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的喜宴

第13章

周秦這一夜的睡眠出奇地好。

他早晨在鳥叫的聲音中醒來，時間已經指向了八點鐘。感覺身體就像是充了電——這有些不可思議，他已經很久沒有安穩地睡過覺，三點鐘之前安穩地入睡更是不可能。

床頭櫃上的熏香已經燃盡。

他洗漱停當，下樓在餐廳遇見了正在吃早餐的伊萊斯。

“日安，殿下。”伊萊斯放下筷子，已經站了起來，“請問您現在開始用餐嗎？”

“是的。”周秦坐下後，伊萊斯很快地便端來了廚房精心準備的中餐。非常簡單，但是卻精致。

“你做的？”周秦問。

伊萊斯有點尴尬地笑了笑：“我不會做飯。”

早期在戰場上殺敵，哪個戰士有閑情逸致做飯。

後來幾乎都是在中午從陌生的床上醒來，更不需要懂這個。

“如果您覺得必要，他們會給我安排相應的課程。”伊萊斯道，“實際上我需要補的課還很多。早晨匹配中心的禮儀老師将這份材料發了過來，您可能還沒有時間看。”

伊萊斯點了一下通訊器，一份課程就傳送給了周秦，并在半空中彈了出來。

“你也需要學習課程？”周秦一邊吃着早餐，一邊随意地翻看。

除了禮儀課是基礎必修課之外，還有一系列定制課程可以選擇，比如說廚藝、茶道、插花……甚至還有一門課叫作《性學實操》。

周秦注意到這些課程作為Omega是沒有選擇權的，只有Alpha有選擇定制的權限。也就是說，所謂的禮儀系列課，不過是Alpha匹配成功後，定制符合自己要求的Omega的加工步驟。

周秦把這個課程關掉。

“殿下？”伊萊斯不懂他為什麽似乎有點不快。

周秦吃完了最後一口早餐，站起來對伊萊斯說：“就學必修課吧。其他的……算了。”一個曾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帝國少将，沒有必要把時間浪費在這些事上。

伊萊斯見他應該是要去政府大樓，于是跟随到門口，從侍女手中接過風衣和移動電腦，遞給周秦。

“晚上見，殿下。”

周秦點點頭：“那晚上見。”接着對在一邊等候多時的任星雨說，“我們走吧，上馬裏恩的課最好不要遲到。”

周秦今天的安排滿滿當當，早晨馬裏恩檢查了他的時政課作業後會用新的知識将他塞滿，下午則是他第一次在帝星上軍事類課程——帝星戰争戰術課，由帝國最知名的年輕軍情分析員歐文·亞當斯準将擔任教官一職。

周秦對下午的課程有一種更不好的預感，這個歐文·亞當斯雖然軍銜不算特別高，但是作為一個十年老準将，在軍情分析上的經驗無人能及，并且參與編著了帝國現代軍事教學上的幾乎所有課程。

最關鍵的是這個人和他的時政課老師馬裏恩·倫納德是多年好友，興趣愛好很有可能大同小異。

果然，在應付完馬裏恩對自己辛苦做好的作業的各種冷嘲熱諷挑三揀四好不容易下課，倉促吃過午飯走進軍事課堂之後，穿着一身作戰服，坐在那裏等着他的歐文·亞當斯準将一臉不懷好意。

“您遲到了30秒，殿下。”歐文懶洋洋地點評。

周秦警惕地看着他。

“看您的态度，是對上戰争戰術這種理論課程不感興趣嗎？因為早就在兒童時期學過了對吧？我就勸過馬裏恩，不要講些幼兒園才講的知識，皇太子又不是弱智對不對？”歐文問他，“沒關系，我們可以改一改，這間教室裏有實戰模拟艙，開始吧。”

開始？

直接開戰？

歐文豪放的做派跟帝星惺惺作态的氣質一點也不匹配。周秦有點艱難地開口：“老師……”

“稱呼我的軍銜，殿下。”

“亞當斯準将。您知道的，我的精神力評級只有B+。恐怕很難完成跟您的模拟對戰。”

準将笑了一下：“在部隊裏，絕大部分士兵精神力幾乎為0，B+都可以當營長了。怎麽了，皇太子殿下對自己這點信心都沒有？我聽說您在領地的時候，還拿過好幾個紫薇勳章呢。該不會都是假的吧，是不是怕被我一個從來不上戰場的軍情分析員打敗？”

周秦看了他好半天，他意識到如果今天不在模拟艙內挨上一頓揍，亞當斯準将估計是不會罷休的。

“請吧，準将。”他拉開了模拟艙的艙門，對亞當斯準将發出了邀請。

亞當斯嘴角一翹：“這才有點皇族的樣子。”

在周秦進入模拟艙的同時，匹配中心安排的禮儀課老師也抵達了皇太子府邸。一個五十多歲穿着Omega專修學院教學服的男性Omega進入了裙樓。

“伊萊斯·克裏斯蒂安岚下呢？”他在西側裙樓大廳裏問，聲音硬板得像是最高法院門口的磚頭。

“岚下還在午休。”侍從說。

“已經是一點三刻，而Omega還在午休？”男性Omega老師拉了拉自己黑色的長袍，把本身就抵到下巴的硬領又扯了扯，“我是專修學院的副院長，我叫賀寧。帶我去岚下的書房，并盡快叫醒岚下。這樣懶惰的行為，不應該發生在皇太子的匹配對象上。”

