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她是齊王世子妃
虞歸晏忽然被推開, 踉跄了數步, 手臂便忽然被人扶住了。
“小心。”熟悉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虞歸晏詫異地轉過頭, 聞祁不是已經離開了嗎?
賞春宴已結束, 藩王不可過久滞留京城。哪怕賞春宴後不久便是齊王世子婚儀, 但由于齊王府向來不拉幫結派, 除卻少量藩王留下等齊王世子大婚後再離開, 更多藩王已是在送了婚儀贊禮後陸續離京了, 臨安王本與齊王府沒甚交集,但不知出于何等原因, 本也是打算在齊王世子大婚後再離京,可昨日不知臨安傳來了什麽消息,臨安王來不及等齊王世子婚儀,匆匆便離了京。
聞祁本也是告訴她,今日他也許來不了。可現下他卻是突然出現了。
“你怎麽......”
虞歸晏話還沒問完, 顧聞祁忽然道:“齊王世子不會有事, 你不要憂心。”
他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她身上, 她此刻着的是祭祀告天禮的玄色純衣纁袡禮服, 因着從始至終都被聞清潇與聞沉淵護得很好, 哪怕聞氏宗祠內紛亂如斯, 她身上也不見半分狼狽。
見此, 他一直高懸的心終是稍稍放下了些。
他該相信聞清潇能護她無虞的。
顧聞祁的話很突兀, 可這話虞歸晏不是第一次聽,就在方才,聞沉淵也是對她這般說的。
一樣肯定的語氣。
她開口, 剛想問什麽,卻是忽然聽得顧聞祁略微提高了聲音:“聞二公子,小心左三步!”
虞歸晏轉頭看去,濃煙不知何時逐漸散了些,她隐約瞧得見遠處纏鬥着的聞沉淵與顧玄鏡了。
按理來說,以顧玄鏡的武功,聞沉淵根本攔不住顧玄鏡的,但現在竟是與顧玄鏡打了個平手,即便顧玄鏡隐隐占了上風,但到底是沒法近她的身。
電光火石之間,她忽然想起了什麽:“沉淵,鎮南王腹部有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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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亂嘈雜之中,顧聞祁和虞歸晏的聲音實在算不得高,可于武功高強之人來說,卻是足夠了。一直按兵不動、藏身濃煙中的風間琉栩動了。顧玄鏡也動了。
哪怕是隔着煙霧,虞歸晏卻感受到了顧玄鏡有如實質的目光。她忽地便側了眼,對上了他的目光。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深不可測,她的眼裏卻滿是憎恨與厭惡。
那是此前從未有過的怨毒,似乎恨不得他立刻死去。
哪怕是當年他要娶喬青瀾,她也不過是松開了他,從未有過這般的怨毒神色。
顧玄鏡忽覺心間一陣刺痛,細細密密的,不致命,卻教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一種她已經徹底離他而去的惶然無措感油然而生。
這種感覺使得他只想極速掠過聞沉淵,帶走她,可濃煙卻是在同一時間漸漸散了。
顧玄鏡臉色一變,再顧不得與聞沉淵糾纏,冷凝的目光自遠處的惠信帝身上掃過,而後在虞歸晏身上深深定格了一霎那,旋即躲開聞沉淵的攻擊,幾個閃身便消失在了宗祠內。剛靠近的風間琉栩見得顧玄鏡已是離開,便不着痕跡地退了回去。
聞沉淵沒追,看着顧玄鏡消失的方向,提高聲音大喊:“來人!趕緊追刺客!身着白衣的刺客跑了!”
從外頭急匆匆跑進來的拱禦衛聽得聞沉淵的話愣了愣。
聞沉淵卻似乎焦急着,沒注意到進來的是何人,繼續高喊道:“還愣着做甚!還不趕緊去追!追不到就搜!刺客就穿着白衣!”
聞沉淵的聲音很高,祠堂內的惠信帝也聽見了,他忽地厲了神色,往聞沉淵方向看去,刺客着白衣......
盡管齊王二公子嚴令拱禦衛去追刺客,但拱禦衛是帝王親衛,直接聽命于帝王,又怎會因着齊王二公子一句話而去追勞什子刺客。此時,煙霧已經徹底散去,拱禦衛統領不着痕跡地朝惠信帝看去,直到得到惠信帝的默許,他立刻拱手抱拳:“屬下領命。”
方才被拖住的一群拱禦衛,有一半往外而去,有一半留下了。
也是在煙霧散盡的同時,太子夫婦與賢王夫婦似乎才找着方向,趕緊走過去對惠信帝噓寒問暖。
太子倒也不嫌丢人,當着一衆朝臣、女眷的面,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查探着惠信帝的龍體是否有損,情真意切地道:“父皇無事就好,無事就好!兒臣方才想過來保護父皇,可刺客實在太多了,兒臣根本寸步難行。”
賢王低垂的眼簾裏閃過一抹譏諷,只怕是膽小得貪生怕死吧?
