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遲遲和紀無咎用了早膳,春壽就派了人過來說李雨霖聽說自己宮裏的宮女死了,要到遲遲這裏來找說法。遲遲聽了,“哼”了一聲,似笑非笑地睨了春壽差過來的小太監一眼,說道,“真是好笑,人又不是本宮殺的,她來找本宮要什麽說法?”紀無咎淡淡地看了那個小太監一眼,未發一言,小太監已經抖若篩糠了。
他微微一笑,并不繼續以威壓人。另外那邊,遲遲已經漱了口,從桌子旁邊站了起來,兩人一起相攜而去。池塘邊,那個宮女的屍體已經被撈了起來,簡單地用白布蓋了,春壽站在一旁,跟李雨霖身邊的大太監對峙着,哪怕隔那麽遠還是能感到劍拔弩張的壓抑氣氛。
遲遲剛剛走過去,李雨霖見了她就冷笑一聲,一把推開拉着她的侍女,走到她面前,仗着比遲遲高,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李遲遲,本宮的宮女死在了你的院子前,你有什麽想說的?”
遲遲擡頭,笑着看了她一眼,“皇姐在說什麽?本宮聽不懂呢。你宮裏的人,不安安分分地呆在你的住處,沒什麽事做什麽要跑到本宮的院子這邊來呢?”她言笑晏晏,說出的話卻像是針一樣朝李雨霖狠狠刺去。李雨霖大概是不防她早非印象當中當年那個一團奶氣、缺少存在感的小女孩兒了,當下便有些氣結。跟她翻了個白眼,再也不理她,只是轉頭沖身後帶來的一堆人說道,“荥陽長公主院子裏恐有刺客,你們進去好好搜一搜。這刺客既然能心狠手辣殺了宮女,沒準兒明天就膽大包天刺傷了公主。”
太簡單粗暴了!李雨霖一向直接,但一語不合就要帶人直接沖進公主閨房,這也太目中無人了。一旁的琉璃見她這般不把遲遲放在眼中,氣得臉色發白,正要上前說話,遲遲卻不動聲色地把她往後推了推,笑着看着李雨霖,“誰給你的手令讓你來搜本宮的院子?你我同為長公主,品級一樣,你憑什麽?”
“本宮是你姐姐,這樣做也是為了你好。”李雨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尚未出閣,萬一這刺客是個男人,污了你的清白就不好了。”
聽她越說越沒譜,遲遲臉上也收了笑容。紀無咎在旁邊看了李雨霖一眼,淡淡說道,“無陛下手令,誰也不能亂闖,若是今日有誰敢踏進這院門一步,手進斬手腳進斬腳。”李雨霖直接,他比李雨霖更直接,原本還躍躍欲試的太監們聽到紀無咎這樣說,當下便消了心思。李雨霖見他們不動,恨得牙癢癢,偏偏她也知道鬧到李湛面前自己一樣讨不了好,只能現在那裏幹看着,心裏卻又實在不甘心就這樣輕輕放過這個大好機會。
紀無咎像是沒看到一樣,繼續說道,“殿下宮中有人失足落水,微臣也很遺憾。幸好殿在下宮中時間不會太久,差個把個人服侍也不妨礙什麽。眼下人手吃緊,就不再新給殿下派人了,還請殿下委屈一二。”這是連人也不再給她指派了。
李雨霖氣得臉色發白,她一向眼高于頂,何曾被人這樣對待過?自從李湛登基之後,她的地位就遠不及從前。以前呼風喚雨,眼下龍游淺灘,越是以前風光,越是接受不了現在的落魄。紀無咎并不将她放在眼中,擡眼看了一眼她身後的孫長青,續道,“這件事情到此結束,不過一個小宮女,不值得殿下和驸馬這樣大動幹戈鬧開了反而難看。”言下之意便是,識相的話就此打住,真要把死因查出來,他們也未必能讨得了好。
孫長青被他那一眼看得心中一跳,走上前來拉住李雨霖的手臂不許她再亂動,又給遲遲行了一個禮,說道,“殿下性子急,還請荥陽長公主不要放在心上。”他目光帶着幾分幽深,看得遲遲渾身發毛。這個孫長青,可比她皇姐有腦子多了。遲遲輕輕“唔”了一聲,再也不說什麽,轉身徑自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這場風波就這麽高高拿起輕輕放下了,李湛那裏連半點兒風聲都沒收到。只是李雨霖回去之後越想越不忿,又罵了兩天孫長青,打死了一個宮女,才勉強把她的氣消下去。遲遲經歷了這些事情,也沒了精神。連着兩天李湛和姜太後舉行的宴會她都告了假沒有參加,到了第三天正式秋獵的時候,她不能再不去,這才讓琉璃收拾了,跟着李湛他們一起上了山。
山上天氣更涼,遲遲雖然好動但對圍獵一類并不感興趣。李湛喜好詩文,也對這些興趣缺缺,要不是秋獵已成傳統,他還未必想上山來。只是他們兄妹不喜殺伐,別人卻未必。孫長青等一衆世家子弟上了山就好像是放出籠的鳥,一個個在山上策馬奔騰起來,甚至為了炫耀馬技,還專門挑難走的地方。
都是一群年紀相當的年輕人,幾句話下來就激出了意氣,連帶着一向不喜歡這些事情的李湛也被撺掇着跟各位臣子一起在前面策馬狂奔,享受着這難得的暢快。
遲遲穿了身丁香色的勁裝,騎了匹小母馬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琉璃同其他侍女坐在後面的馬車裏,遲遲身邊大多都是皇帝和大臣們的女眷,就算看男子們打得酣暢想要跟上去,奈何騎的馬多數都是溫順的小馬,也并不适合快走。
這種情況下,紀無咎必然跟在李湛身邊保護他的安全,沒空來理自己。琉璃也不在,她身邊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不遠處那些李湛的嫔妃和臣子們的家眷有說有笑的,她看了一眼便夾了馬肚子朝前面走去。那些人知道她是長公主,等下上來讨好,她就是想走也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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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素素見遲遲落單,連忙縱馬上來與她搭話,“為何不跟上去跟重光他們一起?”同樣是長公主,李雨霖早已經過去了,遲遲卻還在後面。
她搖了搖頭,問道,“你怎麽不去?”
