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尋找救命稻草
2018年6月7日，H市A區郊區石橋下。
第7天了，小六知道這是她身體的極限，也是時間的極限。
小六靠坐在石橋下水溝旁的牆上，頭枕着胳膊埋進膝蓋裏，身上白色短衣短褲滿是泥濘，已看不出本來顏色，包在腳上的破布肮髒不堪，依稀能看出布料是從短褲上撕下來的。小六身無分文，身上唯一的東西就是脖子上戴着的十字架項鏈。
H市是三線小城市，往來人口不多，石橋下更是如此，一般是流浪漢的聚集地，誰也不會多注意誰。無家可歸的人見到新來的，不欺侮也不結交，大約只知道這個新來的很奇怪，早出晚歸，不開口說話，不吃東西，回來就将臉埋起來，偶爾看到也只是髒兮兮的樣子。曾有流浪漢去讨生活時遇到過她，而她也只是隐藏在鬧市的角落裏，一坐就是一天，什麽都不做，一連幾天。
小六擡起頭，齊耳短發，髒兮兮的臉辨不清容貌，只有那雙眼睛充斥着堅決之色，似乎蘊藏着火焰，和之前幾天空洞麻木的木偶截然不同。又是一天該出發的時間，誰也沒在乎小六離開，但從此石橋下再也沒有小六的影子。
鎖定之前觀察過的徐式小額借貸公司，300米遠，鬧市區，一個紅綠燈，兩個轉彎，小六稍微加快腳步，盡量隐身胡同小道中，頭也不擡，不讓別人多注意自己。300米的路，成功避過紅綠燈、汽車、鬧市、人群，迂回走了很久才走到目的地。
時間并不早，但公司還沒開門，小六自然從容地解開門上的密碼鎖，走了進去。這個公司的門市房非常大，當初裝修成了前面是營業區，後面是居住區。
小六像回到自己家一樣，一邊等待電腦開機，一邊打開冰箱将食物搬出來，之後到衣櫥裏拿了幾件衣服去衛生間洗澡。
徐式小額借貸公司是徐少卿的暴發戶老爸徐建設開的，經濟條件好的時候掙了些錢，算是當地的小土豪，等到徐少卿大學畢業，徐建設就讓徐少卿子承父業，自己和妻子環球旅行享清福。
徐少卿打心眼裏瞧不起老爸的事業，覺得就是個放高利貸的。徐少卿雖然心高氣傲，想要脫離這個行當，有一番自己的作為，奈何眼高手低，畢業七八個月沒找到工作，又挨不住老爸的懇求，只好接下這“燙手山芋”。因為不情不願，徐少卿每天上班都消極怠工，借錢也不看對方的還款能力，催款也不及時，倒是借款不還跑了的有好幾個。一年時間不到，公司業績越來越差，員工每每提出自己的建議，他都不予理會，氣得大夥集體辭職，不伺候這敗家少爺。徐少卿現在真是焦頭爛額，就這麽個破公司，還能搞得自己這麽狼狽，但他沒忍心結束老爸的心血，也不想讓老爸瞧不起自己，最後只能硬撐。
上午10點多，徐少卿才打着哈欠緩緩開車到公司，他昨晚看鬼片看到下半夜，睡過了頭。
徐少卿打開休息區門後，魂差點吓沒了！只見一個沉着自持，利落飒爽，空谷幽蘭般的年輕女子穿着自己的T恤，專心致志坐在電腦桌前一動不動，那女子自然而坦蕩地瞥了徐少卿一眼。
徐少卿汗毛都豎起來了！眼前這個頭發還是濕的女子是怎麽進來的？又不像是小偷，哪有小偷如此從容淡定，像回到自己家一樣？這情形，怎麽和昨晚看的鬼片這樣像！
徐少卿強忍住沒叫出來，但女鬼兩個字浮現在腦海裏不能自拔。他看着滿屋子都被翻了一遍的慘狀，顫抖的手想要去摸手機報警。
這時傳來聲線偏低的女聲：“你比昨日遲了50多分鐘，我等你很久了。”
手機啪的摔到地上，徐少卿吓得渾身冷汗，話也說不利索了：“你，你，你昨天就在這？那我怎麽，怎麽沒看到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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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天沒進來。”
“那你今天是怎麽進來的？”徐少卿咽了口吐沫，“你想要什麽直說，只希望你高擡貴手。”
高擡貴手？小六不解。
小六沒想到這麽快就達成目的，愣了幾秒：“我需要你幫我做幾件事，事情寫在便簽上，前六項需要在10日內完成。現在我需要你的開機密碼，謝謝。”
徐少卿懵了半分鐘，喃喃說了開機密碼，機械地接過便簽，上面羅列将近20樣東西。
