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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誰更毒舌 (1)

秦牧隐不動聲色,垂着睫毛,見黎婉埋在他脖頸間拱了拱,他全身一僵,他的手搭在她的胸口,她已經躺平了,雙手捧着書,秦牧隐動了動,黎婉擡眼,又叫了一聲侯爺。

她的臉又紅了。

黎婉擱下書,雙手抱着秦牧隐的手臂,貼着自己的臉,在黎府時,她也會像黎忠卿這般撒嬌,可能只有她一個女兒,黎忠卿對她極好,什麽都順着她,即便少數不順着她意的也在她軟磨硬泡的撒嬌中同意了。

“侯爺,妾身不好意思是因為,因為二叔母問妾身什麽時候能懷上孩子!”說完,埋在他的臂彎裏,那種事也不是她說了能算。

秦牧隐胸口的悶氣瞬間消散,而且,仿佛有人拿羽毛輕輕的撓着他的胸口,泛起的圈圈漣漪,不自主,嘴角漾出了笑,“你怎麽回答的?”

黎婉悶聲悶氣道,“妾身說不急,剛成親,哪會那麽快有孩子!”

要黎婉問給他納通房姨娘,黎婉說不出口,她知道她和秦牧隐遲早會有那麽一天,但是,現在,她還不想說。

良久,才聽到頭頂傳來冷冷清清的一聲,“也是”

黎婉說不出心裏的滋味,臉上的紅暈也隐退下去,秦牧隐話裏還不想要孩子,她聽出來了,還好,臉埋在他臂彎裏,他看不到。黎婉不由得想到上一輩子,秦牧隐對他說的話,寧肯一輩子沒有孩子,也不會要一個被設計得來的種。

走神間,他已經起身,吹滅了蠟燭,黎婉想說不用看書了嗎?接下來,身子被他拉過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迷迷糊糊間,她想着,其實,秦牧隐也是想要一個孩子的吧。

一室缱绻。

翌日,黎婉睡得很晚才起,秦牧隐已經穿戴整潔了,昨晚,兩人折騰得晚,黎婉最後直接沒了意識,動了動身子,好像一宿沒睡似的疲憊不堪,秦牧隐轉身出去時看了她一眼,黎婉急忙埋進被子裏去。

“今日,承王約我去郊外,夜裏不回來了!”

黎婉點頭,正要下床,又聽他道,“你再睡一會,我去靜安院和老夫人說一聲!”說完,才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黎婉知道他的意思是今早在靜安院用膳了,躺回去,閉着眼,以為會睡不着,沒想到很快就睡着了。

再醒來,已是日曬三竿,外邊出了太陽,黎婉叫了聲紫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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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蘭應聲而入,心情很好,“夫人,出太陽了,暖烘烘的,開春後,天就要看着暖起來了!”說完,将半掩的窗戶全部打開,黎婉才看清院裏的情形,亮晃晃的,舒适宜人。

下午時,尚書府的管家來了,說是請老夫人秦牧隐和她過去一趟,黎婉第一反應就是去靜安院問老夫人的意思,誰知道,全付提醒她,“夫人,二老夫人說的是請您老夫人和侯爺,您要是覺得老夫人會去可以問問老夫人的意思,要是覺得老夫人興致不高可以您自己做主辭了!”

秦牧隐叮囑他好生提點夫人,全付見這是一個機會,才主動說起了這事。

黎婉腳步一頓,一想,老夫人怕是不想理二房的一攤子事,秦牧隐又去了郊外,黎婉想了想,怕就只有她去了,她要是不去,元氏也不好做。

黎婉走到尚書府門口,下馬車時,聽到後邊有動靜,承王府的馬車也來了,黎婉站在一邊,等着,很快,就有丫鬟從最後面的馬車上跳下來,放了一條小凳子在地上,躬身說了句,然後掀開簾子,秦籽韻從裏邊走了出來。

秦籽韻今年二十有四,淺綠色對振式收腰褙子,米白色的茉莉圖案的百褶裙,烏黑的發絲绾成一個複雜的雲髻,發髻上插着精致的梅花刻文的金簪,身子娉婷,舉止優雅。

笑着朝她點了點頭,黎婉走上前,俯身行禮時,身子被她拖住,“都是一家人,沒有外人,何必如此見外?”

