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的喜宴

第18章

“……如果您準許我聊起過去的經歷的話。”伊萊斯猶豫了一下，“我确實曾經認識他。我們曾在一個部隊裏擔任過軍情分析員，後來他繼續做分析員，而我則選擇了上戰場。”

“也對，你在軍中時間也很長了。”周秦靠在躺椅的靠背上，不知道為什麽很想再聽他說點什麽，說什麽都好。

“繼續說。”周秦對他講。

伊萊斯把手裏的電子書放在一邊，然後從桌上遞了杯茶給周秦：“這種叫麻雀的茶，是從巴納德星系的一顆小行星上種植而來，顏色是藍紫色，但是味道很清香。您試試？”

周秦接過茶：“繼續說。”

伊萊斯沉默了一下，然後他笑了笑：“殿下想聽什麽？”

“我還想聽你講以前的事情。”周秦說，“你以前在軍中的時候。”

伊萊斯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在軍中的不是我，那是埃利斯。”

“伊萊斯和埃利斯只是一個名字的A化稱呼和O化稱呼。就像硬幣的兩面。”周秦感覺伊萊斯有點排斥，于是說：“如果你不想提，就算了，我們可以聊點別的。”

“不。”伊萊斯很快速的說，“如果殿下想聽，我可以聊一些……就聊歐文·亞當斯吧。”

“這是個挺好的開始。”周秦點點頭。

伊萊斯似乎是在考慮從哪裏說起，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歐文·亞當斯是在分化為Alpha後才被冠以爵士的貴族稱號，然後他們全家都搬到了西亭區。當時我也剛完成分化，基本上是同一時間入學了帝國第一少年軍事學院。

“後來選擇專業的時候，我們都很仰慕二皇子在戰術分析上的才華，他擔任第十九星際部隊的參謀長期間交出了一份十分華麗的成績單。那會兒幾乎所有年輕學員都想成為參謀部的軍情分析員。但是後來我改主意了，我覺得參謀的情報分析做的再好，趕不上戰場上的瞬息萬變，想要真的扭轉戰局只有上前線。于是我倆大吵了一架，他繼續追随二皇子的步伐，我則選擇了踏上殲星艦的甲板。

“很快的……二皇子意圖謀反，被中央主腦準确預判行為軌跡後，直接被抓了個正着，這進一步證明軍情分析就是一個笑話，無數參謀缜密推斷的東西，主腦只需要一秒就能判斷出結果，準确程度還高出好幾個百分點。二皇子被放入冬眠倉，塞入小型無動力飛船，從銀河第四懸臂向外扔出，以亞光速向大麥哲倫星系飄去，不出意外他已飄入了宇宙物質最稀薄的中空地帶。曾經支持二皇子的這群人，全部被冷處理，歐文也因此當了十年準将。”伊萊斯把跟歐文·亞當斯有關的事情說完了。

“您滿意了嗎？”他問周秦。

周秦覺得這場為了消除隔閡感的對話跑錯了方向，聊起這些伊萊斯心情并不怎麽好。所以他有點沖動想要點開愛情之心看一下伊萊斯的情緒值……但是當着相關人的面也太失禮了。

想想無論是伊萊斯還是歐文·亞當斯他倆的選擇都不算錯。

但是一個在準将之位上做了十年，再難升遷一步。

一個則狼狽不堪，丢盔棄甲，成為了Alpha的附屬品。

周秦安靜了一會兒，他其實很想問伊萊斯，當初為什麽願意忍受這樣的屈辱，活到現在，一個軍人，一個帝國少将，一個站在榮耀頂端的Alpha，究竟為什麽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可是他只能沉默。

在這個屋子最隐蔽的位置，一閃一滅的紅色亮點在提醒着他，每一句話每一個關鍵詞，都會被納入算法當中，形成他的性格測繪，并且呈現到皇帝陛下處，那個單純天真且冒進的二皇兄，就是他的前車之鑒。

所以他必須緊閉起自己的嘴。

幸好吳管家的呼叫解決了他的問題：“殿下，設計師已經到了，您看我是……”

“讓設計師上來。”周秦松了口氣。

接下來的幾分鐘有點煎熬，漫長的就像一個世紀，周秦和伊萊斯面對面，一種無言的尴尬彌漫在空氣中。

“你家裏都還有什麽人呢？”周秦情急之下抛出一個問題。随後他就想起這些都在檔案上寫着。

“父親，還有弟弟，殿下。”伊萊斯回答道，“我的父親是個Omega，弟弟還沒有分化。”

“嗯嗯。”周秦在面對皇帝，面對一幹政客的時候，都沒有像這一刻這麽難。他感覺自己的溝通技巧變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

終于，小瑩敲門進來：“殿下，岚下，設計師在服裝間等着二位過去。”