姜素素臉上出現一絲赧然,“我不會。”遲遲點了點頭,看姜素素那模樣就猜得到她其實并不喜歡這些活動,但想要和李湛在一起,這些又是必要的。
兩人剛剛湊在一起,就有人上來寒暄。她們兩個,一個是皇帝最寵愛的妹妹,一個是皇帝最寵愛的妃子,湊一塊兒想不引人注目都難。姜素素尚且還能耐着性子跟那幾個貴女講話,遲遲卻已經面露不耐了。幾人簡單地說了幾句,就有小太監過來拜見姜素素,說是李湛見她過去伴駕。于是,遲遲在這裏唯一熟悉的人也在一片羨慕的眼神當中離開了,只留給遲遲一個遺憾的眼神。
眼見着那些人要迎上來,遲遲連忙縱馬上前,誰知走了沒兩步,又遇到一個小太監,“殿下,姜婕妤請您過去同她一起。”
遲遲不疑有它,只當是姜素素見她一個人在這裏無聊,回了李湛把她一起叫過去。只是随口問道,“本宮怎麽沒有見過你?紀無咎又收了新的徒子徒孫啦?”她聲音清脆婉轉,好像黃莺初啼一般,那小太監愣了愣,正要答話,遲遲卻已經縱馬而走了。
她現在滿心滿意都是馬上要見到紀無咎,哪裏還會去顧及那些?那小太監見她徑自往前,連忙翻身上馬,追了上去,“殿下,是這邊。”
遲遲停住,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那邊一片密林,遠遠看過去茫茫蒼蒼。遲遲絲毫未覺有不妥,調轉馬頭,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地進了林子,往前走了好遠都沒有看到人影,遲遲有些累了,忍不住沖那個小太監抱怨道,“還有多遠啊?”那個小太監縮在馬上,只是不住地說道,“快了快了。”遲遲聽出他話裏的敷衍,眼見着路越來越難走,她心裏生出一絲不安來,連忙勒住馬,沖那個小太監喝道,“你究竟要把本宮帶去哪裏?”
他回過頭來,臉上露出一個笑容,“自然是去陛下身邊啊。剛才陛下他們還在這裏的,現在不在,想來是已經往前去了,殿下您得快點兒,要不然追不上了。”
遲遲低頭看了一眼地上淩亂的痕跡,的确是有不少的馬蹄印子,她微微放下心來,最終還是跟上了那個小太監的腳步。
她由那個小太監領着,在林子裏又拐了兩個彎兒,前面突然出現了一名錦衣男子。見到那人,那個小太監立刻從馬上下來,朝那男子行了一個禮,口中說道,“公子,人已經給你帶過來了。”
遲遲不認識那個什麽“公子”,只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讓她十分不舒服。她在馬上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正想問那個小太監,他卻已經躬着身子離開了,連馬也沒帶走。
遲遲坐在馬上,眼看着那男子越走越近,她忍不住喝道,“你想做什麽?”
“做什麽?”男子挑了挑眉,臉上有一閃而過的yin邪,“你說我做什麽?”
遲遲也知道不好,但看這裏是李湛他們去時的路,又稍微放心下來。只要她拖延時間,大聲呼救,李湛那邊想來應該聽得到。想到此節,她微微鎮定下來,擺出長公主的架勢,對那人大聲道,“本宮乃荥陽長公主,不許無禮!”
“哈!”那人像是聽到了極為好笑的事情一樣,“宮女也膽敢冒充金枝玉葉,你還真是膽大包天。”他的眼睛在遲遲身上轉了一圈兒,嬉笑道,“小美人兒還不快快下馬,讓小爺好好疼惜一番。”
遲遲心裏發怵,面上卻不動聲色,她還有些不明白為何這人會把她當成宮女。“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本宮不是什麽宮女,乃是真真切切的當今聖上的胞妹,荥陽長公主。”
那人臉上嘲諷之色更濃,“哈哈”笑了兩聲,沖遲遲說道,“你這小宮女倒有意思。”他說着就要伸手去挽遲遲的缰繩,“快下來!”遲遲連忙拉着繩躲開,那人面露不耐,嘴上卻還是不幹不淨地說道,“你不下馬,可是想要與本公子在馬上春風一度?本公子自幼習武,只是辛苦你了,破瓜之時卻要如此激動。”他說着,就猛地伸出手來,要把遲遲從馬上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