聲音溫煦悅耳,黎婉心底漾起了波瀾,點了點頭,手挽着她的手臂,“二叔母也給您去信了?”

秦籽韻微微颔首,尚書府的事她一點也不感興趣,不過逼不得已罷了,有管家在門口候着,躬身施禮,笑盈盈道,“承王妃和侯夫人吉祥,老夫人在韞庭院!”

管家在前邊帶路,黎婉規矩走着,目不斜視,經過影壁時,秦籽韻側目。問她,“大伯母身子可好?”

“老夫人這兩日身子不舒坦,二叔母也請了老夫人,我想着老夫人身子骨不好,侯爺又去了郊外,就擅自作主自己來了,還希望二叔母見着我不會怄氣才是!”

黎婉偏頭,秦籽韻生得好看,瓜子臉,雙頰有兩個淺淺的梨渦,細長的眉毛,非畫似畫,黑白分明的眼,好像是白紙上暈染了一滴墨,透徹亮眼,說話時,聲音舒緩,蕩漾人心。

“母親不會生氣,即便生氣也是不在理,大伯母身子不舒服還專門跑一趟,出了事堂弟該責怪她了!”秦籽韻說得不緊不慢,元氏叫大家來無非就是為了外室一事。

秦籽韻本來不想理會,耐不住元氏三天兩天往承王府跑,她也煩了。

走進韞庭院時,前邊站着兩名婦人,一名穿了淺紫色衣衫,姿态雍容華貴,一名淡粉色華衣裹身,身姿窈窕,小家碧玉,黎婉莞爾一笑,兩人正是秦籽韻一母同胞的大姐和三妹,秦籽鳳和秦籽凰。

她和秦牧隐成親後認親那一日兩人沒有回來,就是上輩子,黎婉也只有在少數的宴會上碰到了兩人,秦籽鳳頤指氣使,高不可攀,秦籽凰低調溫婉,與世無争。

可是,都是表象。

兩人轉過身,秦籽鳳笑了笑,叫了聲小妹,态度謙和有禮,而秦籽凰神情僵硬,不情不願嘀咕了兩句,才張口喊了一聲。

黎婉知道她們之間的過節,當時,元氏想要把秦籽凰嫁進承王府,秦籽韻沒答應,縱使那時候承王還不得寵,秦籽韻躲進侯府,最後在侯府出嫁進了承王府。

至于秦籽凰,元氏沒有虧待她,給他找了一個家世很好的人家,可是,黎婉卻記得清楚,秦籽凰對秦籽韻不滿,現在看着二人或許只覺得秦籽凰看秦籽韻不舒服,可是,黎婉卻知道,秦籽凰為何對秦籽韻漸漸生出了仇恨。

秦籽凰的夫家姓陳,是汶定侯府的二房,汶定侯府老侯爺還在,沒有分家,大房二房的人擠在一起,掌家的是大房的世子夫人,平日和二房秦籽凰的婆婆不對付,兩人明争暗鬥了很多年,終歸,老侯爺向着大房。

秦籽凰的相公沒有爵位,官職不高不低,科舉失敗後,老侯爺在京裏随意給他找了份差事,秦籽凰處處受制于大房,受制于婆婆,久而久之就把這種怨忿歸根到秦籽韻身上,如果當時嫁給承王的人是她,她就不會吃苦了。

上輩子,秦籽凰心中的仇恨可謂是達到了癫狂的程度,黎婉自然的走到秦籽韻另一側,甜甜的叫了聲,大堂姐,二堂姐,兩人比她年長,她跟着秦牧隐叫一聲沒錯。

秦籽鳳鼻孔朝天的應了聲,秦籽凰則低低道了句,“堂弟妹也來了啊!”

