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入戲
這是沈楠楠第二次近距離接觸到雲斐時。
彼時，她剛從宴會廳離開來到盥洗室，這間超豪宴廳的盥洗室裝修得很是奢侈，隔成單獨的一間，每一間裏的設施配備樣樣俱全，面積也比普通人奮鬥十年才能在五六環買到一座幾十平米的小房子還要大上許多。
她慢悠悠補了妝，收拾好開門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回過頭來站在走廊落地窗前的雲斐時。
他大概在等人，所以聽到開門聲的瞬間便回過頭來，然而她并不是他要等的人。
他轉過頭看了她一眼，連多餘的一秒都不肯停留，甚至最基本的點頭致意也沒有，就轉回去了。
沈楠楠的手握得連指尖都泛白了，此刻她的心跳好比第一次踏入這個圈子時，有緊張，有茫然，更多的，是期待。
于是她朝着窗邊那挺拔的身影邁出了步子，帶着期許和微笑。
“雲先生，又見面了！”
雲斐時終于再次回過頭來，極快地掃視了她一眼，淡漠地皺起眉頭，沈楠楠見狀便知他早已把那次短暫的初遇忘在腦後，所以極快地接着說道：“您貴人多忘事可能不記得了，五月份的時候，我們在美國飛往香港的一班飛機上見過面……”
她捂嘴一笑，臉上升起淡淡的紅暈，“我對那天，記憶猶新……”
雲斐時臉上并沒有多餘的表情，他可能連回憶一下的時間都沒有，便淡漠道：“不記得了。”
開門的聲音再度響起，雲斐時越過沈楠楠，看到洛蓁從另一扇門裏走出來，淡漠的眼神多了些溫度，他繞過面前的女人，直直朝洛蓁走過去，邊走還邊問道：“好了？”
洛蓁皺起秀氣的眉頭，“裙子太長，不太方便，弄了好久！”撒嬌親昵的語氣讓雲斐時十分受用，他彎起嘴角，指尖捏了捏那軟乎乎的臉蛋兒，又惹來小丫頭不滿的兇惡面相。
這旁若無人的親昵舉動使得沈楠楠的臉色越發不好了，她整個人僵在原地無所适從。
洛蓁在這個時候發現了她，一把拍掉雲斐時的手，瞪了他一眼，然後對着沈楠楠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沈姐。”
沈楠楠勉強笑了笑，眼角餘光飛快地從雲斐時臉上劃過，他仍是那副冷淡孤傲的模樣，心中有些不甘，也有些尴尬，到底也不敢表現出來，敷衍地朝洛蓁點了點頭，“我先走了，你們自便。”
便旋身離去。
直到那抹窈窕的身影離得遠了，洛蓁才繼續端着一副“天是王大我是王二”的模樣對着雲斐時質問道：“你們說什麽了？”
雲斐時親了下那嘟起來的小嘴兒，老實回答：“她想跟我談初次見面的問題，我說我不記得了。”
“真的麽？”嚴肅臉。
“真的。”真誠臉。
這下洛蓁還算滿意了，拍了拍他的臉，“真乖~”
“獎勵？”
洛蓁思考了幾秒鐘，湊到雲斐時耳邊說了幾句話，刀削斧刻的深邃臉龐上笑弧慢慢擴大，待她說完了，他眼中的笑意已經彌漫開來，“好。”
*****
一月中旬，洛蓁正式進入《漢武紀》劇組。
顧名思義，這是一部歷史題材電影，講述的是西漢最著名的皇帝漢武帝傳奇的一生，然而他的一生太長，傳奇太多，電影篇幅有限，所以只截取了其中比較有代表性的部分經歷來講述演繹，但是又和普通的講故事不同，編劇把角度更多地放在了漢武帝的內心世界。
他少年郁郁的時候，他登臨帝位的時候，他君臨天下的時候，當這些被載入史冊的往事真真切切地在一位千古一帝身上發生的那一刻，他在想什麽？
漢武帝的角色理所當然由傅丞祎擔綱，而他傳奇的一生離不開那些名垂青史的功臣良将，配角多為漢武帝身旁那些名将良臣。
女主角是由金雀影後張霖扮演的漢武皇後衛子夫，一個陪伴了漢武帝半個世紀的女人。
女二號則是漢武帝的元配妻子廢後陳氏，漢武帝在位半個多世紀，陳皇後在他生命中存在的時間實在太短，短的如流星飛逝，歷史上，除卻她的家世，本人對漢武帝的影響是微乎其微的。
但是劇本不同就不同在這裏，編劇在一定程度上深化了這兩個女人在千古一帝心中的形象，不再只是單薄的史書寥寥數語，就連陳皇後這個在尋常影視劇中被描繪的極其片面膚淺的人物，在編劇筆下，也多了幾分血肉。
影片是以暮年漢武帝的回憶作為開場的，全篇采用插敘方式，但回憶并不按照一個時間線來進行，反倒像是淩亂的回憶碎片，這樣的敘述方式很考驗導演功力，拍的好了又是一部叫座叫好的佳片，拍的不好，就是一部雜亂無章的爛片。
