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威尼斯·6
“知道是不該知道的, 你還是閉嘴吧。”顧淮之眼皮都懶得擡一下, 沒搭理他的意思。
西蒙讨了個沒趣兒,還不死心,惡狠狠地威脅到,“我這不是怕一不小心說出去嗎?不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我可能管不住自己的嘴。”
“威脅我啊?”
顧淮之手指輕輕一挑,琥珀色的液體在酒杯中打了個旋兒,在璀璨的光線下折出一道亮色。
“怕不怕?”西蒙煙灰色的眸子亮了亮, 他往顧淮之身邊湊, 手肘輕輕撞了撞顧淮之,“快老實交代。”
顧淮之似笑非笑地盯了他幾秒,薄唇一張一合,冷淡地掉出來幾個字,“怕你啊?你試試啊。”
“……”西蒙被他一句話堵得一口老血上不來, 他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沒勁。”
不說就不說,有什麽了不起。
就算顧淮之不承認什麽,他也能知道。宴會的東道主是他,大小事都得知會他一聲。
顧淮之不就是吃醋,看盧克不順眼嗎?也不光明正大動手搶, 鬼知道他怎麽突然起了念頭,居然讓人拉電閘。這會兒自己不過問了一句,居然這種态度。
啧,真虛僞。
工作人員迅速的将現場清理幹淨, 盡管發生了一個小插曲攪擾了興致,但就這麽不足十分鐘,一切如常。
優雅輕緩的舞曲重新奏起,林姣正打算退出舞池,盧克竟然又湊了過來。
“你看上去似乎不太好。”
“謝謝,我沒事。”林姣臉上挂着标準的社交式微笑,可聰明人都聽得出來,這話就好像是“不勞費心”一樣。
換個角度考慮,基本等同于“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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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像誤解我的意思了。”盧克輕笑着瞥了她一眼,高腳杯湊到了唇邊。
他的視線直勾勾地落在了她的唇上,過于直白的目光顯得火熱又肆意,實在是極為失禮。
林姣的眉頭輕輕皺了皺,眸底劃過一絲不悅,她想要開口說些什麽。
也就是這時候,盧克勾了勾唇角,撤掉了維持許久的彬彬有禮的姿态。他像是對自己的冒犯渾然不知,或者說是毫不在意。
“你現在的唇妝,很引人犯罪。”盧克不疾不徐地開了口,輕佻的語調傲慢又無禮,“還是有誰已經嘗過了?”
惱怒的話卡在了喉嚨裏,林姣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被狗啃的。”林姣微微笑了笑,面不改色地轉身,去了洗手間。
盧克微微歪着頭,擡手将高腳杯置于眼前,透過猩紅的液體,他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
林姣在洗手間裏補妝,她從鏡子裏審視着自己。她忍不住擡手,手指輕輕地從唇上拂過去。
她的唇妝早就花了,手觸上去一陣酥麻,算不上腫,但只要補上唇妝就能被人看出異樣。
——得罪了。
剛剛那幾分鐘在腦海裏揮之不去,明明看不到他,但她控制不住地一遍又一遍想起。大約是因為在黑暗中,什麽都看不到,觸感才會被不斷加深。
視覺的缺失讓觸覺更加敏感。
林姣煩躁地将口紅丢到了一邊。
一直到宴會結束,他們也沒有一句交流。只是那斷電的幾分鐘簡直是陰魂不散,不斷地在她腦海中晃悠。好不容易挨到最後,這裏為客人準備了客房,一部分清醒的人離開,也有人留宿一晚。
林姣直接跟着西蒙進了他的書房。
“啧,你不用這麽看着我吧,你這眼神看上去……”西蒙咋舌,嗤笑了一聲,“特別像想對我圖謀不軌啊。”
“我是被你感動的。”林姣盯着他,唇角往上勾了勾,皮笑肉不笑。
“感動?”西蒙眼皮都懶得擡,不用考慮也知道她下一句等着自己呢。
他起了身去翻找什麽文件,豆丁蜷縮在他腳邊,被他這麽一動,驚醒過來,渾身抖了抖。
“是啊。”林姣咬牙,“能有一個整天盤算着賣徒弟、坑下屬的好師父、好老板,我真是太榮幸了。”
如果眼刀能造成實質性傷害,她現在已經将他千刀萬剮、淩遲處死了。
“嘿,收收你的眼神。”西蒙掃了她一眼,冷哼一聲,“我教了你幾百遍了,別把你的心思寫字似的往臉上挂。”
“一點長進都沒有。”他抽出一份文件,忍不住又數落了一句,“我教你這麽多,你都在學些什麽啊?”
“反正沒學你以戲弄別人為樂。”林姣冷淡地把他這話嗆了回去。
“嘿——”西蒙被氣得發笑,手裏的文件就要往她頭上敲,“信不信我讓這事沒完?”
