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書信(一)
愛德格坐在空無一物的書房內,剛剛有位下人替他送來了最新郵來的信件,這一沓裏面有很多無意義的廢話書信,甚至還有愛德格曾經去過的服裝店的新款展示和試穿邀請。
愛德格看過一眼就随意放置了,對這些不感興趣,因為沒有格安幫他整理了,他浪費了一段本不需要浪費的時間。
這些書信中,有兩封是他最需要的看的,一封來自于梅安爾夫人,另一封則來自于帝都生化院。
梅安爾夫人的信愛德格之前沒有看過,因為當時他人在十五街區,所以信就直接送到了愛德華那裏。由于是愛德格自己的信,所以愛德華并沒有打開看,兩個人後來将信的事情忘記了,沒有誰提起過。直到最近,舞會之前,愛德華想起了應邀人中還有梅安爾夫人,于是想起了那封信。他還提醒愛德格不要因為格安的事情對梅安爾夫人産生敵意,有許多家報社和記者看着呢,這才有了愛德格前去邀請夫人跳舞的事。
愛德格對于自己沒有早早看到信表示遺憾,因為當時上面已經寫明了林西三皇子的病情及狀況,如果早看到,愛德格或許不會為了劫獄而費心,他會直接從林西身上想辦法保釋格安。
不過現在這樣也沒什麽,畢竟,他在十五街區見到了格安,這比什麽都讓他開心。
愛德格把梅安爾夫人之前的信展開,将新收到的這一封放在旁邊比對,除了病情的事情進行了改變,新的一封比之前還要多了一個五行長的段落。
這個段落的意思是,林西已經為了他的行為受到了懲罰,希望愛德格可以網開一面,不要繼續追究先前的事宜。
不過信中并未點明什麽叫做“先前的事宜”,愛德格不明白,這是說他在十五街區探聽到格安的事情,還是闖入奧金家的事情,還是對愛德格非禮的事情,還是對格安出言不遜的事情?可不管怎麽說,那都不能被稱作“事宜”,這麽一個詞的用法讓愛德格覺得事情的棱角被軟化了,林西做的都是可以輕而易舉被原諒的了,而事實不是這樣,實際上的林西是一個又壞又讨厭的人。
愛德格本是想先回一封信給梅安爾夫人的,然後在心中表明自己的态度,并說要去見林西一眼,帶上自己的律師。不過現在沒有這個必要了,愛德格的那個叫做羅德·斯威夫特的侍衛會直接口頭傳達見面的日期,一切有關于案件和信件的事情都當面再談。
而另一封信……
愛德格用手指摩搓着信封,感受到一種油滑的質感——這種信封不是普通紙頁的材質,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從生化院出來,所有的東西都有一種奇異的隔離感,像是做實驗時需要和藥物隔離開來,那裏的人就總保持着一種與世隔絕的态度,或者說是隔閡更加明确一點。
愛德格覺得這是一種似是而非的看法了。不過他本人也不清楚,那種奇妙的距離感是因為什麽。
愛德格對着這封信遲疑了很久,這才打開了信封,拿出裏面一張整齊而略有厚度的紙。這種紙不易損壞,看着更像是卡紙,一般的信件中不會使用,除非高級機關、例如國會局才有這樣的需求,因為這樣易于保存。
信是一張微黃的紙,上面有一些奇異的痕跡,是深淺不一的黃斑,愛德格不知道這是單純的造型還是什麽,不過他覺得這更像是某種油污。他直覺非常古怪,一個用卡紙寫信的人,似乎并不會察覺不到這種奇異的痕跡。
不過愛德格沒有再多心,他更想專注于信的內容。
Advertisement
這封信其實沒寫什麽,但是非常難讀,用的是新日萊特的古字,語言敘述也使用了較古老的敘述方式,在愛德格這種小小青年念起來,實在很不通順。
愛德格的學校裏也沒有學過這樣的內容,他對此一籌莫展,心說要不要去愛森那裏詢問一下,不過就在這個時候,愛德華回來了。
愛德格将這封信拿給他去看,但是愛德華現在非常地忙碌,他有一個要招待的客人,是愛德格也熟悉的人,名叫契耶可夫。
正是國會局的局長。
“小奧金?”契耶可夫閣**體健朗,在奧金家也不拘謹,完全把這當成了自己家,像個主人一樣伸手拍愛德格的肩膀,說道,“小奧金,好久不見了,你這有意思的小家夥。”