徐少卿越看越覺得不對，自顧自念道：“一、補辦身份證，證件號XX，二、GSS計算機三臺和筆記本一個，三、網速升級到最快以及無線網卡，四、GSS新款智能手機一部，五、女性生活用品若幹，六、在所有銀行開戶及辦理網銀，七、抗碰撞吉普車一輛，八、舉架5米100平左右房屋一間，九、信號屏蔽器五臺，十、LA智能機器人一個，十一、3D打印機一臺，十二、備用電源……”
徐少卿念到這裏念不下去了：“後面這些是什麽鬼，高科技？女鬼還需要這些？”
小六拔網線的手頓了頓：“你應當多相信科學。我是人，叫小六。”
“啊！”徐少卿上下打量，松了口氣，轉而怒道，“你誰啊你，怎麽進來的，便簽上亂七八糟的是什麽鬼東西？還有，你憑什麽不經我允許吃我的用我的？你要是不說明白，我現在就報警。”
徐少卿冷靜下來才發現，小六年紀肯定沒有自己大，年紀不大，怎會有如此讓人有壓力的氣場？還有這顏值不是一般的高，讓他聯想到《洛神賦》，真心可以當明星了。呸呸呸！自己在這個節骨眼上想什麽呢！
小六一邊操作電腦一邊耐心解釋：“我在你公司附近觀察三天，你輸大門密碼時我看到了。我現在遇到一些困難，只能尋求你的幫助。至于你的東西，我照價付款，請你諒解。”
“我這只是小額借貸公司，沒有其他能力，幫不上你。你若有困難，可以找警察。”
還是有預謀的！徐少卿心裏很不舒服。他見小六不像是個神經病，但她做的事不說是天方夜譚也算是古怪之極。不管是真是假，他不想惹麻煩，直接拒絕。
徐少卿态度堅決也在小六意料之內，小六換了方法：“那我借款。”
徐少卿知道小六不死心，想找借口拒絕，随口胡謅：“我們這裏最少是借5萬起，需要同等財物擔保。你借多少？對了，你是不是還沒有身份證，沒有也是不能借款的。”
“我借5萬，擔保是這筆生意你一本萬利，我的身份證可以補辦。”小六繼續打字，連頭都沒擡。
“借5萬就能将你便簽上的東西都買了？別吹牛了，房子、車子你根本負擔不起。”徐少卿不屑。
“這個你不用擔心，錢我自己出，我只求你幫我買。”
“你外星人吧你，怎麽聽不懂重點呢！”
“重點是拒絕，我聽得懂。一本萬利的生意也不做嗎？”小六顯得不慌不忙，語氣一直平緩冷靜。
徐少卿心一動，兀自嘴硬道：“你都不知道我這裏利率是多少就敢承諾一本萬利，也太托大了。”
“多少？”
看來這小六是鐵了心跟他杠上了，徐少卿一咬牙，說了一個連自己都接受不了的高利貸利率：“我這裏是5分利，看你也不懂，5分利的一本萬利就是——”
徐少卿卡住了，他不會算。說完自己都心虛，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為了不做生意，竟扮起了高利貸！
小六接口道：“我确實不知你們的行業算法，那就簡單一點，5萬元5分利一本萬利是2500萬，我每天還你10萬，直到250天後償還完，這期間希望你能幫我。”
2500萬！徐少卿不是震驚，而是傻了！這麽一大筆錢吶，怎麽從小六嘴裏說出來就像是2500元似的。
他重新打量小六，心想：這小丫頭片子什麽人？年紀不大，錢應該不是自己賺的，看這口氣和這做派，難道是離家出走的富二代？她真這麽有錢？
“你別以為錢是萬能的！”徐少卿感到自己說這話時都有顫音，在心中唾棄自己：慫！
“有了這筆錢可以挽救你公司的頹勢，可以不必困在這方寸之間，去做你想做的事，還可以過上相對優渥的生活。而你要做的，只是幫我買買東西，辦辦卡而已。”
徐少卿發現，小六無論說什麽話，語音語調都是平的，毫無感情起伏變化，雖不感到冷硬，但總覺得漂亮女孩子這樣說話怪怪的。
小六見他不答，又問了句：“如何？”
徐少卿糾結一番，氣勢弱了下去：“你真有這麽多錢？別是什麽不幹淨的錢吧？”
小六見徐少卿動搖，用特別誠懇的語氣保證：“我保證每一分錢都是幹幹淨淨的，你幫我把身份證辦下來就知道我所言非虛。如果你同意，我們現在就可以簽合同。”
徐少卿見小六說話做事有條理，還頗有見識，年紀輕輕卻十分老成，從容淡定到無悲無喜的可怕境地，總是一本正經的樣子，心中更加動搖。但還是不放心，想先觀察觀察。
“先不忙着簽合同，等我先幫你把身份證補辦完再說。萬一我們去公安局一查，你的戶籍信息是死亡注銷可怎麽辦？”為什麽又想到女鬼了！
