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筆仙（7）
寧清的魂靈笑得猖狂，她對林茯神說了一句話身影就忽然隐沒，像是被招魂鈴吸進去又像是自己自行離開。
不管哪一種，林茯神已經把她的事放在第二位了。她回頭就沖出教室問鬼白：“她在哪裏跳窗，情況如何？”
“就在走廊外面的窗口。位置大概是操場，情況不樂觀。”林鬼白也跟着林茯神快步跑下樓。
林鬼白順着記憶中的位置找到方芯。方芯背部朝上倒在地面，身體留出大灘的血。林茯神看她的樣子好像還有呼吸，立即對林鬼白說：“鬼白，快打120！”
林鬼白倒沒剛才那麽着急，神情寥寥的答道：“在回頭找你的時候我已經打過了。”
“她跳窗時是什麽狀況？”
“她跑出教室後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左右不分的到處沖撞，忽然就沖到牆邊一頭跳出了窗外，我都來不及制止她。”林鬼白回想起剛才方芯失魂的行為，盡量把過程簡易化的告訴林茯神。
“看來那符紙她根本沒動，所以最後還是變成這樣了。”林茯神搖搖頭，一副很失望的樣子。
林鬼白嘆了口氣，拍拍林茯神的肩膀：“方小姐變成這樣，寧清的魂靈應該滿足了。”
“她說方芯活下去的希望不大，最後還是會死，所以她的心願已經了了，不會再作祟。哼，無論人鬼都一樣，就算報了仇化解自己的怨氣，也只會令自己陷入更絕望的深淵。因果報應，終是害人又害己。”
林鬼白也很無奈，“姐，這種事情我們已經見過太多，再怎麽感嘆也沒用。話又說回來，沒想到這次的委托這麽容易就解決掉，我還以為要打長期戰。”
“……你忘了方芯若是死掉，我們就白忙一場了。”
現在說這些也無濟于事。方芯出血過多，整個身體都被重力擠壓，形成一種扭曲的姿勢，嘴裏還吐着血，瞳孔放大，已是将死之相。
救護車的聲音很快遠遠傳來，林茯神扯扯林鬼白的衣服，說：“救護車來了我們就撤吧，我眼睛好疼。”
林鬼白拉過林茯神的手，輕聲道：“那你閉上眼睛，我帶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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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舊校舍跳樓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佩安，學生都被籠罩在一片恐怖和不安之中。然而值得慶幸的是，方芯還活着。
雖然傷得很嚴重，但幸運的是她四肢和髒腑并沒太大的損傷，簡直是一個奇跡。
聽說方芯沒死的消息，林鬼白也安心了。本來還擔心她死掉的話就要不到委托費，真是謝天謝地。
方芯蘇醒後的一個星期由重症病房轉移到普通病房，也允許家屬朋友探病了。林鬼白去探望她時，告訴她筆仙的事情已經解決，不會再有奇怪的事情發生，也不會有人死了。方芯寬心的同時，也答應說等她的傷養好就彙錢到林鬼白的賬戶。
有了方芯的承諾，林鬼白就着手準備離開佩安的事情。之前用了某些手段進入佩安，現在要離開也是很輕易的事情。
當林鬼白把辭呈遞給姜梅時，姜梅神色猶帶着不舍與不解：“林老師是不是覺得這學校不好？”
“并不是，姜主任你想多了。我妹妹的身體不好，加上學樣最近發生的事情，我擔心她會受影響。我只有這麽一個體弱多病的妹妹，還請姜主任諒解。”
姜梅輕輕嘆息道：“我本還想讓你負責更多事，這真是太遺憾了。而且你才剛入職就要離開，其它老師還想找時間替你開個迎新會。”
“真的很抱歉。”林鬼白禮貌的接口道。
姜梅拿筆在辭呈簽上自己的名字，“罷了，人各有志，希望日後有機會再見。”
林鬼白點頭道謝，準備離開時，有東西從口袋掉了下來。姜梅瞧見林鬼白沒注意到，便起身越過辦公桌，一邊喊他一邊去撿起那東西：“林老師，你東西掉了。”
林鬼白不明所以的回過身，卻見到姜梅拿着一張相片愣在那裏，臉色變得難看且複雜。她擡頭，聲音顫抖的問：“這相片你從哪裏得來的？”
林鬼白看向姜梅緩緩遞過來的相片，是之前在舊校舍的教室撿到的那張。姜梅的反應很奇怪，好像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般。
仔細一看，林鬼白驀然發現那相片裏的女生和姜梅很像。
“……在舊校舍巡邏時撿到的。左邊那個女生是你嗎，姜主任？”
姜梅拿着相片的手滞了滞，仿佛憶起往事般頹然開口：“是，是我。”
看姜梅的樣子，這相片的出現讓她很在意，“你的臉色不大好，這相片有什麽問題嗎？”
姜梅目光幽深地睨了他一眼，才慢慢說道：“和我在一起的這個女生叫江思曼，最開始玩起筆仙的人。”