愛德格對他其實很熟悉了,對他的好感和他對格安案件的态度成正比,在愛德格看來,契耶可夫局長不是敵人也不是自己人,他是自己的祖父的友人,那麽也能算是一個願意站在自己身後的長輩,如果他不再向着自己、向着奧金家,那麽愛德格會對他氣憤和失望。
對于之前在國會局他們的談話,愛德格從其中也無法感到極大的不滿,但是也算是有些怨言,他不喜歡契耶可夫對格安的态度,不過這都沒什麽,畢竟這是促成他和格安見面的契機。
愛德格還是對他打了招呼,并且叫了一聲“局長殿下”。
他小聲說:“我可并不有趣。”
契耶可夫就直笑,笑得愛德格煩悶了,連愛德華都有些尴尬——這老頭子不像是談事情,倒像是在度假,而自己弟弟則是個不谙世事的小傻子,他唯一一個正經人夾在中間顯得不倫不類。
“好了,小夥子們,我們接着談事情吧,”契耶可夫把手中的皮包往沙發上面一擱,坐在側邊客人的位置上,對兩個人說,“就單說這件事情,應該是本世紀最大的貪腐案了。”
他從皮包中拿出一沓文件,遞給了愛德華。
愛德華随意翻看,過了一會說道:“我知道的不多,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很清楚,那就是當時我父母研究的藥物疫苗,我記得那款疫苗的型號,如果去生物院查詢,那麽可以知道這種型號對應的疫病編號,這和幾年前小規模的疫病品類相比對,不難發現是同一個。”
“你說的很對,确實會有這樣的發現。”契耶可夫顯然是知情的。
“而且,我很奇怪一點,就是當初他們的研究進展,暫且不論當時發狂的病人在經受了病痛後如何擁有強勁的攻擊性,也不說我母親身為國會局武裝議員的自保能力,光是他們的研究進展,父親已經得知了病人的精神狀況不怎麽好,在我母親收到襲擊之後,他又為什麽要進入研究室和病人格鬥呢?”
“您知道的,我父親就是生物醫院的人員,他總是秉承着‘制藥可以改變世界’的想法,那麽既然如此,按他的性格,在母親感染之後,當然是立馬投入病症治療。就算他萬分悲痛,可當時那個病人的病情已經得到了控制,并且存活了整整三個月,那麽為什麽身為醫者的父母卻僅僅在感染一周以後就去世了?就這種情況,我完全可以懷疑其中有蹊跷不是嗎?”
雙親去世的時候,愛德格還只有十歲,愛德華卻已經上了帝都大學,在學校學着枯燥無聊的課程,當時的愛德華不知道學這些有什麽用,只知道自己将來是要當一家之主的——因為父親一心要當一個研究員,他對于奧金家的地位不屑一顧,對奧金家的商業和政權發展不聞不問,祖父當然拗不過一個二十年初衷不改的人,最後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孫子們身上。
愛德華的課業也是由祖父安排的,就在他上着商政管理的某一天,傳來了父母身亡的噩耗。從那之後,愛德格一直搜尋着當年和父母共事的研究員,試圖了解當時的情況。
他本沒有任何父母是被害身亡的疑問,始終相信是精神失控的病人造成的意外,可是在和各種研究員的交流中,愛德華發現了一些無法解釋也說不通的事情。
奧金夫人早年是國會局的議員,她身上有數個光榮的頭銜,是武力遠征查勘部門的總長,由于不是文職,需要去各個地方執勤,因此常年在外。她本人的武力系數很高,愛德華清楚地記得母親曾經為格安執導過格鬥的技術,她在格安那裏被奉為武力的象征。
而父親,那是一個純粹的工作狂,為了科學與醫藥獻身,也是一個固執到難以描述的人,他非常理性,也非常知道輕重,對于母親又格外的深情,如果母親在格鬥中不慎染病,以父親的能力,至少能延緩她的病症到有特效藥出現的那時候。
可實際上,所有人對打鬥和父親受傷的片段都含糊不清,沒有人能告訴愛德華真相,他們說的有些偏近與真相,有的則奇奇怪怪,愛德華最終決定收集他們的話語還有人際關系,從一開始就做一個詳細的整理,然後深入案件,尋找當年的真相。
也因此,愛德華找到了自己祖父的朋友,現下最有權力的國會局局長契耶可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