他的聲音硬板裏帶着種尖銳的标尺，每一句話都讓人不舒服。可是在場的侍女，只要是個Omega沒有不認識賀寧的——他是個狂熱的Alpha至上分子，認為Alpha是宇宙之神選中的優秀人種，而Omega只是這些人身上的一根肋骨。他宣揚所有的Omega都應該放棄獨立生活，選擇基因匹配的最優Alpha依附，全心全意放在打扮自己、回歸家庭、生A育O上，把人生的目的變成向Alpha借DIAO，以生育數量多為榮。他的言論和變态的自律為他獲得了大量社會上的Alpha支持，甚至連皇帝陛下也盛贊他作為一個Omega有想法、識大體，并任命他為帝國最高學府Omega專修學院的副院長。

可以說自從他擔任副院長以來，帝國本來已經獲得一定進展的Omega平權運動倒退了幾十年不止。

伊萊斯被匆匆叫醒、下樓來到書房迎接這位副院長的時候，他知道本身只是走個過場的禮儀必修課，可能會成為皇帝陛下對他的再次敲打。

賀寧看到他，象征性地行了個禮：“日安，岚下。”

“賀老師，日安。”

賀寧戴上眼鏡，仔細地上下打量伊萊斯：“頭發，作為一個Omega太短了。我看你似乎還有剪過的跡象？”

“老師，到肩膀的長度剛好，再長的話會影響行動。所以我稍微修剪了一下。”伊萊斯回答。

賀寧板着臉，冷冷地說：“你修剪頭發的時候，征求過你的丈夫的同意嗎？”

“我不認為我需要——”

“一個Omega沒有美麗的秀發，怎麽能夠向自己的丈夫展示自己最柔情似水的一面。”賀寧毫不客氣打斷了他的解釋，“我希望你為這個忏悔，将《Omega行為手冊》抄上五遍。”他将那本行為手冊扔在了書桌上，“這裏面清楚地規定，Omega的身體發膚都受之父母，與Alpha結合後，便應遵從丈夫的想法，自己是不能傷害的。”

伊萊斯看着扔在書桌上那本小冊子，不說話了。

然而賀寧并不打算放過他，從他未施粉黛的素顏，到他下樓時匆忙之間未扣好的第一顆紐扣，到他的談吐言語都刻薄地挑三揀四，将伊萊斯批評得一無是處。

“岚下。”賀寧最後總結道，“我覺得您可能需要重新學習一個Omega的行為舉止。畢竟一個賢良淑德的Omega絕對不是像交際花那樣只張開腿就足夠的。”

安靜了好一會兒的伊萊斯聽到這句話，擡了擡眼。

“您說的對，老師。”伊萊斯回答，“我确實應該好好地重新學習下一個Omega的本分。”

他走到書桌後，坐在椅子上，拿起筆開始一個字一個字地抄寫《Omega行為手冊》，就像是從未因為賀寧的話感到憤怒。

周秦整個下午都在挨揍和繼續挨揍中度過，他被據說“從未上過戰場”“一個普通的軍情分析員”亞當斯準将教訓得夠嗆。

從模拟艙出來的時候，他感覺真實和虛幻沒轉換過來，差點沒站穩。

“那麽今天的課程就到這裏。”亞當斯說，“下周我們再見面。殿下最好平時自己也多做準備，避免挨……熟悉熟悉操作。”

周秦一個人在教室的座位上緩了好一會兒，才把剛才在虛拟空間裏被亞當斯扔得上天入地的那份嘔吐感壓回去。

過了幾分鐘，任星雨走了進來：“殿下，吳管家讓我問您是否回去用晚餐？”

周秦看了一下時間，點點頭：“回去吧。”

飛梭上的十幾分鐘顯得有些單調，周秦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已經點開了愛情之心的終端。

手機上的終端貼心地給了一個算法，将伊萊斯的各項指标綜合成了一個情緒值指标。從正100到負100的情緒值形成了一個曲線圖，可以更直觀地監測到Omega的精神和生理狀态。

伊萊斯的情緒變化不大，上半天總體處于0-10的範疇，在吃早餐的那會兒，情緒值到過12，周秦覺得大概是自己的出現，讓他相對開心一點。

下午午睡起來的情緒值就開始了一個斷崖式下降，直接從10降低到了-20，然後繼續降低，最低的時候有過-50這樣的數值，似乎伊萊斯的情緒非常不好，但是這個數值只出現了一秒。接着伊萊斯的情緒值就開始慢慢上升，一直維持在了-1形成了一條直線，一直持續到現在這個時間。

周秦問任星雨：“伊萊斯下午在家裏做了什麽事嗎？”

任星雨想了想：“下午應該是安排了一位禮儀課老師來為岚下講課。”

“誰？”

任星雨翻了翻行程計劃表：“Omega專修學院的副院長，賀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