兩種态度,一個倨傲不屑一顧,一個溫和謙卑彬彬有禮,旁人一瞧就會覺得秦籽凰的性子好相處一點,只有經歷過一世的黎婉才知道,秦籽鳳存有惡意并非看不起她,而是她身為嫡長女,習慣了高高在上看人,而秦籽凰,想起她上輩子對秦籽韻做的事,黎婉毛骨悚然,一害怕,手不由得抓緊了秦籽韻的手臂。

秦籽韻以為是秦籽鳳吓着她了,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問秦籽鳳,“怎麽不進屋?”

秦籽鳳搖頭,她們也剛到一會,聽到屋裏鬧出了動靜,元氏和秦淮吵起來了,長輩吵架,她們晚輩的進去不合适,又站了一會,正屋的門開了,秦淮走了出來。

黎婉不是第一次見到秦淮了,濃眉大眼,五官分明,長得算是英俊了,此時秦淮手捂着頭,衣衫皺皺巴巴,臉色鐵青,經過幾人身邊時微微側頭皺眉道,“你們進屋勸勸你們母親,都是當祖母的人了,別盡做出些丢人的事!”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秦籽鳳朝着秦淮離去的方向輕哼了一聲,而另一邊,元氏走了出來,比起秦淮,她也好不到哪兒去,發髻散了,松松垮垮的綁在頭頂,淺色衣衫褶皺更明顯,許是哭過的緣由,妝容散掉了,在臉上留下兩行暗色痕跡,秦籽鳳已經上前扶着元氏的手往裏走,吩咐丫鬟們備水給元氏收拾一番。

元氏聲帶哽咽,這麽多年她挖空了心思扶持起整個家,當初,甚至為了秦淮差點害了一條命,可是秦淮就是這麽對她的?扭頭看了眼黎婉,問道,“老夫人沒來?”

黎婉搖頭,把和秦籽韻說過的一番說辭搬了出來,元氏一臉凄凄然,似自言自語道,“不來也好,當年的事我對不住她,有今天也是我的報應!”

秦籽鳳皺眉,“什麽報應不報應?是父親不對,真喜歡那個女人帶回府就是了,平妻,母親要是同意了京裏邊多少人家會笑話您,竟然被一個外室欺負到頭上,要我說,改日,叫相公,兩個妹夫帶着人上門,直接敲打一番,規矩了,把人接回府,回了府,怎麽對付她還不是您一句話的事?”正妻對付一個小妾,手段多的是,沒必要現在和她較勁。

黎婉一點也不詫異秦籽鳳說得出這番話來,她嫁進府就當了家,将後宅管理得嚴嚴實實,沒有人不服氣,可是,黎婉看了眼元氏,元氏性子逆來順受的多,要和秦淮比,怕是比不過了。

果真,聽元氏嘆了口氣,擦了擦眼淚,“我如何不知道是你說的這個理,可是你父親鐵了心要把人迎進府當平妻,還說看了日子,就在下個月月初,你說,我當牛做馬了這麽多年為的什麽,府裏給他納的通房姨娘還不夠,還要去外邊招惹家世清白的姑娘,你說說……”

秦籽鳳邊給元氏順氣,邊瞥了秦籽韻一眼,三姐妹就屬秦籽韻嫁得最好,承王官職也高,秦籽韻故作沒看到秦籽鳳的眼神,丫鬟端着水盆進屋,她給元氏擰了巾子遞過去。

秦籽鳳不打算放過她,“二妹,你說,要是讓承王吓吓父親會不會讓父親歇了心思!”

秦籽韻面色平靜如常,冷靜道,“官場的事我哪插得上話,皇上不喜歡後宅之人過問朝堂的事,王爺回來也不聊那些事。

“二姐,你要是有法子幫母親,你一定要說,父親做出這種事,丢的何嘗不是我們的臉面?”秦籽凰在一邊,突然冒出了這句話,黎婉不着痕跡的端詳的秦籽凰,她說這話的聲音不高不低,好像真的是為了她們幾人的名聲考慮,黎婉清楚,她是想給秦籽韻和承王制造嫌隙呢。

秦籽韻淡淡瞥了眼秦籽凰,嘴角勾起涼薄的笑,說了一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妹夫還好吧?”

