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沒事吧？”林清婉轉頭看了眼身後，發現登徒子并沒有跟上來，這才松了口氣似的拍了拍胸脯，她看向身旁沉默不語的宋玉關切的問了句。
“林姑娘莫不是在關心我？”宋玉轉頭看她，目光中似乎隐含着一絲笑意。“經過這幾日的相處，我還以為林姑娘很不喜歡我呢。”
“我哪有……”林清婉想起她在宮中初見宋玉的時候，似乎确實沒有給他好臉色看，不由地有些心虛的收回了後半句。
“那我就放心了。”雖然宋玉說的聲音很小，但還是傳進了林清婉的耳中，她還來不及理解他話語之中的含義，便看見他指了指面前近在咫尺的店鋪：“我們進去吧。”
這家琴鋪就在主街之上，店鋪從外面看便很是雅致，到了裏面不管是擺設或是裝潢都能看出主人的用心。
琴鋪的老板是位看上去年近五旬的男子，他似乎和宋玉很熟識，在他們踏進門來的時候便笑着上前來和宋玉打招呼。
“宋大夫好久沒來了，今日怎麽有空？”秦宣少時曾是郢都著名的琴師，不少郢都的王公貴族一擲千金便是為了聽他彈奏一曲。
後來他的手指受了傷彈不了琴便用之前彈琴所得的錢在郢都開了這樣一家琴鋪，琴鋪中的琴都是他精心調試過的，他的琴價定的合理甚至偏低，沒用多久名聲便在郢都傳開了，生意也是越做越好。
“這位姑娘是？”秦宣這麽問道，見宋玉淡淡一笑，忽然想起不久前傳遍郢都的那篇賦，瞬時明白了過來。“原來她便是鄢城第一美女，果然名不虛傳。”
秦宣目光在林清婉身上停留了幾秒，馬上便收了回來。
他朝林清婉走近了幾步，見她有些好奇的站在一把古琴面前，便低笑道：“姑娘可真是好眼光，這把琴可是我這鋪子裏最珍貴的一把琴了。”
林清婉從小便學習古琴，對古琴多少有些了解，她會這麽好奇的盯着這把琴看是因為這把琴居然有十根弦！
一般的古琴多為七弦，八弦、九弦就很少見，更何況是十弦。
要知道古琴每多一根弦演奏的難度便會多上一層，她雖然擅長古琴，八弦古琴也只是彈得差強人意。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秦宣淡淡一笑問道：“姑娘想不想試上一試？”
“可以嗎？”林清婉沒有見過十弦琴，自然是想試一試的，被秦宣這麽一問，頓時覺得有些手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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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宣笑着點點頭：“請。”
時至正午，店鋪中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十弦琴在這琴鋪中擺了許久，從來沒有人敢去嘗試，這一次有人要彈奏，自然是吸引了不少前來看琴的人圍觀。
林清婉原本便有些緊張，她剛在琴前坐定，擡眼看見不遠處聚集了不少圍觀群衆，心下更是緊張了。
宋玉就站在人群最前面，他饒有興趣的盯着林清婉看，似是沒想到她會想挑戰彈奏十弦琴。
“噔~”古琴專有的低沉悠揚的聲音從林清婉纖細的手指下傳出來，開場優美婉轉，就在人們期待的等待後文的時候，她卻忽地停了下來。
“咦？怎麽不彈了？”
“是啊，我正聽得起勁呢。”
“不過你說這姑娘是何來歷？竟然能彈奏十弦琴？”
……
聽到人們竊竊私語的聲音，宋玉又往前走近了幾步，站到了林清婉的面前低聲問道：“林姑娘餓了嗎？”
林清婉一愣，下一秒便被他拉着站起身來。
原本在店鋪裏看琴的人們見沒什麽好戲可看，也就散開了。
林清婉走到秦宣面前道謝，秦宣贊賞的對她豎起了拇指：“姑娘的琴藝精湛，若是多多練習，日後定會驚絕天下。”
聽他這麽說，林清婉看了一眼身邊的宋玉，見他正笑望着自己便收回了視線。
剛才人們都以為是她自己停了下來，實則不然，她是根本演奏不下去了。
十弦琴對手指靈活度的要求太高，短期內她怕是駕馭不了。
不過她想如今這鋪子裏看出來的人也就只有宋玉和老板兩個人了吧。
離開琴鋪後，宋玉帶着林清婉去了主街最大的飯館柯記飯館。
******
柯記飯館就在主街的右側，臨近皇城，坐在飯館的二樓可以遙望皇城，飯館在郢都已經有些年頭，酒菜也是郢都城中數一數二的，因此飯館無論何時總是座無虛席。
宋玉和林清婉來的時候正是飯點，飯館中已經坐的滿滿當當，一眼望去看不到一處空位。
“宋大人，你來了。”店小二似是認識宋玉，見宋玉踏進門來便迎上前來。
“小二，可還有位子？”雖然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宋玉還是抱着試試看的心态問了句。
“不好意思宋大人，你來晚了，這個點客都滿了。”店小二聞言有些抱歉的撓了撓頭說道。
“我們走吧。”宋玉禮貌的對着他點點頭，随即看向身旁的林清婉低聲道。
林清婉應了聲，跟在宋玉的身後往主街的另一邊走去。
