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只是個小騙子
七海建人已巡視了大半個五條家,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五條悟不得不跟在他身後抱怨:“你什麽意思?我們好歹是‘禦三家’之一,千年的基業和規矩,還有吉右衛門大叔照料,小哀住在這裏,還有什麽可不放心的?”
七海建人冷冷的駁斥:“五條家和大叔我當然很放心,我不放心的,是某個從來不靠譜的家主老爺。”
“啊哈,我好歹是個‘家主’,你連個家都沒有,還敢挑我的錯?”
灰原哀被七海建人牽着走,聽兩人一路互怼,居然并不厭煩,反而心裏有一種很溫暖、很安心的感覺。
她擡頭看看七海建人,盡管語帶嘲諷,毫不客氣,面部卻沒了剛跟五條悟重逢時,那剛肅淩厲的輪廓線,偶爾一句占了上風,唇角似乎還會微微上揚。
他是故意的,他也很享受這樣的時刻,或許心裏不肯承認。
灰原哀為這變化感到高興,收回目光時,又有一點淡淡的怃然。
她相信,七海建人終會回來,而自己,終要離開。
過了一會,老管家在準備好了下午茶,請大家前去享用。
熊貓、真希、乙骨憂太和狗卷棘,加上兄妹三人,就将小露臺占了大半。
在精致每位的果品點心面前,學生們再不怕平日裏就罕見威嚴的老師,連七海前輩都不再板着臉,大家一落座就嘻嘻哈哈,你搶我奪起來。
只有七海建人,還能勉強保持優雅喝茶的姿态,但架不住五條悟又撩撥他:“怎麽樣,這氣氛不錯吧?和年輕人在一起,好像青春都回來了呢!要不,你也回來吧?這樣熱熱鬧鬧的下午茶,不要比孤零零一人吃泡面好?”
灰原哀忍着笑,又忍不住在桌下,輕輕肘了五條悟一下。
難得這一回,七海建人沒有回嘴,只是瞥了兩人一眼,視線落在灰原哀身上時,又舉杯喝茶,遮住臉上一瞬間複雜的神情。
這樣熱鬧的場面,他不是沒有經歷過。
許多年前,在某個閑來無事的午後,幾個少年也會聚在一處,偷偷喝酒、吃零食,高談闊論着關于理想、未來和愛情。
他還記得,灰原雄最後問的話,是“七海,聽說硝子偷偷喜歡你?”
當時五條悟是怎麽回答的?好像是“屁,硝子喜歡的明明是我!”
曾經的少年們已經散了,他要不要回來,守護新一代的少年們呢?
或許,從他們身上,還能找回一點點行将被歲月蝕盡的激情?
“惠少爺!”老管家的叫聲,打斷了七海建人的思緒。
只見伏黑惠從小樓走出來,看到他們,像是轉身想避
開,被衆人發現後,又有所猶豫,終于還是昂首闊步,冷淡而神氣的穿過小露臺。
“惠少爺,一起用下午茶吧?”老管家熱情的招呼。
伏黑惠腳步不停。
“怎麽還在生氣呀,刺頭小弟?”熊貓接着起哄。
伏黑惠惱火的橫過來一眼,走得更快了。
“惠,合群一點嘛?”
伏黑惠也沒理會養父,當他從五條悟身後經過,忽然衣襟被人拉住,訝然回頭,看見的是一只小手。
那只小手只拉了他一下,便松開了,跟着那張神情淡然的小臉,也往後挪開了。
“你坐這裏吧。”灰原哀讓出了五條悟身邊的位置。
伏黑惠耳根驟然一熱,僵在當場,有些進退不得。
他沒想到,這個看上去性格最孤僻,還成為沖突導火線的小女孩,會主動邀請他。
他也是渾身有刺的性格,但并不包括無禮拒絕別人好意。
尤其,還是比他更有性格的女孩子……
“五條老師說,他有一個很出色的養子,我們也想認識一下?”乙骨憂太也發出邀請。
他微笑望着伏黑惠,目光卻柔和的,充滿激賞和理解的,在灰原哀臉上停了一秒。
真有點意外呢,小哀會主動向一個陌生的,還不太好相處的男孩釋出善意?