“應當不是死亡注銷，失蹤人口的可能性大一些。”
“……”感覺更不好了！
“5萬本金你也不用給我，就當是我在你家衣食住行的費用，你幫我扣除吧。”小六見徐少卿要有反對意見，安慰道，“房子找完，我立即搬走。”
“我還有個問題，這些這麽簡單的事你為何不自己辦？”徐少卿假裝恍然大悟，“你不會是通緝犯吧！”
“通緝犯不會讓你拿着自己的身份信息去公安機關。我知道你現在有許多疑問，我解釋了你也未必會信。” 小六面無表情。
“你不解釋，我更不會信你。”正常人都會懷疑的好嗎！
“我不是壞人。”
徐少卿抓狂，這叫解釋？
小六無比認真地看着徐少卿的眼睛：“我現在遇到麻煩，真的是沒有辦法才找你幫忙。你知道越多，牽扯越大，我不希望你也遇到麻煩。我請求你相信我一次。”
與小六對視，徐少卿竟然敗下陣來，他有些讪讪。小六确實像謎，誘人且危險，那炙熱的，帶有哀求的眼神似乎告訴他，她說的都是真的。他直覺，要是好奇下去，會付出代價。一邊是巨大的經濟利益，一邊是合理懷疑，徐少卿感覺這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抉擇。
小六沒給徐少卿做決定的時間，繼續談條件，只是這次小六的語氣變得有了寒意，嚴厲無比：“這單生意中，我只有一個要求，不能和任何人說起我的事，包括親友、網友、警察在內的所有人。一旦違約，我會要求20%，即500萬的違約金。”
徐少卿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額賠償警告吓一跳，呆呆問了句：“為什麽警察也不行？你不會是洗黑錢的吧？”看到小六皺眉，他忙擺手，“怎麽會呢，呵呵。”
這時，小六将在電腦中拟好的合同打印兩份出來，遞給徐少卿。徐少卿一看合同內容沒有出入，也寫有違約金部分。徐少卿盯着500萬這幾個字，心中還在盤算猶豫。
就在這時，有人敲徐少卿公司的門：“小徐，你在嗎？”
二人同時一愣。
小六心思一轉，在紙上與徐少卿對話。徐少卿反應也不慢，雖不知為何，但還是配合小六。
——誰？
——轄區民警張望祥。
徐少卿想了想，決定試探小六。
——其實你剛剛說的那些，也可以找張警官幫忙，他是個可靠的好警察。
——不對，事有蹊跷，你先将他打發走。
“小徐，你在嗎？我是你張叔。”張望祥還在锲而不舍地敲門。
見小六眉頭緊鎖，還帶着絲絲緊張，徐少卿也不自覺緊張起來，他似乎抓住一些關鍵。
——你怕警察，為什麽？
在這個節骨眼上，就連小六也無法再淡定，徐少卿一念之間可關系到他們的生死。小六如果沒有辦法說服徐少卿，沒能讓他相信自己，那萬事休矣！小六帶着破釜沉舟的表情看着徐少卿。
——我沒辦法解釋。我的命在你手中，請你相信我。如果你不信我，也請你幫我這一次。
徐少卿畢竟是有血性的少年人，一句“命在你手中”讓他不能輕易做決定。唯獨性命這樣東西，是不能碰到“萬一”二字的。
徐少卿将休息區房門反鎖，出去開大門。
“小徐，你怎麽這麽久才開門？”
徐少卿假意打個哈欠：“昨晚看鬼片看到下半夜，現在正在補覺。張叔你也知道，我這生意越來越差，就算不睡覺也無事可做。說實話，這放貸的生意我是真沒興趣。不過張叔，你可千萬別告訴我爸。”
張望祥搖頭：“大白天就睡覺，你爸的家産可不能這麽揮霍。”
“張叔找我什麽事？”
“小徐，你見過照片上的人沒？”
照片上17、8歲的女孩齊耳短發，白色短袖上衣，神态端正，不正是小六！
徐少卿感到自己心髒砰砰直跳，穩定一下情緒：“沒見過。這誰啊，犯了什麽罪？”
“犯罪？這姑娘這麽小就犯罪？”張望祥又端詳了照片，興奮地拍了徐少卿肩膀，“不過小徐，你行啊，我是民警，你單憑一張照片就能看出犯罪信息！你跟叔說說，你怎麽看出來的，看出什麽了？你要真是這塊料，我幫你勸老徐，別把孩子耽誤了。”
作者有話要說： 2016年新文，10萬字存稿，一周争取更兩到三次，不棄坑。一切為劇情服務，切勿認真，對于與實際不符的部分，請見諒。同時，獻給努力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