黎婉注意到秦籽凰臉色慘白,嘴唇翕翕合合,顫抖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好了,別說了,我已經想明白了,若是你父親執意如此,我就與他合理,大不了去雲隐寺吃齋念佛度過餘下的一輩子!”元氏淚眼婆娑,話不成話。

大家皆是一怔,元氏的意思要是與秦淮和離了,不說名聲如何,秦淮的仕途就真的完了,寵妾滅妻,聲名盡毀,對上元氏果斷堅決的眼神,黎婉明白了她的意思,要是秦淮真的能為了一個外室放得下所有,這個他不會在乎才是,就怕,秦淮放不下。

秦籽鳳和秦籽凰勸着元氏,秦籽韻眸色冷清,無悲無喜,悠然道,“母親的法子不錯,如果您真是和父親和離了也不用去雲隐寺,我的陪嫁宅子常年沒有人,您要是去了,逢年過節我們就不回這邊了,去您那兒!”

秦籽凰瞪了她一眼,氣急敗壞道,“二姐,你怎麽能這麽說,母親真和父親和離了,小弟怎麽辦,以後說親,誰願意嫁給父母和離的人?”秦籽凰在汶定侯府處境不太好,她們家世高,可是,身為二房一直大房打壓,婆婆還希望她經常回來走動,給二房長長臉。

元氏愣愣的看着秦籽韻,試圖想分辨她是真心為她好還是其他,可是,秦籽韻的目光無波無瀾,她什麽都探究不到。

元氏轉而去看黎婉,黎婉咧嘴寬慰她,“二叔母別想太多了,二叔不是拎不清的人!”尚書府能在承王的打擊下屹立不倒,秦淮不是沒有本事的人,夾縫求生,他也活的有聲有色。

你一言我一語的安慰元氏,她還是沒從悲傷中回過神來,又或者想拉着她們的手說說這些年的不容易,秦籽鳳和秦籽凰在,黎婉與秦籽韻說話的機會不多。

天邊的光芒漸漸淡下,西邊懸挂着一抹夕陽,元氏坐在飯桌前,愁絲慘淡,黎婉估摸着時辰,吃過飯就該回了,一天下來,她有種無力的疲憊感,她們走的時候天色很晚了,秦淮沒有回來,元氏就像沒有這個人似的,究竟是不在意了還是裝作不在意,只有元氏心裏清楚了。

上馬車時,秦籽韻拉着她的手讓她過兩日去承王府坐坐,黎婉上車的身子微頓,偏頭,脆脆的答了聲好。

然後,聽到旁邊秦籽凰酸言酸語道,“二姐,你可要看看,我們才是秦家人,堂弟的媳婦可不姓秦呢!”黎婉眉色一動,掀開簾子坐進了馬車。

回到侯府時,黎婉想起秦牧隐說今晚不回來,她轉頭去了靜安院。

江媽媽正伺候老夫人洗漱,黎婉撩起簾子進屋時,老夫人坐在梳妝臺前,發髻松松散散垂在肩頭,剛才她在門外問過了,老夫人說可以進屋她才進來。

老夫人輕擡了下手,江媽媽把簪子放進梳妝盒子裏,錯開身,方便老夫人和黎婉說話。

“才從那邊回來?”老夫人起身,坐到床上,指了指窗前的凳子,黎婉走過去,順勢坐下,回道,“嗯。二叔和二叔母該是動手了,走的時候也不見二叔的人影,他怕是鐵了心要迎娶那女子進府了!”

平妻,虧秦淮想得到,完全不在乎尚書府的名聲以及幾個兒女的親事了。

“胡鬧,多大的人了,還拎不清,你二叔母的性子,怕是怎麽也不會同意吧!”老夫人嘆了口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就是夏府也是如此。

黎婉點頭,“二叔母說要是二叔堅持,她就與二叔和離,然後去雲隐寺出家!”下午,元氏反複說了好幾次,她心裏狐疑難不成元氏真的做好了和離的準備?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輕輕笑了,“你二叔母那個人心思重着呢,籽韻那孩子也在吧,她肯定是不信的!”

