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暴露(一)
愛德格!
格安猛地回頭,他的愛德格确實是他的軟肋,但是等他回頭了,他才想起來,自己還捏着愛德格的手。
“格、格安……”愛德格小聲地叫他。
等看清身後的場景,格安咬緊了牙,愛德格确實站在他身後,但是他的脖子上多出來了一只手,上面握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刀。
格安的眼要被那鋒利的刀刃刺傷,他看見了刀後的男人的面孔。
羅德?
格安眯了眯眼,他的心裏連續起伏,一驚一乍,心髒劇烈跳動,這樣的情緒起伏比他做任何任務都更加驚險。
“你怎麽在這裏?”格安一字一頓,“斯威……”
“斯威德,”羅德用一種悠閑地目光看着格安,他偏頭,把玩手裏的刀,刀尖幾次都差點戳到愛德格的下颌,劃破他的皮膚,“還請您允許我正式地介紹一下我自己,我叫斯威德,現在兼職奧金家的管家,嗯……和原來的管家似乎有一些親戚關系?”
羅德聳了聳肩:“不過也只剩下十六……或者是三十二分之一?哈哈我不會算,您感受一下這個血緣的遠近就行。”
那刀停在愛德格的脖頸,刀背壓在愛德格的脖子上,按出一道印子,愛德格的喉間無法呼吸,他倉惶地往後,但是會被羅德扣得更緊。
格安盯着他,怒火燒過了他整個人,他已經顧不上海兔了,沉聲對羅德說道:“放開他。”
“這可不行,”羅德說,“我廢了好大心思捉住的。”
格安的神情告訴羅德他已經在忍耐邊緣了,但是羅德也沒有辦法,他覺得自己好無辜啊,誰能知道做個傳遞情報的卧底還需要扣着自己主人的腦袋來博取敵方的信任?
他就是一個兼職的,還是多特罵他閑,被勒令來的,他對愛德格也是憐惜又同情的,現在這樣真是太為難他了。
格安看了他一會,突然直起身子,似乎放棄了愛德格一樣,對羅德說:“你在奧金家潛伏多久了?”
羅德嘆了口氣,稍微放松了一些對愛德格的鉗制:“回答問題可以,可是你這麽拉着他不太好吧?”
格安還拉着愛德格的手。
“松開。”羅德這麽說,突然覺得挺暢快的,他發現,除了紳士和瘋子,似乎還有一個角色他可以演得來,那就是激怒格安的角色。尤其是情敵。
情敵……
羅德還挺喜歡這個字眼的。
格安沒動,羅德就又說:“這刀可不長眼睛,你這麽拉着他,我可不知道……”
話音未落,格安松了手,愛德格的小手就像是被遺棄的小物件,驟然失去的溫暖地拉扯,孤獨地垂在身體兩側。
“這多好啊。”羅德笑着将愛德格往自己這邊緊了緊,他看見格安殺人一樣的目光,就又心虛地松了松。
愛德格癟着嘴,或者說是抿着嘴,他似乎想叫格安,但是他知道這不是合适的時候,于是就将話憋在嗓子裏。
羅德反而松了口氣,這種你侬我侬的畫面在此時不需要出現,格安的任務是打倒幕後之人,而不是和愛德格生離死別。
羅德将刀翻過來,刀鋒壓在皮膚上,愛德格吃痛地抽氣,格安的眼神像是要把羅德扒皮吃了,羅德也想抽氣,他無奈又懊惱地想,我也沒有用勁兒啊。
“細皮嫩肉的,”羅德裝得還很像,“我以前怎麽沒見過這麽可愛的小家夥啊,小少爺,您讓我向往極了。向往到——我都不想殺您了。”
海兔在一旁笑,他自從看見格安之後就笑得停不下來,像是進入了一種癫狂的狀态:“不殺了就不殺了,抓起來,啊,我也好想摸摸PIGEON的小寶貝是什麽樣的啊。”
他慢慢向格安這邊走來,腳步聲踏在地上,發出“噠噠”的聲音,似乎踩到了積水,有飛濺而起的水聲。
該死……
格安感受到了一股森然的氣息,但那不是海兔,是另一個人……這感覺太違和了。
羅德一手按着刀,一手勒住愛德格的脖子讓他無法行動,在手指可接觸的範圍內,羅德的指尖輕輕滑動,寫道:“別怕。不殺你。”
愛德格暗說:我知道。
但是沒人知道他想什麽。
男人的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羅德聽出來,那是他們的首領,他想提醒格安,但是格安先一步問出了聲音:“誰?”
“很多年過去了,我的朋友們都死了,但是你還活着,你的眼睛裏有跟當年一樣的東西。”男人笑着出現,他喜歡月光,尤其喜歡清冷的月光,他站在有光的地方,整個人像是透明玻璃一樣,發着詭異的微弱的光。
“你是……”生化院的大教授!那林·麥基教授!
