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們都是男子
顧書剛推開小閣樓的門,正待邁步進去,身後忽然響起一道溫婉淡雅的女聲:“顧大人!”
顧書警惕地側身,一道清麗的身影自廊檐側優雅地邁步而來。他縮回已邁步進去的那只腳,抱劍拱手:“喬小姐。”
喬青瀾淺笑颔首:“顧大人如何在此處?”
盡管顧書疑惑負傷的喬青瀾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此處,可面上卻一點未表現出來。拱手後,他恭敬地立在一側:“屬下奉王爺之命搜查刺客。”
喬青瀾柔聲問道:“可查出些什麽了?”
顧書知曉自家主子對面前之人的重視,自是不敢隐瞞:“未曾。”微頓片刻後,他又道,“只是方才聽到了些聲音,所以特來查探。”
“聲音?”喬青瀾瞥了一眼那被推開的門,又往裏頭瞧了一眼,空蕩蕩的房間只設有一臺簡單的雕花木桌、一方附庸風雅的古琴、一張床帳半撩的緋紅床塌及床側挂着的些稀奇古怪的物件。
一目了然的擺設,根本沒有供人藏身之處。
她收回視線看向顧書,不可思議地道:“這裏頭傳出來的?”
客香居雖是酒肆,但由于不乏貌美伶人,因此來此處尋歡作樂的客人也不在少數,而有些野心的伶人當然也想把握住攀高枝兒的機會。離情我願的事兒,自然沒有人多管閑事。這間空曠的房間想來是為了某些特殊愛好的客人而設,床榻側那些物件喬青瀾也許瞧不懂是什麽,可身為暗衛的顧書什麽沒有見過,自然是清楚得很。
此刻見喬青瀾一雙清澈溫婉的眼睛瞧着他,他一向面無表情的臉難得地顯出幾分局促:“......不是。”
喬青瀾似乎很是好奇那牆上的物件,又側過頭去瞧那牆上的物件,又心不在焉地接道:“不是嗎?那會不會是貓啊?我聽聞客香居倒是養了挺多貓,我方才經過那游廊還遇到了一只匆匆跑過去的貓。”
喬青瀾還在瞧那內室,顧書臉上的神色越發僵硬,迅速掃了那內室一眼,确認內室沒有人息之後便匆匆阖上了門:“也許真是貓。”
方才除了那突兀的一聲響之後,确實沒有再聽見人的腳步聲,也并不排除是貓的可能。
他關了門之後便道:“王爺在瑤仙池,屬下帶小姐過去。”
門突然被阖上,喬青瀾一愣,而後莞爾一笑:“有勞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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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書身為顧氏家主的近身親随,雖無實銜,可卻位同四品。但饒是如此,他也不敢受喬青瀾一禮,只側了身避開,走在前方為她帶路:“喬小姐請。”
喬青瀾跟在顧書身後,疾走扯動了傷口,她輕捂了捂隐隐作痛的腹部。那一劍是昨夜裏被顧聞祁刺的,顧聞祁是真心想殺了她,若不是潛伏在暗處的暗衛出現,只怕她現下已是命喪黃泉。顧聞祁到底是顧玄鏡親手撫養長大的嫡子,他鐵了心要殺她,饒是被暗衛擋下,她也傷得不輕。
若不是......
喬青瀾眼中神色一沉,穿過月門後,那抹勝雪白衣撞入視線,她來不及多想,便斂了眼底的情緒,臉上是溫婉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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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外頭的聲音徹底遠去,那人才壓低聲音在虞歸晏耳畔道:“外頭的人應當是走遠了,我松開手,你莫叫。”
虞歸晏點點頭,随之便感覺到那人收回了手,她輕輕扯開被褥,大片的光線争先恐後地湧入眼中。
驟亮的光線令她不适地阖了阖眼,再睜眼,微轉過頭便瞧見了身後那張熟悉的精致容顏。
聞沉淵!
“是你!”虞歸晏驚訝。
聞沉淵輕輕笑了笑:“子安。”
也是借着大亮的天光,虞歸晏才瞧出聞沉淵竟然有兩顆虎牙。他笑起來時,那雙盈滿江河的萬千星輝晃動,虎牙微微露出,平添無邪的天真,親和無害。
虞歸晏在那笑裏微微一愣,旋即回過神:“你如何會在此處?”
