刑部的流程中出了岔子,加害人在受害人探獄後身亡,原本的案子複雜了,本該是審理重大案件的大理寺接手,只是大理寺卿是原本受害人的父親。這案子按理也就本該交與刑部,由禦史臺監審。有刑部尚書與禦史大夫在,怎需我主審?”
虞歸晏已是被這繞來繞去的關系繞得有點暈,雖然感覺聞清潇說到此處已很是明了,可她還是不太懂。她面上漸漸浮現淺淺的霞暈,是羞愧的,為何他便能看得如此通透,而她在他說到此處,卻還是不怎麽能明白。
指尖忽地觸碰到溫涼的流蘇,她不自覺間便蜷着那流蘇,有些慚愧地垂下頭不敢看聞清潇。目光低垂的瞬間,才發現,被她捏在手中的流蘇不是她的,而是聞清潇佩戴的玉佩上的流蘇。
男子佩戴的玉佩又豈是旁人能随意握在手中把玩的?
她一驚,這才驚覺,自己竟然不知何時坐到了聞清潇懷裏,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淺淺的青蓮香與藥香。她分明記得自己是坐在床沿的啊!
虞歸晏久不開口,甚至垂了首把玩他玉佩上的流蘇,聞清潇不由得傾了身,低聲詢問道:“怎地了?可是有些累了?”
雖說昨夜裏她與他已是有了夫妻之實,可這才不過是大婚第一日,她到底是還不怎麽習慣兩人這般親近的。
聞清潇甫一靠近說話,他身上獨特的氣息便更濃郁了,聲音也清晰得就像是缭繞在耳畔。她本就局促,他這般一靠近,她就更加慌亂了,猛地一下就往外挪。
可她一個沒注意,險些便要倒在床榻上,頭也要随之磕到。好在聞清潇本就是因着護着虞歸晏而将她半納在懷中,以手護住她,此刻更是眼疾手快地握住了她的手臂,把她往他的方向帶。
虞歸晏本以為自己要磕到,可天旋地轉間,卻覺自己撞入了一個溫熱的胸膛,鼻息間都滿是熟悉的氣息。本以為逃脫的氣息更近了,近到她似乎能聽到他沉穩的心跳聲,與今晨她從他懷中醒來一般無二。
除卻昨日夜裏,這是她清醒時分,兩人第一次這般靠近,她笨拙局促得連手腳都不知如何安放:“夫君,我......”
我什麽呢?
難道說是自己太笨,又還局促不适應他的靠近,所以才不小心摔倒了?
怎麽想也不合适吧?
她腦子裏忽地當了機。
虞歸晏的沉默局促裏,耳尖又控制不住地微微泛紅了,聞清潇頃刻之間便明白了她所思所想,卻沒立即松手,盡管明白自己也許時日無多,可心裏卻又矛盾着,想着,她是他的妻子,總該适應他的存在的。
到底他也做不到心如止水啊。
聞清潇曾自問過,他于這個妻子,到底是身為夫君的責任,還是憐惜愛重。很顯然,責任存在,愛重憐惜也有。如果只是責任,他分明有旁的方式可以安置她,可卻娶了她。
他記得很清楚,他第一次見她是在十年前,那時她不過八歲,可一雙眼睛卻分明有着不同于同齡人的沉靜與沉默。
只是男女有別,他便并未過多關注,後來得知喬氏二姑娘墜入湍河,除卻按禮制送去喬府相應禮品,他因着在天機寺修養,并未親自前去。待得再見她,那時她已是出落得亭亭,可一雙眼睛卻猶如明珠蒙塵。
至于後來父王與沉淵去喬府提了親,他再退親于她名聲已是有損。他本是思忖着是否要以什麽旁的方式安置她,卻沒曾想會在鬥琴會那日看見她,那時她的眼睛又與他曾見過的毫無光芒隐約不同,雖是呆滞,卻隐隐含着靈動。
過往見過的她歷歷在目,他陡然的,便想起父王說過的話,生了一個念頭,或許娶了她,哪怕他不能護她一世,可至少聞氏能給她安穩。
這個念頭一起,以致于後來,她恢複神智,婚期已近,退親再無可能,他亦看得分明,她想要的,并非是他的護佑,所以他盡己所能地護她周全,教她成長,讓她今後能夠護好自己。
只是愛重卻也在最初的護佑與憐惜之間生了根,或許便是在最初對她心軟時。
這份愛重雖不深,但他沒想抑制它的生長,也或許該說,他抑制不了,畢竟他雖參禪悟道,可到底并非大徹大悟的神佛,又怎能做到心如止水?
這般想着,他也便順從了心意,扣住她纖細的腰身:“歸晏,我說過會将我知曉的盡數告知于你,會等你與我并肩而立,便不會食言,你不能明白的,我希望你都不要瞞着我,你不必因此有所顧慮,也不必有負擔,你我本是夫妻,你何須避忌着我?”
他的氣息很近,她的腰身又被他牢牢鉗制住,根本掙脫不能。未成婚之前,他是溫和關懷卻有禮疏離的,從不會過分靠近她,更何況這般将她抱在懷中,此刻的他,雖然也是溫和關懷的,可她直覺間卻覺此刻與以往有些不同。在他的目光下,她耳尖的微紅已是蔓延至臉側,“......我知道了。”
她雙手不自覺地抓住他的衣襟:“......我還是不怎麽明白夫君最後的話,既然不需要夫君主審,也不是特意表示陛下對夫君的重視,那為何曹文還要說這樣一番話。”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昨晚困到不行寫的,修了最後一句話,從上一章聞清潇最後一句話看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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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吧,我比較适合歸晏的智商,聞清潇這智商不适合我嗚嗚嗚嗚嗚嗚
我還只是個三歲的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