黎婉想了想,貌似還真如此。

“你二叔母是要給你二叔難堪了,等着吧,還有得鬧呢,就是苦了籽凰!”

黎婉一下就想明白了,秦籽凰當時看着嫁得好,陳洛性子是個好的,可是一家人全部擠在一塊,沒有分家,後宅多少有些肮髒事,秦家名聲毀了,秦籽凰婆婆可能只是皺皺眉,大房怕隔三岔五嗝應她們一回了,久而久之,秦籽凰的婆婆沒了耐性,也會把錯歸咎于秦籽凰。

老夫人見她想明白了,滿意的點了點頭,黎忠卿沒有妾室,又只有黎婉一個女兒,沒有體會過明争暗鬥不會理解其中的恐怖,好好的一個人慢慢歪了心思,許多生不由己都是環境所迫。

等到老夫人睡下後,黎婉才回了屋子,空蕩蕩的一室冷清,黎婉吩咐燈罩裏的燭火全部點燃,靠在秦牧隐的位子,慢慢翻着手裏的書,往回有趣的故事一點激不起黎婉的興致,起身,換了本秦牧隐講過的,上邊的意思故事她都明白,估計是太明白了,少了新鮮感,黎婉左右翻身,姿勢讓她不舒服。

紫蘭在外邊守夜,夫人一個人的時候通常睡不安穩,紫蘭也不敢睡過去了,而是站在簾子外,等着黎婉吩咐。

果真,沒一會黎婉就吩咐把燈滅了,她要睡覺了。

紫蘭進屋,想問黎婉要不要留一盞,見她把書放到椅子上,拿後腦勺對着她,很快,屋子裏只看得到閃閃火折子的光,秦牧隐沒說什麽時候回來,黎婉擔心他一早回來,“紫蘭,明日早點叫我起床!”

“是!”紫蘭出去了,坐在桌前,夫人睡覺要留燈才能睡得安穩,也不知還會不會喚她。

黑暗裏,黎婉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安穩,屋裏還燒着地龍,一會爾兒覺得熱了,一會兒又覺得冷,左右睡不着,她翻身起了,窗外有黯淡的光,黎婉摸索的走到桌前,坐在凳子上,秦牧隐在的時候不覺得,不在了,好像少了許多東西,黎婉把這歸結于習慣。

聽到屋裏的動靜紫蘭本來要進屋,随即又停下了,有事夫人會叫她,夫人沒叫,說明不需要她進屋。

坐了一會兒,黎婉再翻身上~床,不由得想到秦牧隐,北延侯府的地位在重伯爵侯府中不算低了,加上皇上三五不時的請他入宮,巴結的人不在少數,可是,他為什麽還要幫承王争奪太子之位呢?

她不由得想到承王請秦牧隐去京郊是不是有事相商,承王在郊外有許多宅子,上一世,這些宅子全部充入了國庫,皇上将承王囚禁在錦妃的宮殿,不準許任何人探望,承王的孩子才兩歲多吧,秦籽韻帶着他生活在承王府,黎婉路過承王府看到重兵把守,心裏愧疚難當,隔着敞開的大門,孩子在地上找螞蟻,卻不見秦籽韻的影子。

想得遠了,黎婉眼角有了淚意,随即強忍下口中的腥甜,她心裏迷糊一件事,劉晉元到底是怎麽攀附上了永平侯,想着想着,竟真的睡着了。

京郊的一處宅子,秦牧隐肅身而立,窗外什麽也看不清楚,他就那麽站着,手裏握着一個青花瓷的杯子,裏面冒着熱氣,他輕輕喝了一口,然後,在窗戶邊的椅子上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一杯茶,連喝了幾杯,腦子越發清醒了,剛才翻來覆去睡不着,總覺得少了什麽,他歸咎于換了地方,被子褥子全是新的,屋裏沒有燒地龍,他睡着不舒服。

以往他也不時和承王出來,好似并沒有這種情形,想到了什麽,他的眼神晦暗如深,面色陡然一冷,擱下茶杯,解了衣衫,滅了燈,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了。

睡了許久,黎婉在被窩裏動了動,伸了伸脖子,脖頸間一陣酸痛,猛然注意到她的被子上多了只男人的手,黎婉扭頭,秦牧隐閉着眼,呼吸均勻的躺在她的枕頭上,黎婉狐疑,翻身欲起床,被他按住了,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別動,再睡一會兒!”

