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海市蜃樓
人群抱着食物的人餍足的走在回程的路上,走的快的人臉上滿是笑容,身後混亂的打鬥淪為了背景。
霍隰站在樓下注視着祝岚風,祝岚風在樓上抱着胳膊看着他,良久才開口:“上來吧。”
霍隰推開破的猶如下一秒就會散架的的門,進了祝岚風所在的屋子,屋子裏比門外還要破,四面都是破破爛爛的舊家具,不過還算是幹淨,只是一個瘸了腿的茶幾上有着不怎麽起眼的灰塵。
“這邊。”
霍隰循着聲音遭到了隐匿在角落裏的樓梯,兩三上了樓梯就看見祝岚風還抱着胳膊站在窗戶旁邊。
“我說你怎麽就不動一下呢?”霍隰說完才據悉往裏走,這時才看見了屋子裏還坐了不少人。
開破卡車的司機,一臉黑,還有兩名膚色比一臉黑還黑的漢子,以及一名短發的姑娘。
“拿支煙給他。”祝岚風對着司機說了一聲,司機從衣服兜裏掏出一個變了形的煙盒,從裏面抽了出來。
“省着點兒抽,這是最後一包裏的最後三根中的一根。”司機連續比了一個一和三和一。
霍隰差點想要跪下接這支煙了。
把煙點燃之後霍隰對着窗戶吐了一口煙,目光順着祝岚風的目光看過去。混亂幾乎很快就消失了,街上就剩了一些零散的人,不過這些人手中的戰利品少的可憐。
霍隰看着街上最後一個人抖了抖一個包裝盒,裏面倒出來點兒渣子忍不住開口問道:“至于嗎?”
至于嗎?為這麽點兒食物殘渣搞得跟演唱會的小迷妹似的?
“你要是餓上個三五天你就知道至于嗎?”兩個大漢中其中一個嘲諷似的說到。
猛地被這麽一問霍隰也說不上答案來,人在極度饑餓的情況些能做出什麽來?這個問題實在難以回答。
霍隰猛地吸了一口煙對着四下無人的街道發起愣來,直到嘴裏的煙變了味兒他才發現這支珍貴的煙已經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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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瘋,你怎麽會在這兒?”霍隰将煙蒂一扔,煙蒂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落在了樓下的街道上。
半天都沒有等到答案,霍隰無奈的擡起頭看向祝岚風,對方一臉懷疑的看了回來。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祝岚風皺着眉頭問他。
不是吧?來真的?真的把我忘了?這下換霍隰一臉懵圈的看着祝岚風。
“你真不記得了?”霍隰無奈的面對他問了一句。
“記得什麽?”
。……
這是真的不記得了。
霍隰沒由來的覺得難過,祝岚風不記得自己了。可是算起來他和祝岚風還不如和帽子熟稔,可是這種明明我們經歷過很多,但是你卻忘記了,不管這人在自己心裏有多重,缺一讓讓人覺得很難受。
大概是霍隰眼裏的難過落在了祝岚風的眼裏,祝岚風一時間有些不知道找怎樣的措辭,猶豫了一下他才慢慢的說:“我……很多事情都忘記了,剛到城裏的時候孤身一人,只知道自己叫什麽。”
祝岚風用手指磨砂一下窗臺上的沙粒,捏起兩顆細小的沙粒在指尖搓了一下:“我當時差點死在沙漠裏,是雙哥出去找吃的時候撿到的我,後來我就跟着他們一起生活在城裏。”
“關于我是怎麽到的這個地方,為了什麽,已經想不起來了。”祝岚風回頭看了一眼靠在破沙發上的人。
想必這人就是祝岚風口中的雙哥,也是遇見霍隰時開着破卡車的人。
“你來這個城裏多長時間了?”霍隰問他。
“好幾個月了吧。”祝岚風說
。
居然這麽久了?霍隰還很清晰的記得在雪地裏和大家分別不過幾天,雖然這幾天生不如死過得就像是蝸牛在爬一樣,但在他的記憶力确确實實只有幾天。
可是沒想到,對于祝岚風已經過去了幾個月之久。
這幾個月之間他們發生了什麽?包括祝岚風,包括帽子,包括宿吾……
霍隰細細打量着祝岚風,之前沒太細看,現在卻覺這人瘦了好多,臉頰凹陷,皮膚粗糙,渾身散發着颠沛流離的氣息。
想來他過得也很艱難。
或許是因為他們之間短暫的對話,祝岚風對他的敵意消減了很多,雖然不見得有多親近,卻也讓霍隰在這個陌生破敗的城市裏有了落腳之處。
到了傍晚,沙漠裏的炙熱猛地推了下去,狂風卷着細沙拍在人的臉上身上,霍隰來不及張口就被蓋了一身的細沙,他左右手齊上陣背過身一通拍,腦袋上、衣服皺褶裏落下來的全是細沙。
“呸呸!”霍隰嘴裏吐出一口沙子,“我能洗個澡嗎?”
