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醫館
茶樓裏未走盡的客人自發圍攏成圈,觀看胡然與淩子奇打架。他們吃着瓜子,對着兩人的打架姿勢指指點點。
“哎,插他鼻孔!對,就這樣!”
“哎呀,手指拉錯地方了,就像剛剛那樣,拽住頭發不要放!”
“兄弟厲害,口水吐得位置太對了,再偏一點,馬上就吐到他嘴上了,惡心死他!”
……
正在打架的兩人不勝其擾,他們相視凝望,默契地同時停手,互相拉扯着站了起來。你給我擦口水,我給你整理衣裳。
笑話,兄弟間的打鬧算是打鬧嗎?怎麽說,都是兄弟間的事情,被別人當笑話看,那怎麽行?
無熱鬧可看,圍攏的客人“噓”了一聲散開了。
胡然将攥在手中的碎銀塞進了懷裏,笑眯眯地拍了拍淩子奇的肩膀,“謝了啊,兄弟!”
淩子奇見拿回銀子無望,便假裝大方:“咱倆誰跟誰啊,你的銀子就是我的銀子,我的銀子就是……”在胡然期待的眼神裏,他捂住胸口,忍住心疼,“我的銀子。”
這時,茶樓後院傳來一陣騷動,隐約聽見有人在控訴:“有人打暈了我,還脫了我衣服……天殺的,我詛咒他一輩子……”
“那啥,我有事先撤了,山水有相逢,我們有緣再見啊!”
胡然聽見那人的話,臉上一陣心虛閃過,他拱手與淩子奇告別,“告辭!”
淩子奇差不多已經猜到原因,很明顯是胡然打暈了說書先生,剝了別人的衣服,假冒說書先生來說書了。
他沒阻攔,任由胡然以矯健的身姿竄出了茶樓。
淩子奇回到了包廂,卻看到了包廂裏多了一個人——張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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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沅姿勢放松地坐在桌子前,張無期站在她面前,澄澈的雙眼望着她,似是有滿腹心事欲訴。
但對着他,江沅只想到四個字:陰魂不散。
她端着茶盞,考慮着要不要一杯茶潑他臉上,但是,那樣的舉動,也太小家子氣了,不太符合她一貫的做法。
“沒事的話,請離開,門在你後面。”江沅說話很不客氣。
她對上張無期,總是無端火大。何況,此刻,她本身心情就不太好。
張無期皺了皺眉,略有些受傷,但他不是江沅什麽人,三番五次纏上她,她煩,他也理解。可是,張無期還是堅持将自己心裏的話說了出來,“江沅,你……不是良配。”
他不知道賀宴叫什麽名字,六界神探大賽讨論群裏關于“賀宴”與焉徐的照片只發出幾秒就撤回了,張無期并沒有看到。所以,直到此刻,張無期都不直到賀宴就是傳說中的妖界不可說。他看見了“賀宴”與嬌俏美少女焉徐親密的模樣,便想告訴江沅,讓她及早發現真相,不至于被賀宴蒙蔽。
“不是良配?”這話一下子惹怒了江沅,她冷冷地反問,“那和誰是良配?和你嗎?”
“不是,我……”張無期神色一震,耳尖悄悄紅了,他慌亂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江沅,我只是……”
張無期向來不善言辭,此刻內心隐秘感情被江沅一針見血戳破,他越發說不清。
深吸一口氣,江沅讓自己冷靜下來,她不喜歡張無期,也不喜歡遷怒別人,“張道長,大路朝天,你我各走半邊。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真的,我脾氣不算好,你若是硬想管,我真的會忍不住……揍你!”
張無期抿緊了唇,躊躇半晌,他道:“江沅,我是為你好,你入我道門,必将……”
“砰”一聲,江沅拎起凳子砸向了張無期。
“哎哎哎,學姐,有話好說。”
淩子奇跳了出來,張無期往邊上躲了躲,那張實木凳子掉落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
“我先走了。”
江沅冷着臉,對淩子奇說了一聲,便出了包廂。
淩子奇在她後面叫了一聲:“等等我!”
他壓低了聲音,對張無期道:“張道長,追人不是你這樣追的。學姐是那種願意被你禁锢自由,對着你小鳥依人的嗎?不是,你看賀宴,為什麽學姐對他死心塌地,還不是因為學姐要幹什麽,他都任由學姐嗎?對不對?而且,那什麽,學姐和賀宴是一對,張道長,雖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我還是要說一句,你這樣……有些不道德吧?”