黎婉看了眼天色,她讓紫蘭早點叫他就是想等秦牧隐回來,沒料到他回來得這般早,昨晚睡不着,黎婉睡在他的枕頭上,聞着熟悉的味道才睡過去了,而且,她睡在外邊,秦牧隐什麽時候回來,翻身睡在了裏側她都沒感覺。

黎婉動了動脖子,酸痛不已,想下床拿熱水敷一下脖子,讓紫蘭給她按按,可是,他攬着她的腰,手臂如鐵,黎婉動了動,秦牧隐睜開了眼,眼裏有一瞬的迷茫,黎婉好奇,“侯爺,您什麽時候回來的?妾身沒聽到一點動靜!”

秦牧隐的眼裏恢複的清明,昨晚他睡不着,天還沒亮他就駕馬回來了,正逢紫蘭抱着褥子出去,說她吩咐了要早點叫她,秦牧隐讓紫蘭退下,走進屋裏,她側着身子,雙手枕着側臉,眉目寧靜,不知為何,他瞌睡也來了,輕聲解了衣衫,翻身,睡在了裏側,他手冰涼,擔心把她驚醒了,就擱在了外邊,一沾她的枕頭,秦牧隐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聽黎婉問起,秦牧隐面色不動,“今早承王要早朝,我就随着他一道回了!”

而在書房接見幕僚的承王沒見到秦牧隐影子,吩咐人去一趟秦牧隐住的屋子,不一會兒,宮人就折了回來,身後跟着全安。

全安上前一步,躬身道,“承王,侯爺說府裏還有事,先回去了!”說着,遞上一封信,“這是侯爺走時留下的,說承王看了信就會明白了!”

承王拿過信,沒有多想,以為侯府真的出了事,手一擡,“你家主子既然走了,你也回吧!”

全安一直伴随秦牧隐左右,侯府真出了事,秦牧隐離不開他。

全安走了,承王才回到屋裏,關上門。

黎婉陪秦牧隐說着話,順便說起了元氏和秦淮,秦淮今年就要被降職了,怕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上輩子,并沒有鬧到這麽大的動靜,至少,她不清楚怎麽一回事,也有可能她忙着對付張媽媽和李媽媽沒有多餘的心思管其他的事。

“這件事一時半會還清靜不下來,二叔和二叔母是在賭氣,看看誰先服軟,二叔為人一根筋,二叔母處事圓滑,可是有時候太過圓滑反而顧忌太多,她說的那些話你聽聽就算了!”秦牧隐閉着眼,手伸進被子裏,黎婉穿着衣衫也感覺到一陣陰冷,還好,他的手沒有滑在她衣服裏邊去。

黎婉心裏清楚,昨日,元氏更多的時候看的是秦籽韻,偏偏秦籽韻不勸她,而是支持她,如果秦籽韻勸她,估計就要秦籽韻找外室,拿身份壓迫她了。

兩人一陣沉默,黎婉聽到他呼吸均勻的聲音,不知道昨日做了什麽,疲憊成這樣,她睜着眼,細細打量他。

快中午了,秦牧隐才睜開眼,懷裏的人枕着他肩膀上,和無數次睡覺的時候一樣,他撩開她額前的發,輕輕的拿了一撮頭發,掃着她的鼻子,然後,見她的鼻子動了動,眼睛眯了眯,随後又沒動靜了,秦牧隐再捏着頭發一掃,她的睫毛撲閃了兩下,睜開了眼。

“起吧!”快午時了,剛才二叔母派人來讓他們過去用膳,他看她睡得熟給辭了。

黎婉脖子還痛着,而且,睡久了,腦子昏昏沉沉的厲害,秦牧隐見她手按着脖子,慢慢摸上去,“脖子不舒服?”