因着是齊王世子婚儀的宗祠祭祀告天禮,離惠信帝最近的不是太子與賢王,而是齊王世子與齊王世子妃。刺客闖入宗祠後,的确煙霧很大,旁人看不見太子的動作,也許還真以為太子沒上前護駕是因為刺客讓他走不開。可賢王就在太子身旁,怎會沒看見太子其實只是在顧着自己往安全的地方閃躲,根本連去護駕的念頭都沒起過。
至于賢王,他不上前護駕的原因,那就更明顯了。他巴不得惠信帝現在就死。他很清楚,惠信帝心裏屬意的是太子,只是迫于自己母妃與萬氏一族的勢力,不得不維持表面微妙的平衡。如果惠信帝此刻死,于他來說,利大于弊,因為沒有惠信帝的鋪路,太子必定坐不穩皇位。
不過賢王比太子聰明,這些念頭從不會表露出來,見着惠信帝無恙,他甚至故意趁着還未散盡的煙霧,狠心在自己身上劃了好幾道口子。
此刻他跪在惠信帝面前:“兒臣該死,護駕來遲。”
比起表面情真意切,實則毫發無傷的太子,賢王這副妝容,委實真實太多。
臨近死亡的危機已經解除,惠信帝恢複了往昔威儀。聞得兩個兒子的話,他的目光在太子和賢王身上一掃而過,眼中是帝王的深不可測,半晌,只淡淡道了一句:“起來吧。”
他正想再說什麽,忽然見得齊王跪在了他面前。
齊王眼角餘光裏注意着自己長子的狀況,可到底帝王在前,他不敢不開口就立刻帶長子離開:“老臣該死,請陛下降罪!陛下駕臨寒舍親自主持長子婚儀,可老臣不察,竟是讓刺客混了進來,險些傷了陛下龍體。”
惠信帝趕緊扶了齊王起身:“齊王世子護駕有功,朕豈會怪罪?”他的目光自早已昏迷了的齊王世子與跌坐在齊王世子身側、黛眉緊鎖、眼含急切的齊王世子妃身上掃過,眼中冷意稍有緩和,吩咐曹文道,“趕緊宣陳執來為齊王世子看傷!”
“都愣着做甚!還不趕緊扶齊王世子和世子妃回房!”
禦醫陳執!
陳執是專為惠信帝診脈的禦醫,從未給旁人問診過。
朝臣莫不是暗暗交換了個眼神,朝中的風怕是又要變了。賢王的目光不着痕跡地從齊王世子與齊王世子妃身上掃過,眼中略有深意,連一向愚笨的太子也不由得愣了愣。
好在宗祠中衆人不過愣了須臾,便紛紛動了起來,帶着齊王世子離開。齊王在惠信帝的摻扶下起了身,卻是又要叩下謝恩:“老臣叩謝陛下。”
惠信帝卻是趕緊扶住了齊王,道:“世子受了重傷,朕與聞愛卿一道去看看世子。”
說着,他往外頭而去。
賢王本也是要跟上去,忽然見得地面上的族譜,想起惠信帝喚了陳執出宮,他驀然頓了步伐。
能賣齊王世子人情的地方可不多。
“父皇!”
惠信帝停了步伐蹙眉:“何事?”
賢王撿起地上的族譜與狼毫,恭恭敬敬地呈到惠信帝面前:“父皇,祭祀告天禮大禮已成,族譜上齊王世子妃的名姓還差最後一個字未落。”
聞得賢王的話,本是随聞沉淵走出祠堂的虞歸晏,步伐在跨過門檻的那一刻頓住了。她借着轉身之故,微側了眼,便往內看去。
惠信帝盯着缺了一個字的族譜。這一茬事情,他倒是險些忘記了。
想起方才聞沉淵開口的白衣刺客,他微眯了眯眼,接過賢王手中狼毫,迅速地将最後一個“晏”字補完。
惠信帝落筆成,終于擱筆的那一刻,虞歸晏回過頭,淡金色的陽光迎面刺入眼中,她就迎着那陽光邁步下了宗祠臺階。
陽光分明很刺眼,她卻覺着莫名輕松暢快。
今後,她是齊王世子的世子妃,與鎮南王再無半分幹系。
**
隆宴宮隆德殿,風間琉栩一把扯過顧玄鏡手中的酒盞,重重擱在桌上:“你明知道是算計,為什麽還要自己往裏面跳?”