林鬼白微怔，對姜梅的話表示訝異：“可這相片應該是二十幾年前拍的。”
姜梅看着林鬼白，眼神複雜而暗沉。她把相片遞到林鬼白手上，轉身在辦公室翻找了一會兒，拿起一本相冊接着遞過給他，“你說對了，這是二十七年前的相片。她是個奇怪的女生，孤僻不合群，還很怪異。所以學校的人都怕她，沒有人願意和她做朋友。”
林鬼白拿過相冊，是之前看到過的“1988畢業相冊”。他一邊聽着姜梅的陳述一邊翻開，翻過幾頁後，姜梅的手指伸了過來指着右下角的一寸照說：“她就是江思曼。”
黑白相片裏的女生與他之前看到的有些不一樣。女生的臉平平無奇，眼神卻很深邃淩厲，讓人生起一種滲心的感覺。明明只是盯着相片，卻仿如她就活生生站在你的面前，盯着你看。
林鬼白感到很不自在，不由的移開目光，對上姜梅複雜的神色：“姜主任，你和她關系似乎很好。”
姜梅聽了林鬼白的話，不知該作何表情，滞了半晌才凄然地輕笑道：“很好麽？一開始也許是吧。以前的我對那些靈異事件很感興趣，自然就和她成了朋友。她天生就對那些東西有很強感應力，所以筆仙是我們常玩的游戲。後來某天她失蹤了，音訊全無。”
林鬼白不明白姜梅為什麽要告訴他這些事情。也許有些事藏在心裏太久了，很難受，現在有個可以傾訴而不用擔心會影響到自己的人，話才會停不下來。
然而她的話也引起了林鬼白的好奇：“她為什麽會失蹤？”
姜梅像想起了什麽不好的事情，甩甩頭，換上平靜而疏離的淡然笑意，對林鬼白說：“都是些陳年舊事了。林老師，拉着你說了這麽多真是不好意思。”
姜梅對賣關子的技倆倒是用得娴熟。被人釣起胃口的林鬼白想聽後面的故事就得繼續留在這裏。不過林鬼白不會對一些無關的事緊咬不放，便說：“沒關系。既然這相片是姜主任你的，那就物歸原主了。我得回去照顧我妹妹，先走一步。”
姜梅沒有再客套挽留林鬼白，她低頭盯着那張老舊的相片，手指細細來回拂着相片上的兩人，臉色蒼白的低聲喃喃道：“我的這張相片早已經燒掉了。”
林鬼白回到家林茯神還沒睡醒。她抱着小熊布偶蜷縮在沙發，微蹙着眉頭，一臉不滿意的睡相。蓋在身上的被子不知何時被她踢到地上，窗外的風吹來，她就瑟瑟的把小熊抱得更緊了。他走到林茯神的跟前，替她把被子撿起重新蓋好。
打算去開電腦看看有沒有新委托，轉身時卻被一只手用力拽住衣角，他側頭望着林茯神睡眼惺忪地瞅他，說，“我吵醒你了？”
林茯神坐起身，打了個哈欠，“沒有。”
他揉了揉林茯神的頭發，問：“眼睛怎麽樣？”
“已經好多了。鬼白，我肚子餓，想吃才記的雞腿飯。”林茯神撐着還沒完全睡醒的眼睛，有氣無力地叫道。
林鬼白擡手不客氣地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一把年紀就不要對弟弟撒嬌了。”
“我偏要。”林茯神丢開小熊，張開雙手整個人撲到林鬼白身上抱着他亂晃：“快去買，快去買雞腿飯，不買我就不松開！”
拿林茯神沒辦法，林鬼白一邊掙脫她一邊應下來：“好好好，真拿你沒辦法。”
林符神滿意地松開不纏他了，見他拿衣服出門滿臉堆笑道：“早去早回。”
明明她這樣愛撒嬌都是他寵出來的，還說什麽讓她不要撒嬌，真是過分的要求。
林茯神又重新躺回沙發上，睜着眼睛望天花板：“我還是感到心裏不舒服，事情真的解決了嗎？”自言自語了一句話，她決定不去想，繼續睡。
兩個月後
林鬼白臉色不佳地從外面進來，手裏拎着林茯神最愛的雞腿飯。正坐在電腦旁看留言的林茯神見他臭着一張臉，歪着頭好奇地問：“你出去前還笑眯眯的，怎麽回來就臭着一張臉？”
林鬼白把飯和一疊報紙放在林茯神跟前說：“你看吧。”
林茯神首先打開雞腿飯快速扒了兩口到嘴裏嚼着，才拿起報紙看。在頭版的版面上幾個大字铮然入眼，“悠久名校出現多名自殺學生，背後真相究竟為何？”繼續看下去，小标題寫着：“多起自殺事件與舊校舍牆壁內驚現女屍是否有聯系？學校人心惶惶，教導主任跳樓自殺，內/幕是什麽？”
林茯神念着小标題，擡頭，眼神變得清亮澄澈：“你臉臭是因為牆壁藏女屍，還是姜梅自殺？”
“你看內容。在我們離開佩安後，還是有學生自殺，而且是多半玩過筆仙的人。我看姜主任不像會自殺的人，加上那具女屍，我想也許和她曾跟我提過的女生有關。”
林茯神把報紙扔到一邊，不再關心這件事，專注地扒着飯：“錢已經收到就不要管它了。我說過，是因果報應。我們除了幫助無辜的人逃離外，其它的我無能為力，你也一樣。”
林鬼白陰沉着一張臉，悶悶不說話。
有時候他很羨慕林茯神，她缺少對人情世故的體恤，所以不會對別人的不幸遭遇有恻隐之心。就算是自己相處過的人物，也不會有多餘的感情。
但是她說得對。事情已經發生了，無論真相究竟如何，他也無能為力。他能做的，就只有默哀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