黎婉點頭。

先伺候秦牧隐,等他出去了,才叫紫蘭到屋裏來伺候,黎婉見她端着水,“怎麽了?”

紫蘭滿臉堆笑,輕快道,“侯爺說您脖子不舒服,奴婢先拿熱水給您敷一下,然後再給您按摩按摩!”看到兩人關系這麽好,紫蘭由衷的為黎婉感到高興。

秦牧隐回來時還很早,她讓侯爺進屋喚夫人起床,被侯爺拒絕了,說要是沒什麽事不要打擾夫人。

一早上,侯爺進屋後沒有再出來,二老爺府裏傳信來,她進屋通禀,隔着屏風,低着頭,不敢往裏看去,生怕看到什麽不該看的東西。

兩人沒用早膳,坐在桌前,黎婉才感覺肚子餓了,慢悠悠吃了飯,秦牧隐說去一趟尚書府,黎婉在府裏也沒事,商議,“侯爺,不如我們走路過去,順便去鋪子裏問問有沒有合适的繡娘?”

繡娘的房間已經收拾出來了,老夫人将府裏以前做繡娘的叫了兩位來,黎婉心裏合計着,今年老夫人四十大壽,該熱鬧熱鬧一番,故而,再找兩名繡娘回來,下個月她準備陪老夫人去雲隐寺住一段日子,雲隐寺的得道高僧多,可是,皆沒有普度大師厲害,上輩子,老夫人去雲隐寺偶遇普度大師,普度大師送了她兩幅畫樣子,全是經文的花樣子,江媽媽說要繡一座屏風,給老夫人繡一件衣衫,可是,平日雜事多,繡了好幾年才繡出了一件衣衫。

她針線不錯,可是缺乏耐心,再請兩名繡娘回來,她忙不過來時可以幫幫她,算是給老夫人的生辰禮。

她記憶裏,老夫人去雲隐寺是因為救了一個小孩子被普度大師遇着了,普度大師長年雲游四海,回寺裏的次數極少,見着老夫人,說是緣分,就送了兩幅經文的花樣子。

具體細節她就不明白了,當時,老夫人剛從寺裏回來,江媽媽和李媽媽要找老夫人為她們做主,老夫人得了花樣子高興不已,就把她叫去靜安院叮囑了兩句,無非就是說張媽媽李媽媽是府裏的老人了,遇事大家好好商量,黎婉氣不過,老夫人不在的一個月了,江媽媽李媽媽暗地裏給她使壞,連帶着侯府其他人也刁難她,她喜歡吃的菜沒有,要喝的茶沒有,她語氣沖,說了兩句狠話。

老夫人當時臉色就不太好了,礙着下人在沒有發作,然後,她就怒氣沖沖走了,那日後,張媽媽李媽媽收斂了些,她卻是越發不忿了,覺得老夫人沒有當主子的體面,和下人講道理,不喜歡直接發賣出去了,還留在府裏幹嘛。

秦牧隐見她走神了,低頭思忖了一番,以往府裏沒有繡娘,他穿的一針一線是老夫人和江媽媽繡出來的,丫鬟奴才的衣衫是直接從繡莊買的,一年一人八套,“不如再多找幾名繡娘,府裏一百多號人,需要繡娘的地方多,這事不急,侯府每年在繡莊定的一年的衣衫,繡娘可以慢慢找!”

外邊的繡娘家世不清不楚,莊子上針線做得好的可以先調回府裏。

黎婉颔首。

馬車剛拐進尚書府外的一條街,遠遠的看見秦淮左右牽着一個小孩,身側跟着一名夫人,站在大門口,對面,元氏帶着幾個婆子,婆子手裏拿着棍子擋着秦淮的去路。

黎婉訝異,秦淮直接把人帶回家了不成?

秦牧隐眼帶不屑,吩咐全安,“回吧,等她們覺得丢臉丢夠了再說!”

黎婉心裏奇怪秦牧隐的反應,他對秦淮一直不屑一顧,鄙夷得很,什麽原因她确是不知。

“侯爺,她們會不會打起來?”

