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三十一
? 二十八
回張府之後,張顯宗留在了岳绮羅的院子裏。
岳绮羅坐在隔間的浴桶裏洗澡,漂着花瓣的水漸漸涼了,她伸出雪白的胳膊,舀了一勺熱水添了進來——這已經是她加的第七次熱水了。洗澡洗了一個鐘頭,拖泥帶水真不像她的風格,可她真是……不敢回卧房去。張顯宗肯定在那兒等着她,她知道自己避不過,又不想真的去面對,心裏忐忑得不行。
拭幹身上的水珠,岳绮羅慢吞吞地穿了三層衣服,才趿拉着鑲兔毛的繡鞋,推門進了卧房。她聽見了張顯宗的……鼾聲。
岳绮羅原本微紅的臉瞬間白了,然後又以極快的速度紅了起來。她小鹿亂撞了一晚上,擱浴桶裏泡得皮都起皺了,糾結了半天才進屋來,他卻在床上睡得正香!她今天算是徹底體會了一把惱羞成怒!故意放大腳步聲,岳绮羅心想我不伺候了今晚就這麽睡過去算了,氣呼呼地走近床邊一看——他居然還睡在外側!這是要她爬進去嗎?!好,很好……蹬掉腳上的繡鞋,岳绮羅右腳踩上了錦緞面的被子,雙手撐在某個呼呼大睡的人身子兩側,左腳剛一擡,右腳就在光溜溜的被面上滑了一下,腦門直接撞在了張顯宗的胸上。
張顯宗想象過無數次美人投懷送抱的情景,但沒有想到會這麽……痛。捂着傷處坐起來,張顯宗被撞得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岳绮羅卻不太疼,擡頭見他一副西子捧心的模樣,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渾然忘記了自己的危險處境——她正半跪在張顯宗身上。回過神來,張顯宗被這幸災樂禍的小模樣氣得不輕,也笑了笑,不過是充滿陰謀的。他将腿向外一展,推開她的兩個膝蓋,岳绮羅毫無防備,又一次撲進了他的懷裏。
鼻息相觸,岳绮羅難得慌張地掙紮起來,手腳并用卻逃不開被制住的命運,張顯宗利落地将小姑娘摁在了榻上,一口咬在她脆弱的喉間。岳绮羅吓得不輕,一時間氣門都屏住了,憋了好一會兒,張顯宗才擡起頭來,含笑問道:“怎麽樣?還笑嗎?”
岳绮羅緊抿着唇,眼神躲躲閃閃,讓他的黑暗面愈發猖狂了起來。再次低頭舔上她的唇,岳绮羅抗争了三秒就敗下陣來,任他在自己柔軟的嘴裏肆虐橫行。一開始,張顯宗尚能控制住自己,沒多久就被這份美好迷昏了神智,舌越勾越深,手也開始亂動起來。為魚肉的岳绮羅早已沒了一絲力氣,最外頭的衣服被褪了下來,像她的心,輕易失了守,被張顯宗握在掌心。
第二件是襯裙,岳绮羅突然覺得被一層層剝開的處境非常羞恥,不甘心地試圖去扒張顯宗的睡衣,結果惹得某人更是渾身冒火。刺啦一聲,紅色的襯裙直接被撕成了開襟,接着她的胸口多了一個牙印,岳绮羅又疼又惱,指甲用力撓過張顯宗寬闊的背,回應她的是敏感處更要命的啃咬……
二十九
前戲做得像打架一樣,微涼的春夜裏,兩人都出了一身薄汗。張顯宗在她腰側舔吻了一陣,繼續向下,岳绮羅幾乎是哭喊了一聲“不要”,接着就是強壓着的嘤咛。這樣的聲音聽在張顯宗耳朵裏,等同于求歡的信號,唇舌暫停,他攬着她的腰肢,輕而易舉地将她放在了腿上。岳绮羅無措地抓住他的肩胛,接着就被捉着腰向下一按,被沖破的疼痛讓她呼吸頓滞,兩排小米牙咬住了罪魁禍首的肩。她在為他痛為他流血,她要他還她一部分,即使……這兩種痛根本不能相提并論。
果然,張顯宗絲毫不在意肩上的痛,一邊安撫似的揉她光裸的背,一邊試着動了兩下。岳绮羅漸松了牙關,只覺得身體已經不屬于自己,一陣輕緩的颠弄之後,張顯宗終于失去了憐惜的心情,再次将她摁在榻上,入侵越來越深越來越重。
錦被太滑,岳绮羅伸手在上頭亂抓,卻什麽也抓不住,迷亂之中又去抱他,十指伸進他的發裏。極致的充實讓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但張顯宗的體溫讓她無暇去害怕,無論前塵有多少不堪外界有多少紛擾,她只想記住這剎那的貪歡。修長的雙腿在他腰上收緊,張顯宗順着她手的力氣,低頭去吻她的五官,動作依舊猛烈,直到将她逼到退無可退,顫抖着交付了一切,他才索取了最後一遍,勉強停了下來。
岳绮羅剛流了淚,現在還半閉着眼,喉中是模糊的嗚咽。張顯宗把那些破碎的話語含進嘴裏,雙手溫柔地撫過這片雪白的,屬于他的領地。軟綿綿地推了他一把,結果兩人還是嚴絲合縫地貼在一塊兒,于是岳绮羅伸手去找他背上的指甲痕,指腹輕輕摸過,再換上指甲一下下地刮。張顯宗終于退開了一點,汗濕的亂發下眼神依舊如狼,威脅道:“還不聽話?”