洛蓁進組第一場戲就是和傅丞祎對手戲，劇本中有關于童年的回憶，那句“若得阿嬌為婦，便鑄金屋貯之”的發生時間，不過那是少年演員的工作了。
這一場，是帝後因為衛子夫的出現而第一次争吵的部分。
一來就要和影帝吵架啊，幸好那天晚上聚會後，傅丞祎高大偉岸的形象在洛蓁心裏已經碎的稀裏嘩啦，對着他，她就會回想起聚會上這家夥為老不尊和蔣嘉茂一起調侃她和雲斐時的畫面，什麽崇拜啊敬意啊全都煙消雲散了。
然而……
“洛蓁你怎麽回事？和影帝對戲有壓力了？”
才剛第一條，就被導演喊卡，洛蓁整個人都不好了，一疊聲兒地跟導演道歉，傅丞祎拍拍她的肩安慰一笑，“放輕松，別緊張。”
多麽善解人意溫柔和善的天王啊……呸！
誰讓你丫剛開始的時候給我擺出一副吊兒郎當不務正業的模樣了？搞得導演叫開始了她還沒從那種感官中走出來，好家夥，攝像一對準，燈光一打，這人就氣場全開，整個完全就是實打實的少年天子，年輕氣盛卻也漸成威儀，震得她臺詞都忘了……
#傅丞祎湊表臉#
洛蓁暗暗瞪了傅丞祎一眼，他裝作沒看到一般，走到張鈞身邊，聲音只有兩個人才聽得清楚：“小姑娘可能第一次，被吓到了，資質還不錯，你別又吓跑了。”
張鈞懷疑地看了他一眼，“我怎麽覺得……是你故意吓人家的？”
傅丞祎：“……”不小心真相了呢。
最後張鈞也沒說洛蓁什麽，休息了幾分鐘就重新開始了。
這下洛蓁有了心理準備，傅丞祎入戲的時候她也跟着入戲，悉心準備了兩個月查閱各種資料，看遍相關影視劇，她這次并沒有保留實力，力求做到最好。
“我要你立即将那個女人送出宮去！”
華麗宮宇之中，一襲華服的高貴女子仰着頭朝那尊貴的帝王怒目而視，身上的驕傲銳氣竟絲毫不輸天子威儀半分。
年輕的帝王面染怒氣卻又強自隐忍着，“你是皇後，位居椒房母儀天下之尊便更要不怨不妒，你這般與朕置氣，善妒犯上，如何母儀天下？如何正位中宮？”
陳阿嬌面色一滞，不可置信又心傷難過，“你是我的丈夫，我憑什麽要同別的女人分享你？我只知道我不能放任自己的丈夫去看別的女人……”
豆大的淚水不自覺地奪眶而出，她依舊目不轉睛地盯着眼前的男人，生怕一錯開，就永遠錯開……
“你忘了麽，你說過要為我鑄一座金屋的！你忘了麽劉徹，你說會與我期頤偕老的！我讓母親幫你，我在外祖母面前說你的好……你不能……劉徹，你不能背棄我們之間的承諾！”
金屋藏嬌的承諾。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經哽咽，從最初的高傲到此刻的近乎哀求，她原本就是一個為愛而生為愛而活的女子，不能容忍丈夫的轉身，不能容忍他的目光不再停留。
“阿嬌……”帝王忽而收斂了怒氣，淡淡一笑，眼底卻沒有笑意，“我是劉家子孫，我是皇帝，皇帝，不能給你承諾。”他沒有自稱朕，他的語氣甚至帶着幾分憐惜，這一刻，他心裏或許真的有些憐惜面前的女子。
如此高傲，如此不可一世的皇族女兒，文帝親外孫，景帝親外甥，太皇太後最疼愛的外孫女，天子元配，近乎卑微地挽留一段不可能留住可能甚至從未出現過的感情，他心中動容，卻絕不允許這動容久留。
不管是為了皇位，還是為了天下，他注定不能動容。
所以他轉身了。
老年的劉徹回憶到年少的這一刻時，心中的憐惜不減反增，可是如果再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他依舊會選擇離去，他不可能停止步伐，他的霸業比女人和感情重要得多，他不後悔當初的選擇，卻忍不住更加地憐惜，那抹純粹的不摻任何雜質的愛戀眼神……
這一幕結束後，導演私下對着傅丞祎感嘆道：“洛蓁這姑娘是個可塑之才，前途無量啊！”
傅丞祎點點頭沒說什麽，他絕不會告訴張鈞，這位前途無量的姑娘很快就要自斷前途了。
也好，這個圈子太亂，不适合她那種心性幹淨的人，雖然有雲斐時保駕護航，但是他看得出，洛蓁對這圈子沒有絲毫的留戀不舍，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當成一份工作去努力完成，那樣的努力可以讓人直接忽視，她對這份工作是沒有任何感情的。
既然不喜歡，就沒必要留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