旁邊好些人都探頭探腦看熱鬧,黎婉覺得元氏也糊塗了不成,在門口這般,秦淮憑着七出之條休了她,何苦要落人口實,給秦淮這個機會。

半晌,才聽秦牧隐語氣陰寒道,“今天這事,禦史臺高興了,二叔的尚書做到頭了!”

黎婉清楚,上輩子,秦淮也是今年沒了尚書之位的,不過,是在年底,而不是現在。

“侯爺,你說二叔真的不管大堂姐,二堂姐,承王妃的名聲了嗎?”娘家鬧出這種事,難堪的還是子女,尤其是承王妃,與靖康王妃,安王妃本就不對付,出了這事,每月的家宴上就會被她們嗝應。

秦牧隐放下簾子,眯了眯眸子,寒光攝人,“他顧着的永遠是他自己!”

黎婉見他嘴角嘲諷,心想,難不成秦淮不喜歡元氏連帶着元氏生的子女也不喜歡?她一想,昨天見到秦淮,他被元氏打到了額頭,手揉着額頭的傷,沒覺得他露出讨厭的神情。

秦牧隐不願與她多說,秦淮走到今日,被有心人設計了,不過,也要他乖乖入套才行。

秦牧隐吩咐把車停在一處首飾鋪子外面,黎婉以為他是要給老夫人挑首飾,跟着下了馬車,秦牧隐去了隔間,“你自己選兩樣喜歡的,過幾日宮裏有宴會!”

黎婉臉上一紅,她的首飾讓紫蘭收起來了,花式複雜樣式繁冗她不覺得好看,反而喜歡樣式簡單的。

掌櫃的在京裏混了多年,北延侯府的馬車還是能認出來的,已經躬身候在門邊,另一個小二上前,引着秦牧隐去樓上的隔間。

掌櫃的垂着頭,直接把黎婉帶去了樓上,首飾很多,有簪子,玉镯,耳環,耳墜,吩咐人守在門口,能入二樓的皆是達官顯貴,擔心被人沖撞了。

滿目琳琅,黎婉花了眼,視線落在一只玉镯上,細小的梅花刻文沿着玉镯,好像鑲了一層梅花邊,色澤亮麗通透,掌櫃的精明,立馬遞上镯子,黎婉拿在手裏,溫潤舒适,她看了看裏面的暗紋,好像梅花的枝幹,彎彎繞繞。

掌櫃一臉堆着笑,“夫人好眼力,這是剛從南邊淘回來的貨,敢保證,放眼整個京城,找不出一模一樣的來!”

這時,外邊響起了一道女聲,“什麽好貨,京裏找不出第二只,掌櫃的不如給我瞧瞧?”

黎婉轉身,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着一襲粉衣拖地,上鏽蝴蝶暗紋,黑絲用蝴蝶玉簪盤起,周圍圈了三條金鏈,鏈子上饒了一圈在額前墜下成蝴蝶,金鏈上的蝴蝶随着她款款步行在額前左右晃着,峨眉淡掃,不施粉黛,仍掩不住絕色容顏,身後跟着一個十歲的小姑娘,與之相較,暗淡無光。

黎婉留意到女子說話時,手腕上的镯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喬大小姐也來逛逛?”

喬菲菲手腕上的镯子是她送給喬雙雙的,沒想到被她拿去了,黎婉朝喬菲菲身後的喬雙雙點了點頭,見小姑娘臉色慘白,估計是擔心她誤會她把镯子轉送給了旁人。

周沁的性子懦弱,可是不會上趕着巴結大房,是一個随遇而安的人,不會把喬雙雙的東西送給旁人,镯子怕是喬菲菲用不入流的手段得來的。

喬雙雙姿态優雅,美目流轉間黑色的瞳仁左右游移,恍若迷路的仙子般,好看至極,可是,臉上的神情淡漠,走上前,盯着她手裏的玉镯,“曾聽祖母說小時穿金,老時戴玉,侯夫人年紀輕輕也喜歡這種了嗎?”

不等黎婉出聲,她接着說道,“祖母最愛這種花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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