格安一眼就認出了這個人是誰!
他幾乎可以直接确定,這個人一定在幕後做了些什麽!
“是我,看來你還記得我,但是有些模糊,”男人提醒道,“我們見過的,在奧金的葬禮上,我見過你,也見過小殿下。時光真是殘酷又無情的東西,我真是懷念從前。”
懷念從前?
不是,不對,格安覺得自己的腦中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呼之欲出:“你就是給愛德格發送了信件的人?”
“信件?”那林點了點頭,似乎想起來了,“你說那個東西啊,是的,我确實記得。是我發的。”
“什麽意思?”格安低頭看着他,“你試圖接近他是想幹什麽?你讓他去十五街區有什麽目的?你覺得這樣可以嗎?殺害了……又想傷害他?”格安沒忍心在愛德格面前提起奧金夫婦的名字,但是他們都聽得出來他說的是誰。
羅德覺得手下的愛德格在輕微地顫抖,愛德格像是很冷又在極力克制自己不讓同伴發現自己的顫抖,他像是一只很小的鳥,又是一株沒有依靠的植物。羅德在這一刻突然明白了,奧金家的背景雖硬,但是确實是一個沉重的擔子,奧金家的孩子要自強起來,而不是像其他貴族一樣貪圖享受,可是這是一個多麽艱巨的任務啊。
想想,奧金家從很多年前以來就是單支子系,家裏最大的背景是這個家自己,沒有別人可以依靠,每一代的孩子都要有可以接手家裏榮耀的本事,在愛德格的父親這一代,因為他父親并不喜歡貴族的生活,更願意投身于科學的研究,于是愛德華很早就接手家裏的事務,和祖父一起學習怎麽彌補父親的“無能”,撐起這個家。
愛德格是一個個例,他到如今這樣,僅僅是因為他有一個厲害的侍衛和愛他的哥哥,成長和不成長都要付出代價,因為愛德格的弱小,他的身邊人會更加的疲憊,要考慮更多的事情。而現在,愛德格想要為他們分擔,他就必須要更加努力。
羅德在一瞬間想到了很多,他是個閑散慣了的人,做任務只有他覺得危險和生死攸關才會特別謹慎,其他時候他根本不願意去想什麽有的沒的。他覺得這些是不必要思考的事情,想太多就容易失去太多,瞻前顧後沒有前途。
可是這時,對着愛德格的時候,羅德才明白,要是說有一個人會影響他,讓他不自覺地擔心,那麽也就只有愛德格了。
羅德不自覺地思考愛德格成長路上的疼,覺得那疼會順着兩人相連的地方過渡到自己身上來,羅德為了自己不疼,也要解決那些隐患。
真是有些魔怔了。
羅德發現的時候,自己的指尖正在愛德格的頸側摩搓,很輕,幾乎沒有什麽起伏,愛德格似乎也要把這當成是僞裝的一部分,只有羅德自己知道,這是他走神了。
他在意愛德格,他想摸愛德格,想靠着他,也想讓他靠着自己。
“放手,你再動他我就殺了你!”格安背對着海兔和男人,但是他的重點防備對象還是男人,這個男人太可怕了,格安不能不防。
羅德想起了格安,他啧了一聲,最後将勒住愛德格的手往上擡了擡,捏住愛德格下巴,輕浮地說,“摸了就摸了,一個人質而已。”
羅德靠在愛德格的肩頭上,聞着愛德格身上的味道,他覺得心在小心翼翼地靠近愛德格,在這一刻甚至有點眩暈感,這是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有什麽喜歡的人,也是他第一次靠近他。
羅德壯着膽,扭頭,在愛德格的頰邊落下了一吻。
“很香。”他近乎沉醉地說。還是真心話。
愛德格在那一刻汗毛豎立,像是對他的信任都耗費殆盡了,瘋狂地掙紮了起來,刀口不長眼,羅德生怕割裂了他的喉嚨,倉促地壓住他,口中喊道:“別動!”
這聲爆喝似乎是一個開關,在這一瞬間,海兔動了,他笑着朝格安飛速靠近,他有一個潛藏者所具備的最優秀的能力,幾乎是轉眼間,已經過來了。
“愛德格!”
格安擋住了海兔的攻擊,海兔的手中是一把極度扁平的長刀,因為很薄,甚至還在風中搖晃,發出了一些奇怪的聲音。
愛德格想從羅德手裏逃走,他喊着說:“我還那麽信你,你在幹什麽啊?!”
“快別動了!上帝!”羅德罵道,“刀子有眼睛嗎?你這是找死!”
不遠處,男人像是在看鬧劇,他說:“好不聽話啊。”
他的聲音還很悠閑,帶着一絲無所謂的随意,他說:“斯威德,不如直接殺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