酒盞與紫檀木桌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響,久久拉鋸在人心間。
酒盞驟然被取走,顧玄鏡沒去奪,只是又取了一只酒盞,斟酒:“既然我去不去,這個鍋都要背,我為什麽不去?”
風間琉栩一噎,他覺得顧玄鏡的話有錯,卻又不知道如何反駁,畢竟今日的一切很顯然是有人設計好了的,他從顧禮口中得知,玄鏡在齊王世子祭祀告天禮之時方才醒來,不可能來得及布局。何況賞春宴上玄鏡布局攔齊王世子用了太多暗衛,這次根本也不可能拿得出來這般多暗衛,更不可能無事去刺殺惠信帝。
沒理會風間琉栩的愣怔,顧玄鏡飲盡一盞酒,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可是我去了,還是沒能帶走她。”
想起她看他的目光,他的心更沉了沉。
一盞接一盞的酒入喉,劃破咽喉的灼熱灼燙了他的眉眼心間。
風間琉栩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直接掀翻了他的酒壺:“夠了!顧玄鏡!虞氏已經嫁人了!”
這麽些年,顧玄鏡一直為了虞氏瘋瘋癫癫着,為了虞氏答應扶持太子那個廢物登基也便罷了,畢竟帝位上坐的不過是傀儡,是誰根本不重要,可如今他竟然為了虞氏,明知道是圈套也要跳進去。
他不知道如果放任他這般繼續下去,他到底還要做出多少蠢事!
“她已經是齊王世子妃了!你還沒醒嗎?你自己算算,你這些時日為了她到底做了多少蠢事!”這是風間琉栩氣得第一次這般正面斥責顧玄鏡,“你要為了她毀了顧氏百年基業才罷休是不是?”
提起虞歸晏嫁人了,顧玄鏡忽然便想起了今日她着一襲玄色純衣纁袡禮服的模樣,又想起她憎惡的眼神,細細密密的疼痛頓時從心底最深處蹿來,不過頃刻之間便蹿到四肢百骸。
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痛,哪怕喝再多的酒,他也沒有辦法麻痹自己。他阖了阖眼,也許是為了說服自己,也許是為了說服風間琉栩:“她只是...生氣了而已。”
哪怕事先告訴自己,她會恨他也在所不惜,可看着她看向他的眼神,他到底是痛了。
風間琉栩卻是被顧玄鏡的話氣笑了。看着顧玄鏡半醉半醒的模樣,他沉沉地道:“你看看你的樣子,哪裏還有我當初認識的顧玄鏡的樣子?何況,你這樣一副樣子,你覺得她就會回心轉意了嗎?你是不是求過她?她是不是根本不便不願意聽你解釋?她都不願意聽你解釋,你覺得她還記挂着你,還只是生你的氣嗎?玄鏡,你什麽時候這樣自欺欺人了!”
風間琉栩的話犀利而冷酷,幾乎沒給顧玄鏡留半分退路。顧玄鏡在那話裏愣了很久,直到聽到風間琉栩一句“她如果真的還記挂着你,根本就不會另嫁他人!”
他如夢初醒般,驟然抽身而起,廣袖帶翻了桌上酒盞,酒液四溢。
什麽時候這樣自欺欺人了......
什麽時侯呢?他想不起了,大概在她走之後吧。
其實琉栩說的話他都明白,他只是不願意接受,所以一直假裝看不見聽不着猜不透罷了,可此刻被琉栩□□裸地撕開。除卻悲涼,他更多的是痛:“可是......我沒辦法放手了啊。”
他阖了阖眼,遮住滿目悲涼,早在把渾身冰涼的她從靜心湖抱起後便沒法放手了啊。
**
齊王府慎獨軒
确認聞清潇身體沒有大礙後,惠信帝與一衆朝臣方才離開,齊王與聞沉淵此刻都還在送惠信帝與賓客。
齊王世子受傷未醒,自然沒法起身相送。虞歸晏是新婦,自然也不必起身送女眷。
一日的鬧騰已是讓她有些累了,惠信帝與陳執甫一離開,她便在床榻之側坐了下來,想趴在聞清潇身邊歇息些時辰,也是想等着他醒來。
乳娘進了內室,見着虞歸晏着一襲禮服跪坐在床榻側,又見齊王世子還面色蒼白的躺在床榻之上,不由得微微蹙了眉心:“世子妃,世子受了重傷,今日便是能醒來,也當是很晚了,奴婢先伺候您梳洗了歇息吧。”
作者有話要說: 又困了..........
明天我再改錯別字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