因為這孩子,是哥哥的養子吧,她希望他們“父子”關系能好好的。
其實,小哀是很懂事,很善良的孩子啊。
可為什麽,有時候又像故意躲着人,不讓人也對她好呢?
“咦,五條老師什麽時候說過──哎喲,真希,你幹嘛踩我的腳?”
“胡扯,我哪裏有踩?惠,快坐下好不好?這麽礙眼杵着,我吃東西都不香了!”
熱熱的溫度又從臉上漫過幾波,伏黑惠終于坐下了。
又掙紮幾秒,他決定對灰原哀說:“謝謝……”
謝謝,誰呢?
反正什麽“姑姑”,他是打死也不會叫的!
“你可以叫我‘灰原’,或是‘小哀’。”灰原哀像是看穿了伏黑惠的心思,輕描淡寫的回答,并且低頭喝茶不看他。
呵呵,真是個別扭,又容易害羞的小孩,當“養父”的,也會很辛苦呢。
下午茶散後,學生們去清理練習場,灰原哀則在實驗室給小白鼠喂食。
這時,她意外接到了一個人的電話。
“博士?”
“哎呀小哀,對不起對不起!聽新一說,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回來了進不了門,還遇到了麻煩?”
“沒關系,小事而已。那你現在有什麽事嗎?”
她這一問,阿笠博士的語氣立馬興奮起來:“我這一次去北海道,是受一位老朋友的邀請,見識他的新發明去了!”
“哦,什麽新發明?”畢竟同為科學家,灰原哀也被勾起了一絲好奇。
聽筒裏阿笠博士的嗓門,明顯壓了下來,“是超級搜索引擎,不是我替朋友吹牛,可真是厲害啊……”
阿笠博士天花亂墜的吹了幾分鐘,興致還沒有落下來,灰原哀卻有些不耐煩了。
“可以的話,也發來給我看看?”她随口問話,打斷了博士。
“哈哈,沒問題!小哀在高專肯定很無聊吧?那裏校規嚴格,你又不動咒術──”
“我不住高專,住五條家了。回頭把軟件發給我,就這樣,再見。”
“咦,不住高專?不會是你的身份被發現,小哀?小哀?”
灰原哀不等阿笠博士追問,便挂機了。
幾分鐘後,她的郵箱裏果然收到一個壓縮包。
灰原哀安裝完軟件,仔細看了源代碼,也不禁由衷贊嘆,阿笠博士的這位朋友,果然很厲害,這款搜索引擎的功能,比她自己改造的功能還要強大!
快要吃晚餐了,做實驗時間不夠,不如試試這軟件吧。
灰原哀遲疑了一下,在搜索欄中輸入了“灰原雄、咒術”這兩個關鍵詞。
輸入後,她的小指停頓在回車鍵上,許久都沒有敲擊下去。
為什麽會想要了解這個人?她對這位“哥哥”,并沒有真實的感情,也不存在多少好奇心。
灰原哀心頭砰然一動,微微感到害怕。
她想了解的,其實是那個女孩?
在這世上,必定存在另一個“灰原哀”──五條悟和七海建人苦苦尋找的女孩,真正值得他們付出關愛的“妹妹”!
灰原哀瞳孔黯下去,雙手慢慢離開了鍵盤。
找到“灰原哀”之時,就是她離開之刻,離開哥哥、離開夥伴、離開舒适的五條家和熱鬧的下午茶……
畢竟,她只是個小騙子。
說合兩位哥哥,鼓勵七海建人回高專,研制藥物幫學生提高體能,甚至勉強自己的性格,去善待伏黑惠。
這些,都只是“小騙子”能做出的,微不足道的補償而已!
最大的補償,還是幫助他們找回“灰原妹妹”吧!
趁着心頭一股不知是悲傷,還是激動的熱意,灰原哀不敢再遲疑,用力敲下了回車鍵。
她也不敢問自己,是希望尋找的順利一點,快一點,還是永遠永遠都沒有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