周秦長長的松了口氣，他站起來，對伊萊斯伸出手：“走吧，我們過去。”

周秦的裝扮花費的時間不算長，設計師選擇了一套燕尾服，配了很高挑的硬領和白絲緞的領結，突出了他作為皇太子的氣質，又不顯得在宴會中過于嚴肅。

而伊萊斯的衣服則繁瑣得多，古典西洋洛可可風的綴滿寶石的外套、誇張又奢華的純手工刺繡襯衫，配以同風格的披風，披風用金線勾勒，沿着披風的周遭滾了一圈璀璨的鑽石作為點綴，讓伊萊斯看上去像個精致的玩具。

“我為您特地選擇了一套海藍寶的首飾，那天您出現在媒體前的時候，我發現海藍寶真的非常适合您眼睛的顏色。”設計師殷勤的對伊萊斯說。

當那套海藍寶的胸針、戒指、手镯、耳釘裝飾上伊萊斯之後，設計師将他微卷的頭發做了處理，還為他稍微打上粉底——他顯得更加優美，也更加像個拿出去展示的玩物。

“您喜歡這套造型嗎，岚下？”設計師恭敬的問他，“您一定會成為宴會上最耀眼的明珠。”

周秦知道上流社會的宴會上Omega們總是打扮的精致而動人，而他們的Alpha伴侶更是以此為榮。他以前從來都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這一會兒他卻很不舒服起來。

他掃了一眼這個二樓的服裝間，四面牆壁上都挂滿了各式各樣奢華的衣服，不用說都是在伊萊斯到來之前已經準備好的符合皇太子妃的Omega衣物。但是伊萊斯從來沒穿過，就算兩人出現在公衆面前的時候，他也是穿着了一套較為簡單的西裝。

平時在家裏，除了那件一扯就散的襯衫，伊萊斯永遠是一套最簡單的居家服，冷了加一件針織外套。這一屋子的衣服，仿佛早就被他遺忘在腦後，打入了冷宮。

他這會兒甚至不需要打開愛情之心，都能感覺出伊萊斯的情緒值走低。

“我不喜歡。”周秦開口道。

設計師愣了愣，表情僵硬的轉過來，問道：“殿下，您覺得……哪裏不夠好？是不夠奢華嗎？還是覺得搭配太素淨。”

“太繁瑣了。”周秦說，“一個已經完成匹配的Omega不應該打扮的還像一只要求偶的山雞。”

山雞？這是最近帝星貴族圈子裏主流的風格！自己的設計搭配上克裏斯蒂安岚下絕對是空前絕後的！

設計師敢怒不敢言：“那我們再試試其他的風格。……這樣呢？”

周秦搖頭：“不喜歡。”

“……這樣呢？”設計師換了個更樸素的款式。

“不好看。”

直到設計師将伊萊斯身上多餘的裝飾全部剔除，換上一套裁剪精良的燕尾服後，周秦才點頭：“這才像個Omega的樣子。”

設計師：“……？”

這身黑色的燕尾服還不算特別合身，但是沒關系，今晚設計師和他的裁縫們就會為伊萊斯改到完全符合尺寸。伊萊斯那條閃爍着藍寶石動人光芒的愛情之星在燕尾服裏挺直的襯衫上分外襯托出他的英氣。

這不是一位需要外物襯托的岚下，任何華麗的設計在他面前黯然失色，最奢華的珠寶也只能為他錦上添花。

他的氣質足以讓他成為宴會的焦點。

“伊萊斯，你覺得這樣怎麽樣？”周秦問他。

伊萊斯有些吃驚的看了看他，然後仔細打量起鏡子裏的自己……

設計師為他穿上繁瑣華貴的衣服的時候，他在忍耐。因為這是皇太子匹配後的第一次宴會，他不認為自己還可以根據心情喜好去着裝，畢竟他的打扮直接關系到對殿下的評價。雖然剛才聊天時周秦逼他回憶過去讓他有些壓抑，可是……

“無可挑剔，殿下。”伊萊斯說，“謝謝。”

周秦點點頭，對吳管家說了什麽，很快就有侍從送來了他們第一次集體亮相時周秦胸兜裏那塊兒點綴着藍寶石的方巾，和那對同樣用藍寶石加工而成的袖扣。

他将方巾疊好，認真的放入燕尾服的胸兜，又為伊萊斯戴上袖口。

“我父親喜歡藍寶石。”周秦說，“他說矢車菊色藍寶石是銀河的眼淚。”

“謝謝，殿——”伊萊斯的話被打斷了。

因為周秦很快速的啄了一下他的嘴唇，輕的像蜻蜓點水，快的他來不及反應。

周秦認真的看着他的藍眼睛，他覺得伊萊斯的眼睛用海藍寶色形容并不貼切。他的眼是矢車菊色藍寶石，就像是銀河的眼淚。

“您真美，岚下。”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