想起自己在此處的原因,聞沉淵頭疼撫額:“都怪小白!”在虞歸晏疑惑的目光裏,他解釋道,“昨兒送你回喬府後,我本想翻牆回自己房間,結果還沒翻過牆頭,就被老頑固差人抓住了!”
他咬牙切齒:“一定是小白那個叛徒!”
矜貴俊美的少年眉眼間滿是憤憤不平。虞歸晏不由失笑:“你又被罰跪祠堂了?”
她沒記錯的話,昨夜裏聞沉淵叮囑那只狼一定不要被抓住,否則他便要被罰跪祠堂。
少年的面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旋即又恢複了張揚的恣意,聲音卻無意中拔高了些,像是一只被人踩住了尾巴的貓,高傲張揚卻是色厲內荏:“怎麽可能!”
虞歸晏自然瞧出了少年那一瞬間的忸怩,但也懂得少年臉皮薄也好面子,更何況是這般出身士族門閥的矜貴世家公子。她斂了笑意,轉了話頭:“你一早便藏身在此了?”
她環顧四周一遭,這才發現這個房間空蕩蕩得很,沒有多少物件,更是沒有其餘的藏身之所,難怪聞沉淵要抱着她藏在床榻之上。
她目光落在床榻上時忽然一愣,這才發覺兩人之間的姿态有多親密,他的手尚且還保持着最初的姿勢,環繞在她的腰肢上,便是隔着衣衫,她也能感受到他掌心灼熱的溫度。
甚至連他現如今開口的氣息都隐隐噴灑在她耳側,混雜了淺淺的杏花香氣,清晰如斯,她驀然僵直了身體。
虞歸晏那一瞬間的反應,聞沉淵自然察覺到了,他順着她的視線往下。旋即,他驀然一驚,攬在她腰間的手如同被火燒灼過一般炙熱,他一下縮回了手,語氣磕磕絆絆:“...方...方才情急......并...并非有心冒犯之舉......”
記憶之中,他還是第一次與旁人這般親近。指尖都仿佛還殘留着對方溫軟的觸感,連鼻息間都隐隐是對方身上淺淡的竹香。
他小心翼翼地低頭去看她,卻見她猶自愣怔着,似乎還未曾回過神,長長的睫羽微顫動,在眼下打出一片淺淺的陰影,那張雲出月皎的白皙面容上滿是愣怔愕然,他驀然便似觸了電一般,耳尖不自覺地泛紅,卻還偏偏色厲內荏地道:“我們都是男子......這算什麽!”
一想到兩人都是男子,聞沉淵急劇跳動的心又漸漸安定,他緩了緩,用稍稍平複了些許的聲音道:“這有什麽!我們都是男子!”他又畫蛇添足地補充道,“子安要是不介意,我們還可以一起沐浴呢!”
話出口的瞬間,他便後悔了,可卻沒有收回的機會。盡管他與她一見如故,可他并沒有與人共浴的習慣,哪怕是眼前之人,他與她交好,但也并沒有好到能夠共浴的程度,哪怕是自家兄長他也是不想的。
石破天驚的一句話卻是驚醒了虞歸晏,她瞧了瞧少年那明顯心不從口的局促模樣,心情驟然一松,便笑道:“共浴多有不便,我知曉沉淵并無冒犯的意思。”
聞沉淵心間一松,虞歸晏不答應與他共浴是再好不過了。他輕咳一聲,掩飾了自己的局促:“你怎的在此處?”
虞歸晏道:“我約了人在客香居,可還未來得及等友人前來,客香居便亂作了一遭,連我的随從也與我走散了。”她無奈一笑,“不知曉客香居到底發生了何事。”
她的話半真半假,真的是前半句,假的是後半句。
繞開了話頭,聞沉淵徹底放松了開來:“我也不知曉到底發生了何事。”
他本是躲人躲到了客香居,可才進來不久,客香居便亂了。之後他便瞧見了她。
想到什麽,他翻身下榻:“子安可是認識後來那位喬小姐?”
虞歸晏不懂他為何有此一問,想起喬青瀾,微頓須臾,便道:“不認識。”
聞沉淵透過半阖的雕花窗朝外頭看去,花枝纏繞的院落空無一人,遠處也未曾聽見人息起伏,想來是真的走遠了。
他輕掩了雕花窗:“沒道理啊,若是不認識,那她為何幫我們?”
虞歸晏疑惑:“幫我們?”
喬青瀾在幫他們?她難道不是恰巧要找顧玄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