主街的右側有一處小巷，若不仔細看是不易察覺的。
宋玉帶着林清婉走進小巷之後，又往前走了幾步，林清婉這才看見在小巷裏居然有一個小飯館。
飯館的牌子是自制的，就擺在門口，若不仔細看都看不清楚上面的字，木板上赫赫寫着“趙記小館”。
她有些疑惑的看了眼停在了飯館門前的宋玉，聽到他說：“論起好吃程度，這家店可絲毫不輸柯記飯館。”
不等林清婉回應，宋玉已經推開了趙記小館的門，館內空無一人，只是擺着一張桌子，四把椅子，但是桌椅都十分幹淨，應該是有人經常打掃才是。
就在林清婉好奇的四下張望的時候，後室的簾子被掀開來，從裏面走出一個人。
這人看上去也就四五十歲，穿着一襲紅衣，長袖被挽起，頭發也是束成一束，看上去十分幹練。
那人似是沒想到有人會來，原本疑惑的表情在看清楚來人之後瞬間化為喜悅。“子淵，你來了，好久不見。”
“吳伯伯，你還記得我？”吳寒聽了宋玉的話，唇角勾起一抹笑：“你長得和小時候一樣好看，想不記得也難啊。”
林清婉：“……”
吳寒說着朝宋玉又走近了幾步似乎想要将他看看清楚：“想不到一晃眼你都這麽大了，我也老了。哎……”
宋玉聞言微微一笑：“吳伯伯還是和以前一樣年輕。”
吳寒拍了拍宋玉的肩膀，似是想起什麽：“王……你父親還好吧？”他似是注意到宋玉身邊還有林清婉，趕忙改口問道。
“他……很好。”宋玉有些艱難的回道，原本上揚的唇角也拉了下來。
“怎麽？吵架了？”吳寒曾經是宋國的大夫和屈原一起為宋國效力，宋國國滅之後，他便到了郢都來開了這樣一個隐蔽的小飯館。
宋玉淡淡笑笑不置可否，吳寒見他不想再說便也不強求，他又笑着看向他身邊的林清婉：“這位姑娘如何稱呼，我還是第一次見子淵身邊有姑娘出現呢。”
“你好，我叫林清婉。”林清婉禮貌的點頭自我介紹道。
“林清婉，婉兮清揚，是個好名字。”吳寒随口回了一句，想起什麽轉頭看向廚房的方向：“看我只顧得和你們說話，還炖着湯呢，你們要不要喝？”
“好啊。”不等林清婉回應，宋玉便拉着林清婉坐了下來。
瞥見這一幕的吳寒微微一笑，随即走向廚房：“你們稍等，我順便再炒幾個菜。”
不一會兒的功夫，廚房便傳來一陣香味，林清婉這才感到有些餓了。
菜上齊之後，吳寒走到櫃臺拿了壺酒出來。
“子淵，難得今日你來，便陪我喝一杯吧。”
聽了他的話，宋玉點了點頭：“好。”他似是想起什麽看向身旁的林清婉，又擡眼對吳寒道：“林姑娘不能飲酒，麻煩吳伯伯再拿壺茶過來。”
“不用那麽麻煩，水就行了。”林清婉見吳寒站起身來，趕忙擡手阻止道。
吳寒一副明了的表情瞥了一眼宋玉，随即笑望着林清婉道：“不麻煩，姑娘難得過來一次，茶水還是有的。”
被他的話逗得一笑，林清婉總算是少了些許拘謹。
吃過飯之後，宋玉起身同吳寒告別，林清婉這才跟在他身後出了小館。
走上主街之後，林清婉有些好奇的向後張望，原本在巷中看得一清二楚的飯館，就這麽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這讓林清婉想到了那句‘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個吳寒似乎并不單單是個飯館老板。
林清婉這麽想着忍不住擡眼看向身旁的宋玉，不知為什麽，總覺得他身上有很多秘密。
“怎麽了？”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宋玉停住了腳步，轉身看她：“林姑娘可是有什麽問題想要問我？”
“呃……”林清婉怔了怔，終于還是開口問道：“如果我記得不錯，宋大人不過也就是剛到郢都幾個月的時間而已，為什麽你會對郢都如此熟悉呢？”
宋玉笑望着她：“還有呢？”
“還有，要是我剛才沒有聽錯，飯館的老板是姓吳對吧？那為什麽飯館會叫做趙記小館？”
宋玉似是贊賞的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勾起：“想不到林姑娘觀察力如此之強。”
林清婉無奈了，所以說他還是沒有回答她。
“姑娘的第一個問題，我現在暫時還不想回答，不過我答應你總有一天會讓你知道。”
“那第二個問題呢？”
“第二個問題，等到下次我們再一起來飯館的時候，你可以自己問吳伯伯。”
宋玉說的那麽自然，林清婉心中卻禁不住一顫：這算什麽？下次一起來的時候……這可以算作是約會的邀請嗎？
使勁搖搖頭，林清婉努力忽略掉心中莫名的悸動，一定是她想多了。
“到了。”恍惚中，她聽見宋玉清朗的聲音又一次在耳邊響起。
她擡眼看向身旁，宋玉指指他們不遠處，她這才發現不覺間他們已經走回了驿館。
“我還有事，就不送你進去了。”
她點了點頭，往前邁了幾步，有些好奇的回身去看，卻發現宋玉已經轉身往另一邊走了。
林清婉有些疑惑的看了眼他的背影，随即便進了驿館。
她進去之後，原本已經離開的宋玉停下了腳步，看向驿館的方向，微微嘆了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