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恨的開始
這是韓傲第幾次說這樣的話來着？
沈黛認真地回想着，可或許是次數太多，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聽到類似的話了。
但她依舊清晰地記着自己第一次從韓傲那裏聽到這句話時，那股心如刀絞的絕望感。
那是他們成為男女朋友三四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起初幾個月，韓傲将自己的花心僞裝的很好，不，或許不應該說是僞裝，只是當時他剛剛将沈黛搞到手，新鮮勁兒還沒過去，因此也不怎麽出去拈花惹草，心思大部分都放在她身上。
而那三四個月，也是沈黛最幸福最開心的日子。她真的以為自己找到了一生所愛，從此以後不用再小心翼翼度日，傷心時有人可安慰，孤獨時有人可依偎，她将一顆心全都敞開，讓韓傲進入到自己的世界裏。甚至從宿舍搬出去，住在了韓傲買的公寓裏。
然而好景不長，韓傲天性難改，和她甜蜜了短短數月就膩了。他開始不再每天給她電話，發的消息也是時回時不回，後來就發展到可以連續十幾天不回來。
沈黛六神無主，就是這時她才發現，除非韓傲主動出現，她甚至不知該去哪裏找他。她只能一個人守在那間空蕩蕩的屋子，等着等着，終于在一天晚上把他盼了回來。
可韓傲并非獨自回來，他懷裏摟了個穿得很清涼的姑娘，見到沈黛，他帶着酒氣指使道：“傻站着幹什麽，這房子我給你白住的啊？給我們做點夜宵來。”
沈黛定在原地，愕然地看着那個姑娘：“她……是……”
那個姑娘和韓傲相擁着埋進沙發中，回頭對她頗為炫耀地一笑：“叫你去做吃的，沒聽見呀？”
沈黛覺得腦子裏是麻的，也不知自己是帶着何種情緒去廚房做了一鍋粥出來，她将鍋子擺在兩人面前，韓傲卻不耐煩一擺手：“走開，你擋着我看球賽了！”
沈黛朝旁邊挪了點，眼睛無神地盯着韓傲，他擡頭瞧了她一眼，表情裏有一絲嫌惡：“你不要像個樁子一樣杵那兒行不行？要不就過來陪我看球賽，要不就滾回卧室去，進門就看見一張喪氣臉，好運氣都被你帶衰了。”
沈黛鼓起僅有的一絲絲勇氣，問：“阿傲，你是要跟我分手嗎？”
韓傲的注意力原本集中在電視上，聽她這麽說，頓時目光如電向她掃來：“你什麽意思？”
沈黛最怕他這樣的眼神，不由瑟縮了下：“你……你帶別的女孩回來，是……是要和我分手嗎？”
那個年輕姑娘頗含期待地看着他，然而韓傲卻忽然大笑起來：“不會吧沈黛，你以為我和你談戀愛，就要對你一心一意？我是誰，你也不出去打聽打聽，我身邊的女人從來就不是單數。”
沈黛忽然覺得她變成了白癡，因為韓傲那簡單幾句讓她難以理解，她指着那個姑娘說：“不是……單數？你是說，讓我和她同時……和你在一起嗎？”
韓傲頗為自然地點頭：“以後肯定還會有更多，你接受不了就趁早走人——操，火箭隊反超了！都他x怪你，最精彩的部分錯過了！滾一邊去不要打擾我！”
電視上，球迷們正在為球隊反敗為勝歡呼雀躍，沈黛的心卻如墜深淵。她沒想到自己空等半個多月就等來了這樣的結果。之前她不是沒聽說過關于韓傲花心的傳聞，可是女人總會帶着點天真的幻想，她以為韓傲對自己是認真的，卻沒想到她不過也是千千萬莺燕中的一個而已。
沈黛木然地走進卧室，想帶些行李離開，卻發現櫃子裏的衣服都是韓傲買給她的。她沒資格帶走這高級公寓裏的任何東西，除了自己破碎的心。
她空着手一步步走向門口，腳步沉重如同灌了鉛，推開大門的那一刻，還聽見那個年輕姑娘得意地說：“走好呀。”
她快速打開門走了出去。這個舉動大概是她在那幾年間，唯一有骨氣的一次。不過很可惜，也沒能持續多久。
沈黛失魂落魄地出了大廈，迎着冷冽的風茫然地想，她該去哪兒，她該怎麽辦，然而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到。
每走出一步，往日和韓傲相愛的美好就如同冰冷的毒，一絲絲滲入她胸口，讓她無法再前行。嘴角忽然嘗到鹹澀的味道，她才發現自己哭了，回頭望向那個她熟悉的窗口，屋子裏亮着溫暖的燈光，然而那個她唯一深愛的男人現在卻和別的女人相擁在一起。
沈黛愣怔看了半秒，忽然睜大眼睛，然後猛地往回跑回去。韓傲已經紮根在她心裏，她怎麽可以就這麽放棄？他們還年輕，他一時貪玩也是有的，只要她以後對他更好，說不定他就不會那麽花心了，對，一定會這樣……
沈黛一邊安慰自己，一邊絕望哭泣，重新站在房門前，在手指觸碰到門鈴的那一刻，她終于忍不住給了自己一巴掌。
