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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惡

六天。

距離上一次大廈發放食物已經過去了六天，在這六天裏霍隰他們把方圓能掏的老鼠洞甚至是蛇洞都掏了個遍，陳小聰都開始懷疑接下來的兩年還能不能有什麽小蛇小老鼠的出現了。

好在第七天的清晨，霍隰正在過濾他們簡單設置的積水器裏積了一夜的水蒸氣，嘈雜的警報在此時突然想起，霍隰的扶住了拆彈晃倒在地上的積水器，樓上就響起了一腳步聲。

“你別去！我去就行。”宿吾穿着背心一陣風而似的從霍隰旁邊跑過，撂下這句話後就朝着他們等了很久的海市蜃樓跑去。

來了。

他們等了六天，在發現了那具被剔的一幹二淨的屍體之後，在他們有了那樣駭人聽聞的猜疑之後，期間甚至還發現了越來越多被剔的一幹二淨的屍體，終于等到了揭秘大廈食物的一刻。

警報聲之後，周圍緊閉着的房門開始有了動靜，在頃刻間湧出了大批大批瘦到皮包骨的人群，那一刻霍隰以為自己回到了第一次進入副本的那個喪屍劇情。

說來也很諷刺，如果他們的猜想得以證實那麽這些人和喪屍又有什麽區別？

這群還有這意識的喪屍拖着步伐試圖在靠近大廈的路上加快腳步，不遠處的大廈開始從上往下落下一個個盒子，如同潘多拉的盒子一般。

宿吾毫無疑問的拿了一個盒子，他不做留戀，在人群中逆行，沒有人敢上去哄搶，知覺告訴這些餓到失去理智的人，這個高大的男人一點兒都不好惹。

宿吾拿着箱子走回了小破樓，屋子裏的人早就翹首以盼的在門口等待，他們并不是在等待盒子裏裝着的所謂的食物，而是再等一個答案。

不過是一個四四方方的木盒子，釘得的很牢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上。

究竟是什麽讓這些人不息大打出手搶奪這麽一個盒子？

又是什麽讓這些人在情況如此惡劣的條件下等待着？

這個潘多拉的盒子，究竟是裝着希望還是希望之後的失望甚至是絕望？

宿吾在衆人目光的注視下打開這個盒子，當密封的木盒被打開之後所有人有那麽一瞬間有些害怕，如果真的帶來的是絕望，怎麽辦？

帶着害怕，帶着好奇，帶着許多複雜的情緒，打開的盒子裏是-空的。

“空的？”祝岚風有些不敢相信的将盒子翻了一個面，但是确實是空的，什麽都沒有。

裏面，什麽都沒有。

這個盒子裏沒有希望，沒有失望，甚至連絕望都沒有。

而他們等待了六天的真相，在此刻變成了空白。

“哥！”陳小聰跑了進來，“外面！外面打起來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這個空了的盒子上，而門外早已經混亂一片。

這群人仿佛頃刻間真的變成了喪屍，彼此叫嚣着，攻擊着，在大廈樓下打成了一片，破碎的木盒碎片散了一地。

他們撕扯着，撕咬着，搶奪着其他人手中的木盒打開，可是每一個人的盒子裏都是空的，空的，空的。

他們不敢相信，雖然這些施舍很久才能等到，可是之前盒子裏不是空的，為什麽偏偏只有這一次是空的？

大廈放棄他們了？

撕扯的人群似乎明白了這一點開始變撕扯為憤怒，他們全部擁擠到大廈樓下用手在大廈光滑的玻璃外殼上敲打着。

那些看起來非常華麗的玻璃在陽光下非常美麗，人群湧動在樓下，他們呼喊着，叫嚣着，可是玻璃是冰冷的，沒有回應。

回應的只有一聲一聲的聲嘶力竭的

吼叫。

“為什麽放棄我們？”

“為什麽沒有吃的了？”

“為什麽不一直救濟，既然發了盒子就不要是空的啊！”

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免費的午餐，不會一直有人能夠給你免費的紅棗，這一巴掌将所有叫嚣着的人扇了個明明白白。

霍隰覺得在那些厚重的，不透光的，甚至是漂亮的玻璃牆後面，監視者正在看着，看着眼前的人撕裂，看着他們絕望，看着他們從憤怒變成渴求。

看着所有人低聲下氣的說：“救救我們。”

這是他想看到的，他也看到了。

這就是陷阱，是監視者想看到生不如死。

“去看看吧。”宿吾說。

看什麽呢？當然不是看那些聲嘶力竭哀嚎的人群，也不是去看那些根本不可能打開的厚重玻璃。

他們随意的走到一棟破爛的房子，因為主人為了獲得那裝着食物和所謂希望的盒子而沒有關上的門窗裏面撲來了晦澀陰暗的氣息。

宿吾推開眼前的門，屋子裏的破敗和黯淡席卷而來，他們要看的是一直緊閉着的每家每戶到底掩蓋了些什麽。

沙漠裏的獨有幹燥讓整間屋子都充斥着灰塵的味道，這間屋子相比他們所住的破樓實在是更加的不堪，茶幾上散亂的放着雜物，衣服、餐具、甚至是鞋子。

“這都是些什麽東西？”祝岚風掀開茶幾上蓋着的破布，下面掩蓋着的碗筷散發着一股惡臭，他頓時往後退了一步。

“這日子過得真是”12771就站在祝岚風的身後，看見這番景象他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能說些什麽。