這話說完屋裏的人都跟看傻子似的看着他,他們都認為霍隰怕不是瘋了,居然想在一個沙漠裏洗澡。
霍隰在衆人看傻子似的眼光中也反應過來了,随後他嘆了一口氣摸着自己一腦袋的沙子想明白了一件事。
一臉黑很有可能不是本來就那麽黑,祝岚風也許并不是看起來很憔悴,他們只不過是沒有水洗澡罷了。
“你幹脆用沙子搓搓吧。”祝岚風忍不住說。
“有用嗎?”霍隰一臉難以置信。
傍晚的細沙還帶着烈日灼燒後的溫度,沙漠裏的夜晚來的很迅速,不過幾個擡眼間天空中就綴滿了星,連帶着溫度都往下墜落了很多。
空氣是冷的,腳下的細沙是溫熱的,頭頂的星空是明亮的。
祝岚風最終還是省了一小盆水端來了給霍隰,水并不清澈,但是卻十分的珍貴。霍隰格外珍惜的仔仔細細的洗了一把臉。
感覺臉上的覆蓋着的灰塵全都被帶走了,難得的一陣輕松。
祝岚風給了霍隰一件已經看不出來的原本顏色的棉衣,霍隰嘆了一口氣,心想這已經算是很好的了,默默的将棉衣船上,仰着頭看着天空中的星雲吐出一口氣來。
祝岚風在旁邊的窗臺上伸手夠了一下,遞過來一塊手指長的東西。
“這什麽?”霍隰伸手去接。
“老鼠肉。”祝岚風說着自己也拿了一塊在嘴裏一咬。
霍隰立馬變掌為指,用兩根手指捏着曬幹了的肉塊扔也不是吃也不是。
“騙你的!”祝岚風忍不住笑了出來,在霍隰一臉要打人的表情裏又啃了一口肉才慢悠悠的說到,“是蛇肉幹兒,味道還可以。”
蛇肉……
為什麽這些東西帶來的不适感比食欲更甚呢?
可是霍隰轉念一想,在這個食物短缺的條件下,這塊蛇肉真的算的上是大餐了。
“這樣的日子多久了?”霍隰捏着手裏的蛇肉幹,還是沒辦法下嘴。
“什麽日子?”祝岚風在旁邊低聲說。
“就是……需要靠吃蛇肉,老鼠肉來充饑的日子。”霍隰說。
“其實也沒有那麽慘,不是還有人在善意的坐着赈災的事兒嗎?”祝岚風笑着說。
霍隰想都白天裏那些為了食物瘋搶的人,在轉過頭朝着不遠處看過去。那座高級的大廈在他現在所處的位置還能看見一角,大廈閃着柔和的白光,牆體上锃光瓦亮的玻璃反射着天上的星雲密布,在四周的沙漠的襯托下讓人生疑眼前閃着白光的大廈會不會是那遙不可及的海市或蜃樓。
“為什麽說那些東西不幹淨?”霍隰收回看向那虛無的海市蜃樓的目光說到。
“這個世界沒有真正的善意,更沒有無所求的施舍。”祝岚風說。
“你認為那是施舍?”霍隰說。
“不!”祝岚風斬釘截鐵的說,“我認為那是陷阱。”
霍隰在一陣涼風中眯起了眼睛,祝岚風雖然忘記了很多事情卻還保持着該有的警惕。霍隰覺得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候告訴他自己所發現的和所經歷的一切。
他所認為的只不過是過了幾天的日子和祝岚風所認為的過了好幾個月的日子,期間不知道對方發生了什麽。他清晰肯定的知道自己是在高級副本裏,可是祝岚風呢?
他不知道。他很有可能和霍隰所處的角色不是同一種。
祝岚風是玩家的角色還是以另一種角色存在副本這些他都不敢肯定,這一切都還有待考證。
霍隰看着祝岚風,也看着不遠處的海市蜃樓,這個高級副本的通關條件是什麽?游戲系統後隐藏的監視者還在醞釀些什麽?
明明對方有很多輕而易舉抹殺掉自己的手段,可是為什麽要将他強制拉到這個副本裏?
饑荒時代。
饑荒的時代。
到底是什麽樣的時代?
“陷阱。”霍隰低聲笑了一下,“什麽樣的陷阱?為什麽布置這樣的陷阱?”
祝岚風沉默了很久覺得而自己答不上來這個問題。在這裏的幾個月,他眼看着對面的高樓裏的食物從一天一次變成兩天一次再變成三天一次。
城裏的人從三百人不斷的增加到五百,一千,而食物卻在減少,這些茍活在城市各個角落裏的人習慣了每天都有定時定點的食物,再習慣了隔天一次,再到三天一次。
不去搶食物的時候就縮在角落裏等候,等候下一次的食物發放。
是陷阱嗎?
是的。而且很多人都已經陷進去了,他們麻木的存在着,麻木的等待着,麻木的、麻木的像是傀儡。
霍隰躺在角落裏的破沙發裏,窗外似有狂風卷着細沙掠過,他睜着眼睛不能入睡,閉上眼耳邊全是咕嘟咕嘟的氣泡聲。
有時候他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已經葬身在那一片遼闊的海域裏,屍體早就沉入海底亦或是被魚蝦啃食了個幹淨。
只有身下破爛沙發在翻身時發出的咯吱聲還在提醒着自己,還有胃裏因為饑餓而翻滾的饑餓感。
“哎……”霍隰翻身坐起,掏出踹在口袋裏的蛇肉幹,在無法掩飾的饑餓感之下閉眼咬了一口。
好像……味道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