岳绮羅下手不停,聲音抖得像着了涼:“痛死了。”張顯宗這才為自己的粗魯感到自責。打算翻身松開對她的壓制,岳绮羅又不肯松手,靜靜相擁了一會兒,他聽見她在耳邊幽幽道:“張顯宗,我以前就認識你。”
以前就認識?此情此景,張顯宗沒有多想,随口問了句“多久以前”,岳绮羅幾乎要将實話說出口。僵了僵,又咽了回肚子裏。她有些不确定。這種邪乎的事實,張顯宗肯定不會相信的吧。況且,他這樣一個自負的男人,能接受之前她對他的所作所為嗎?她想起自己曾說過的很多話,的确是,很傷人,若是換做她聽了這些……她絕對不會輕易原諒對方。環着他的手漸漸松了,張顯宗翻身将她摟在胸前,以為她不說話是因為倦了,便也閉了嘴。
Advertisement
岳绮羅數着心跳聲,隔了很久,才陷入淺眠。那個關于火焰的噩夢再度降臨,她躺在自己唯一的依靠枕邊,卻還是睡得很不安穩。
三十
出了年關,岳绮羅換了一身輕便一點的紅裙,又一次來到了壽佛寺。
昨晚張顯宗送了她一樣禮物——一根金制的腳鏈。他握着她光裸的小腳,單膝跪着,為她戴上了這條精致的鏈子。看着岳绮羅細白的腳踝上環着一圈金色,張顯宗只覺得這景色賞心悅目,小姑娘問他為什麽要送這個,他說,你不聽話,總愛跟我對着幹,栓個腳鏈在這兒,你就跑不掉了。岳绮羅嘴角動了動,差點笑出來,連忙用腳趾蹭着他軍服上的銅扣,勉強抑制住。心想這男人真幼稚,憑一根腳鏈也想留住我?于是第二天就跑了出來。
寺廟裏的光景依舊,一路上有不少小沙彌向她躬身問好,她一一颔首回敬。到了上次碰到李月牙的那間佛堂門口,岳绮羅仔細觀望了一會兒,确定李月牙沒有再次出現,才擡腿跨進了門裏,結果一轉身就撞上了一個人。
和她撞到一起的那個女人抱了個小包袱,給這麽一碰,直接從手上滑脫了下來。在女人驚恐的叫聲中,岳绮羅彎腰,險險接住了那個包袱,捧起來一看,原來是個不足月的小嬰兒。
“哎呀!吓壞我了,吓壞我了……”女人連忙把自己的孩子接了過來,抱着哄了幾下才向岳绮羅連聲說謝謝。岳绮羅這才發現,這個抱着孩子的女人,就是她最不想碰到的李月牙。
李月牙,死在她手上,嬰兒,她也吃過,這兩樣湊在一塊兒,真讓岳绮羅有些不知所措。李月牙搶了無心,殺了張顯宗,所以惹起了她的殺意。岳绮羅以前認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如今卻有些戚戚,殺李月牙的原因有二,雖然她不願意承認,但顯然是後者更為讓她無法釋懷。眼下張顯宗活着,無心不知道在哪兒,前世恩怨灰飛煙滅,她聽着李月牙的“謝謝”,五味雜陳。
“……孩子,挺可愛的。男孩還是女孩?”岳绮羅看着襁褓裏那粉嫩的小臉蛋,目光是不自知的柔和,分辨了半天,也沒看出來到底像不像無心。
“男孩,才剛滿二十天呢。”李月牙臉上又是那種傻傻的,幸福的笑,側過身來将孩子的臉對着岳绮羅,哄道:“來,謝謝這個漂亮姐姐,笑一笑……诶,真乖!”