張無期只聽到了自己想聽的內容,“他叫賀宴?”
“敢情你到現在都不知道情敵的名字?”
張無期低聲重複:“賀宴……”
江沅已經出了茶樓,“張道長,我先走了。”
從打開的窗子裏,張無期看見淩子奇追上了江沅,兩人相攜離去。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麽江沅那麽反感他?在順水街第一次見到江沅的時候,他就覺得江沅很不一般。之後,每一次江沅去順水街,他都找着機會與她搭話。但是,江沅不願意與他說話,經常躲着他。
知道江沅有了男朋友後,張無期感覺到了難過,也就在那時,他才發現,他應該是喜歡江沅的。
但似乎,已經遲了。
“賀宴……”張無期莫名覺得這個名字很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裏聽過。那男人長相好,實力更是深不可測,根本不是人類,他為什麽會和江沅在一起?江沅,畢竟只是個普通的人類啊。
出了茶樓,江沅手腕上一陣火辣的疼痛,她低頭,見擦破了皮,正在流血。回想一下,應該是在拎凳子砸張無期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尖銳的桌角。
果然啊,文明人不該動手。江沅反思,被便宜師父沖堔道人天天洗腦“能動手就別動嘴”,她竟然真的受到了影響。
江沅默背了幾句《心經》,平息自己的心煩意亂。
淩子奇跟了上來,“學姐,你流血了,找個地方包紮一下吧。”
江沅說:“不用。”
但淩子奇堅持,他望了望,正好經過一家醫館,便将江沅硬拉了進去。
醫館很小,僅有一名女大夫。
女大夫面容清秀,年紀不大,一看便是心地良善的女子。她招呼江沅,問了問傷口的由來,給她敷了搗成汁狀的草藥。很涼爽,敷上去,疼痛的感覺便輕了許多。但,女大夫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将盛放草藥的器皿放回遠處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
女大夫不好意思地沖江沅笑了笑,她去撿拾已經摔碎了器皿,如同無數電視劇裏所演那般,劃傷了手指。
紅潤的鮮血滴落進青碧的草藥汁中,形成一片暗影。
女大夫忽然有些無力,嘆了口氣。
江沅和淩子奇幫着女大夫收拾了一番才離開,出了醫館,淩子奇開玩笑道:“這大夫,莫不是庸醫吧?”
陽光下,醫館牌匾上的字工工整整,因為時間久遠,字跡已然褪去了開始的鮮豔。漸紅醫館,明顯帶了歲月的痕跡。
賀府房間多,地方大,賀小七誠邀淩子奇住下。淩子奇無法拒絕他的熱情,從善如流地答應。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一拍即合,聊得興起。
江沅遠遠看見自己和賀宴住的房間,門是開着的。
賀宴面對着門,坐在桌子邊,在剝荔枝。鮮紅的荔枝皮被他用手指靈巧地剝去,露出裏面瑩白的果肉。再拿起小勺子,技巧性極強地挖去核子。最後,将處理好的果肉放進了一旁的瓷白盤子裏。他指尖在鮮紅與瑩白之間繞動,霎時好看。
聽見江沅的腳步聲,賀宴擡頭,眉眼一動,笑出了左頰邊的酒窩。
“來。”
他将手中剛剛剝好的荔枝果肉遞進了江沅的口中。
極甜。江沅咽下果肉後,“我以為……”
賀宴伸出舌尖,舔了舔指尖上的荔枝汁水,“以為什麽?”
以為你剝去所有的僞裝,露出真實的自己後,便會與以往不一樣了。
賀宴坐在那裏,眼中的狂妄、肆意和嚣張毫不隐藏。此刻的他,既不是高中時故意裝作的沉默羞澀的少年,也不是剛見面時他表現的溫柔貼心的模樣。他,是妖界不可說,脾氣不太好。
賀宴站了起來,他走到江沅身邊,伸手撫上了江沅的臉頰,指尖細細描摹她的眉,“沅沅,不管我怎樣,我想對你好的心情是一樣的。”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更新得這麽晚?”
“因為……手機太好玩了!”
說好的早睡早起又被自己的不自律毀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