這日子過得怎麽樣？混亂？肮髒？不幹淨？不講究？好像什麽詞語都形容不出來。

霍隰在破屋子輾轉着，除了肮髒和破敗他總覺得這屋子裏散發着一股若有似無的酸味兒，像是浸泡了很久似的，連周圍破爛的家具都沾染了這股味道。

味道似乎是從某個屋子裏散發出來的，霍隰順着味道走了過去，窗戶外面透過一絲陽光，空氣裏有着以為的浮動。

面前的木門沒有關緊，離得越近這股味道就越清晰，霍隰伸手小心翼翼的推開木門，不到兩秒就捂着嘴沖了出去。

宿吾看着被打開的木門，裏面仿佛修羅場一般，牆壁上，地上全是幹枯的血跡，爐子上有一口被煙火熏的變了顏色的鍋，裏面的殘渣上漂浮了一層油脂，旁邊放着的刀上挂着些許碎肉，桌子上噴濺着令人作嘔的內髒殘渣屋子裏的蒼蠅在感受到動靜的那一刻飛了起來，連帶着宿吾的腦子裏都響起了嗡嗡的聲音。

“嘔！”陳小聰面色卡白的捂着嘴沖了出去。

起初聞到的酸味在空氣裏發酵，惡臭，最後連宿吾都忍受不了離開了這個修羅場。

一群人坐在二樓，相顧無言，都還沒從上一刻的震驚中緩過神來。猜想被證實的那一刻，不是真相得到解答的釋然，反而更加的沉重。

霍隰的臉色慘白，面上實在是非常難看，宿吾坐在他旁邊在他手心裏扣了扣。

“不能再等了。”宿吾說，“我們必須去大廈裏看看，裏面究竟是些什麽東西。”

“怎麽進去？”12771同樣臉色慘白。

大廈一直就在那邊，他們或多或少也能觀察到一些東西。整棟大廈全是用鏡面玻璃圍起來的，不要說門，連個窗戶都他媽的看不出來在哪裏。

“那就這麽等着嗎？等到什麽時候？等到所有的老鼠洞和蛇洞都被掏光了最後我們也要像那些人一樣”

一

樣的變成殘害同伴的惡魔？

“可是這是副本！”12771扯着嗓子吼，“這是副本！所有的一切都是劇情需要！換句話來說都是假的！假的！只要出了副本就會消失。”

“你真的還以為這只是簡單的副本嗎？”霍隰冷着聲音說到。

“是他媽的什麽樣的副本讓你看到人性最深處的惡？”

“說實話你感受不到你很饑餓嗎？你不覺得很渴嗎？今天你可以拿着老鼠肉來充饑，那麽明天呢？後天呢？你真的覺得你可忍受着極度的饑餓挺到這個傻比副本的結束嗎？”

“你真的認為這還只是個副本嗎？”

12771愣了神，他當然知道游戲到了這一步就不會只是一個副本玩家需要獲得經驗值來通關，可是，可是，進入大廈之後呢？

大廈裏面是什麽？會不會是另外一個副本？會不會又再一次的陷入另一個無法解決的死局裏？

他覺得死亡在現在已經不可怕了，可怕的是他們做了這麽多努力卻終究還是要死在這個破游戲裏。

“晚上就進去。”祝岚風扶着臉色慘白的陳小聰進了門，“我不管那座大廈存在的意義，也不管你們所說的副本是什麽，就算不能改變什麽，我也要進去毀了他！”

屋子裏的人默默的盯着祝岚風，盯着霍隰，盯着宿務，盯着臉色不好的12771，似乎這一刻沒有了退路，前面是未知的死亡，周遭是地獄般的修羅場。

“我也去。”陳小聰舉起自己的手微弱的說，少年發育不良的纖細手腕此刻堅定的舉着。

“我也去。”雙哥舉着自己的手，“我不知道自己怎麽來的，但是我想知道自己最終能怎麽走。”

“我也去！”

“我也去！”

“我也去！”

12771看着眼前舉起的一只只手，肩膀猛地垮了下來。記得很早之間16663曾經對自己說過，我從來不怕死亡，但是我害怕人性的惡。

林南，我一直是個膽小的人來着，我終于也可以像你一樣勇敢一次。

“我也去。”12771舉起自己的手，“你們是對的。”

就算是死局，就算等待着他們的未知的死亡，那也要拼一次，這一次哪怕一去不回！

大廈周圍環繞的人群在嘶吼，叫嚣，絕望、甚至是掙紮之後終究還是散了去，對着再華麗的玻璃卻始終是得不到回應的。

他們早就被放棄了，從他們第一次接受所謂的發放的食物起，那些看似善意的施舍和援助都在一步步的将他們拉入這個陷阱。

人是貪婪而嗜血的，人肉不好吃，可是舔過血的刀，拿起一次就再也難放下。

破樓周圍響起了一聲聲的慘叫，霍隰他們合上門，在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中一步步走向不遠處的海市蜃樓。

沒有人能夠拯救你，只有你自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