岳绮羅也淡淡回了一笑,伸出食指輕點着孩子的小臉。她突然覺得,相逢一笑泯恩仇,真的不算很難。
李月牙離開後,岳绮羅有些猶豫地走向佛像前的貢品臺,對着蒲團呆了半天,才下定決心跪在了佛前。她真的很幸福,很滿足,也許世上真的存在時來運轉這種事吧。可她害怕這幸福像天上的雲,此刻相聚下一秒就分離,或者像青瓦上的白霜,日出之後頃刻融化消失。她無法控制自己的命運,只能迷信到來寺廟裏求佛,她不是一個有信仰的人,只能指望心誠則靈。
與此同時,司令部裏,顧大人神神秘秘地塞了一個錦囊給張顯宗。張顯宗無視他的擠眉弄眼,大方地打開一看,裏面竟是一道血畫的黃符。
三十一
“這……是拿來幹什麽的?”
“你媳婦兒病着的那幾天,我不是請過一個法師,又被你趕走了嗎。”顧玄武神色緊張地湊近張顯宗的耳朵,壓低聲音道,“送客的時候,法師問我你媳婦兒的閨名是什麽,我說岳绮羅。他聽了,臉色立刻就變了。這個錦囊是他昨天給我送來的,他說這岳绮羅,是清末生人,死了早有一百年了!剛才我特意查了縣志,你猜怎麽着,一百年前,還真有這麽個人!”
張顯宗聽他說得不像話,忍不住笑了笑。岳绮羅的确和普通姑娘不太一樣,畢竟她身世凄涼,性格陰冷情有可原,總之不至于是個鬼吧? 敷衍地把錦囊往胸前口袋裏一塞,張顯宗邁步出了司令部,遠遠地還聽見顧玄武在背後念叨,“老張你可得認真對待啊!我不是開玩笑的!”
坐在回張府的車上,一個随從向張顯宗報告說,太太今天又去廟裏了。
廟裏?他突然想起,岳绮羅第一次去廟裏的時候,随從也給他回了消息。說太太沒燒香拜佛,只是在院子牆跟那兒蹲了半個鐘頭,拿小石頭在牆上寫了一片正字,少說也有二三十個。那天在山洞裏,她也在地上寫了東西,兩筆血跡,一橫一豎,不就是“正”的前兩畫嗎?
為什麽要寫正字?而且只寫兩筆?張顯宗仔細回想那天的情景,兩個……兩個……難道是埋伏在那兒的兵?不對,那該是三個……或者說是他和岳绮羅兩個人?那二三十個“正”怎麽解釋?張顯宗猛然想起一種可能性,只覺得整個後背頓時結滿了霜雪。
岳绮羅開了兩槍,殺了兩個人。
她開槍之後,跑過來扶他的時候,還瞟了那兩具屍體一眼。那時他沒有多留意,現在想起來,岳绮羅眼中的冷靜與陰狠,仿佛一個嗜血的女妖,根本不是一個正常十七歲少女能有的。還有更久之前,他一槍打死了大太太那一次,她無視下人的阻攔,施施然地走進院子。看見人的鮮血腦漿塗了一地,家仆們都吓得大氣不敢出,岳绮羅卻絲毫沒有表現出恐懼,甚至仍像閑庭信步一般自在。如果這一切真的有關聯的話,寺廟牆上那二三十個正字……張顯宗已經不敢再想下去。
張顯宗趕到張府時,岳绮羅已經洗過了澡,拿着一塊雪白的毛巾正擦拭黑亮的濕發。他湊過來摟她的腰肢,被她撐着胸膛推開,“先去洗澡”,她說。她很嫌棄男人忙碌了一天後身上的味道。
他一笑,随手把軍裝外套和佩槍脫下來放在桌上,邁步出了門去。等他走遠,岳绮羅才放下毛巾,拿起他的外套,打開了胸口位置的口袋——剛才她摸到裏面有東西,以前他都不放東西在這個口袋裏的,她很好奇,心裏甚至隐約期待這是繼腳鏈後的第二份禮物。
所以岳绮羅看到錦囊裏熟悉的黃符後,頓時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