大門被那年輕姑娘不情不願地打開，沈黛哭得厲害，連話都說不出來，走進屋子裏之後便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韓傲靠在寬敞的沙發上，看都沒看她一眼：“路是你自己選的，別擺出那副臉。去卧室呆着，不要擾了我們的興致。”
沈黛抽噎着走進卧室，靠在房門上慢慢向下滑落，捂着臉放聲大哭。這是她頭一次哭得如此撕心裂肺。
過了沒多久，房門忽然被韓傲狠狠踢了一腳：“閉嘴！你哭喪呢！再哭就滾出去！”
沈黛拼命捂住嘴唇，才能将哭聲壓抑下來。而門外，韓傲開始和那女生打情罵俏，甚至連後來他們去另一間卧室裏幹了什麽，她都聽得清清楚楚。
沈黛用力按緊耳朵，不斷用她和韓傲過往的美好回憶催眠自己，等她從昏睡中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晨了。
她跌跌撞撞爬起來打開門，看見韓傲買了早餐回來。
他手裏提着兩份早餐，她很天真地認為其中有一份是買給她的。
寒冷的內心忽然被重新溫暖，盡管那溫暖微不足道。
可她還是忘了前一晚他才帶着陌生女人回來過夜，忘了他可以半個月對她不聞不問，沈黛沖動地跑過去從背後抱住了他，耗盡自己僅有的那一顆真心，顫抖道：“阿傲，我是真的很愛你，真的。”
韓傲将那兩份三明治快速吃掉，然後轉身用手指戳了戳她額頭，俊朗的臉上滿是嘲諷的笑：“得了吧，每個女人都這麽說，我知道你愛的是我的錢。”
後來沈黛時常會想，她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恨他的呢？大概，就是從那個陽光明媚的早晨開始的吧。
而現在韓傲竟然又來問自己這句話。真是好笑，當年他分明自己都斷定她愛的是他的錢，既然有了結論，何苦要一遍遍确認？
于是她扯出一抹漂亮的笑，看向韓傲灼灼的眼眸：“你既然這麽想，那就是了吧。”
韓傲眉頭皺得很難看，片刻後又舒展開來，自信地将沈黛摟進懷裏：“好了，快點說你愛我，我才發現，你好久沒對我說過這句話了啊。”
沈黛心中蒼涼荒蕪，漠然地看着他：“你問問自己，你愛我嗎？你都不愛我，何苦要求我愛你呢。”
“之前不是乖乖的嗎，怎麽今天又給我臉色看？”韓傲臉色冷黑下來，“我在外面累了一整天回來，讓你說句愛我能把你難死？”
沈黛覺得繼續在這裏待下去，她說不定會扇他一巴掌，便站起身：“我去輔導小風做作業。”
韓傲一把将她拽了回來，語氣暴躁：“說你愛我！”
沈黛更用力地甩脫他的手：“我不愛你！我愛的是你的錢！你不是最想聽這句嗎？！”
說罷，她也不看韓傲表情，便快步跑上了樓，“砰”的一聲，将自己關進小風的卧室。
她聽見客廳裏傳來玻璃器皿爆裂的聲響，聲聲刺耳。
小風放下筆，擔心地跑過來拉住她的手：“媽媽，他又欺負你了嗎？”
沈黛閉了閉眼，沉靜下來，對小風笑着搖頭；“沒有。別擔心，作業寫得怎麽樣了，需要我幫你嗎？”
小風想了想，點頭道：“語文寫完了，媽媽你幫我檢查吧。”
沈黛到桌前拿起他的作業，細心檢查着，忽然聽到小風問：“媽媽，我不喜歡這裏。所有人都對我們不好，我們為什麽還不離開？”
沈黛手指一顫，低頭看向他不解的神情，很愧疚地說：“對不起，是媽媽不好。不過很快了，媽媽向你保證，最多兩個月我們一定會離開這裏，你再忍忍好不好？”
小風懂事地點頭：“那等我們離開這裏，就去找冉叔叔好不好？他是好人，不像那個人會讓媽媽難過傷心。”
沈黛苦澀地笑，小風終歸是個孩子，以為自己離開韓傲，投奔冉昭就能得到幸福，殊不知兩個人不過半斤八兩罷了。冉昭只是更擅長演戲一些而已。
她摸了下孩子的頭，說：“不管怎麽樣，媽媽答應你，一定會讓你過上自由快樂無拘束的日子，到時候你不需要再面對任何你讨厭的人，好不好？”
小風點頭，攥着她的手說：“媽媽你也要快樂才行。”
沈黛怔了怔，才笑着點頭：“恩，當然了。”
她知道對小孩子撒謊不好，可是……沈黛真的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才能獲得快樂了。報複韓傲已經變成了她生命中的執念，至于報複完畢後會不會快樂，她早已不去奢望。
“媽媽，你看日歷。”小風将桌上的日歷本遞給沈黛，“我們是不是該去看何婆婆了。”
日歷上，後天的日期被沈黛用筆圈了出來，旁邊寫了一個很小的“忌”字。
往事忽如潮水般湧來，她輕輕點了點頭，語氣裏帶了些悲傷：“是啊，該去看她了。沒想到這麽快，一年又過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