“別了,怕了你了。”林姣沒好氣地剜了他一眼,“說正經事。你突然把我調離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總部的風聲并非一點都透不出來,即便有人刻意去壓消息,這段時間形勢越來越緊張,她不是一點都不清楚的。
“就是讓你下去歷練兩年。你不是還沒找到能一輩子保持新鮮感的東西嗎?多條路多個選擇。”西蒙聳了聳肩,顯然并未将這些放在心上。
然而林姣沒應,她似乎對他的話有所懷疑。
“你們女人是不是都這麽想象力豐富?”瞥見她嚴肅的神情,西蒙嗤笑了一聲,忍不住諷刺了一句,“你放心,用你們中國話來說,那群老東西該‘入土為安’了。你對你師父有點信心好不好?”
“我不擔心你,我比較擔心你這套感人的說辭,又是坑我之前的鋪墊。”
“別這樣寶貝,看你辛苦,給你個回國探親的機會。”西蒙将檔案袋推向她,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扣了扣,“兩個月,我這邊結束的時候,你應該能看到成效了。”
空氣中有些微的凝滞,這短暫的靜默将時間無限拖長,格外怪異。
林姣垂下眼睑,她的臉色微變,薄唇翕合,艱難地擠出來幾個字,“西蒙,你知道……”
“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很蠢嗎?”煙灰色的眸子冷淡地看向她,西蒙語調裏的嘲諷和挖苦絲毫未掩蓋,“兩個月,如果你真的待不下去,随你。”
垂了視線,林姣将檔案袋接了過來,“好。”
“如果沒事,我就走了。”
雖然知道他并無惡意,林姣心裏到底有些不舒服。氣氛已經是怪異到了極致,再待下去也不是什麽好事。
“等等。”
林姣還沒走出幾步,又被叫住了。
“又幹嘛?”語調裏勾着點不耐煩,她半側過身瞥向他。
西蒙雙手懶散地撐在桌子邊沿,見她回了頭,将一個包紮好的禮盒朝她的方向推了推。
“送你個東西,我這裏用不到,你拿去。”
“什麽東西?”林姣戒備地觑了西蒙一眼,對他的好心感到懷疑。
“回去再拆開看,就一件衣服,我又不送炸|彈給你。”西蒙笑得人畜無害,表情純良又無辜。
直覺沒什麽好事,可一件衣服确實無關緊要。
林姣不太在意地接過了禮盒,這才擡腿向外走去。
長廊裏主燈已經熄滅,只留了複古壁燈,隔幾步一盞。暖色調的光線黯淡卻柔和,毛茸茸地暈開一圈又一圈的光線。
林姣抱着禮盒和檔案袋往房間走。
前半夜生龍活虎的人這會兒都折騰完了,睡去了。整個長廊靜悄悄的,雖然算不上怕黑,但這地方待着确實讓人不寒而栗。
林姣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
她這走得急了點,突然有人從拐角處走過來。來不及反應,林姣直接撞進了他懷裏。
手裏的檔案袋和禮盒全都掉在了地方。
檔案袋的口沒紮緊,裏面的文件掉了出來,紛紛揚揚灑落一地。禮盒的絲帶一早被拆開了,這會兒直接被摔開了,裏面的衣服掉了出來。
光線昏暗,看不分明。
“抱歉。”出于習慣,兩邊都是下意識地先道了歉。
聽出是顧淮之的聲音,林姣也不在多言,蹲下身迅速地收拾文件,她并不太想在這裏逗留。
顧淮之看着她,靜默了幾秒。
她這用意太過明顯,根本是片刻都不想停留。顧淮之也沒說什麽,同樣半蹲下身幫她收拾。
“不用你辛苦。”
這話剛一說完,他們幾乎同時将手伸向了禮盒下壓着的衣服。
待看清了東西,林姣像是碰到了什麽令人恐懼的東西一樣,手猛然縮了回去。
随即林姣反應過來,伸手想要将東西搶回來。
然而那只骨節分明的手将那件衣服輕輕巧巧拎了起來。複古壁燈投下的光線昏暗,這些東西确實看不分明,可是湊近了,具體是什麽十分明晰。
衣服領口很低,領口處是大量的蕾絲花邊,小巧的蝴蝶結。裙子很短,看這長度怕是堪堪遮住大腿|根。真絲綁帶和黑色絲襪極致誘惑,最要人命的是那對貓耳裝飾和一條毛茸茸的尾巴。
這是一件女仆裝。
要人命啊。
林姣看着這件衣服,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顧淮之那雙漂亮的瞳仁上下一掃,先是掃了一眼這令人血脈噴張的女仆裝,緊接着一瞬不瞬地凝視着林姣。
他的眸色意味不明,他玩味的笑了笑,眉梢輕輕一挑,薄唇吐出兩個字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