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炎炎夏日
? 今天豔陽高照、微風拂面,正是舉行都大會比賽的好日子。但是,青學的一年級三人組,卻遭遇了一個将好天氣好心情都足以破壞掉的小危機。
距離他們幾步之外,有兩個女孩子正站在樓梯兩頭沉默不語。停在樓梯中央的是前不久才退部的經理學姐,而踏在最後一道階梯上的則是已經傳遍青學的“龍馬的女朋友”。
經理學姐高挑漂亮,收斂起笑容時就如同她的哥哥不二學長一樣,絕對不是那種能夠随便招惹的人。可是,盡管那個身材嬌小的女孩子站在地勢較低之處,正擡着頭仰望對方,在氣勢上卻意料之外的沒有輸去一分一毫。
夏風卷起幾片葉子掠過兩人的發鬓,在一年級三人組眼裏,看上去就是刀光劍影、血雨腥風。
加藤勝郎左看看,右看看,很為難:“這樣下去會不會不太好啊?”
“但是,正選隊員都去準備半決賽了,我們該怎麽做啊?”水野勝雄也同意朋友的看法,只是他敲了敲自己的和尚頭,卻敲不出什麽好辦法來。
“你們兩個笨蛋!”堀尾聰史一手一個,把兩個笨蛋的腦袋狠狠地按下去,然後抱着手臂,一臉篤定地說,“一看就是雙方有某種特殊因緣的氣氛,像我們這樣不明真相的人是不能随随便便闖進去的!”
雖然堀尾經常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但是也會有如此可靠的時候啊。一年級三人組的兩個小夥伴彼此用眼神交流着對于第三位夥伴的看法。
只不過,見到不二奈奈子出現在這裏的時候,花雲的心情倒沒有三人組的想象圖所幻化出來的那般劍拔弩張,只是很驚訝罷了:“剛剛加入女子網球部就偷懶,會被愛操心的部長大人念叨很久吧?”
奈奈子回話的态度算不上親和友善,但也不是殺氣騰騰:“沒辦法。聽了那個大新聞,而傳出這事的男子網球部今天正好要參加比賽,我也不得不翹掉訓練,親自來這裏看看。”
這話倒讓花雲想起剛剛大部隊離開前,桃城武、菊丸英二和乾貞治三位學長擠眉弄眼的舉動與意味深長的笑容。她汗顏:“不管你聽了哪個版本的說法,權當娛樂笑一笑就好了。”
三人成虎、斷章取義、添油加醋等等這些伎倆,完全能夠把子虛烏有的事情說得栩栩如生,也能夠将平凡無奇的小細節放大為駭人聽聞的恐怖故事。無論是網絡還是現實,花雲都見識過其厲害之處,也就越發覺得那都是浮雲了,任其随意飄過即可。
奈奈子卻又是另一個角度的新看法:“不管是真是假,我可都笑不起來啊。”她朝着青學正選隊伍離去的方向眺望,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告白的人是你,接受告白的是他,只要這一點是真實的,就足夠了。”
說完,她瞧見對方臉上有猶豫之色,以為小姑娘在害羞,便撇嘴道:“你都被以女友的身份介紹給他尊敬的學長,又同他一起來看比賽了,再羞澀扭捏,我可就看不起你了啊喂。”
原本在認真思考該如何回答的花雲頓時滿頭黑線:“我看起來像是那種會不好意思的人嗎?”
她真正猶豫的地方,其實是“告白的主動方到底是誰”這一問題。從表面事實來看,答案毫無疑問應該是自己才對。但是,面對男神時才會智商下線的花雲在平常可是機靈勁十足。她靜下來細細琢磨自己和男神的對話之後,很快便發覺不對勁了——這告白根本就是被設計逼出來的。
果然是男神會做的事情啊。得出這個結論那會,花雲囧囧有神地想。
不過,現在頂着奈奈子好奇疑惑的視線,花雲卻選擇避而不談。她樂意順水推舟去告白,她樂意寵着男神的小性子,那都是自己和龍馬的小秘密,并不希望別人知道那個少年別扭可愛的一面,尤其這個“別人”還是情敵。
花雲正打算說點什麽轉移話題,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淩亂的腳步聲。只見不動峰的人急急忙忙地爬上樓梯向報到處狂奔過去。他們的動作很快,花雲只來得及掃一眼那幾個人不太協調的手臂和僵直的膝蓋。
盯着那團越來越小的黑影,她想到了新的話題:“這一次,你沒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嗎?”
“真是不幸,我把刀忘在家裏了。”奈奈子被自己的幽默逗笑,聳聳肩,又說,“我讨厭他們,根本就不想插手管這件事。”
還真的是這個家夥才會說出來的話。與粽子筆下那個熱情開朗、愛恨分明的奈奈子接觸得越久,花雲就越來越能夠發現這個人物在文字之外更為複雜多面的性格:對于自己不認可的人态度惡劣要求苛刻簡直黑到骨子裏,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對待認可的人時那春天般溫暖的全心全意。
愛屋及烏地善待給予青學幫助的人,相對的,遇到那些曾經無心或有意傷害過龍馬的人,奈奈子則是冷漠無情的。這種性格不算好,花雲還經常和她有意見不合就吵起來的時候,但是,卻覺得這個角色比起自己從文字中得到的認知更加生動可愛。
奈奈子低頭望着一步一步慢吞吞地爬上樓梯的小姑娘,按耐住好奇心,直到對方踏上自己所在的那一級階梯,還是忍不住問:“你呢?你也不準備做點什麽嗎?”她伸手提了提小姑娘的背包,收在包裏的東西撞出幾聲悶響,“我猜猜,這裏有鎮痛噴霧?生理鹽水?冰袋?”
花雲抽了抽嘴角,從背包裏掏出那瓶salonpas,一邊繼續往上走一邊拿在手上輕輕搖晃。爬上樓梯後,她轉過身,往一旁噴了噴,那股濃烈的刺激性氣味立即蔓延開來。
“對于下定決心隐瞞傷情的神尾他們來說,這種鼻子沒壞的人都能聞出不對勁的藥物,根本就派不上用場。”打了一個小噴嚏,花雲将瓶子收好,“既不能阻止那場導致他們受傷的車禍,又不能為傷員盡一份力的我,只有默默地尊重大家的選擇。”
奈奈子擡起頭怔愣半響,随即便心有不甘地跑上去,與她并肩而立,冷哼道:“像你這樣活着,還真是辛苦。”
忙于把被風卷到頭發上的落葉拈下來,花雲一時沒聽清,茫然地哦了一聲。
奈奈子又說:“所以,現在是要去看不動峰還是青學的比賽?”
“全都不去。”花雲擺擺手,神氣地指着前方,“以我的速度,走去決賽場地等着才是最佳策略!”
“真高興你有這種自知之明。”奈奈子翻了個白眼,嘲諷道。
花雲也不惱:“說起來,半決賽的安排還真有趣。一個為了自己的團隊隐瞞傷勢繼續比賽,另一個卻畏懼對手的實力因而很有自知之明地謊報病情退賽,或許這種對比強烈的設定原本就有什麽深刻含義呢。”
聽着小姑娘叽裏呱啦非常興奮地分析起半決賽的設定,奈奈子又是一陣怔愣,好一會才接上話:“你這個人……真的很喜歡……”話到嘴邊的“《網球王子》這部作品”無端被消音了,她心裏嘀咕幾句,只得無奈地替換上另一種聽起來有些中二的說法,“你真的很喜歡這個世界。”
“是啊。”花雲嘴邊那點笑意和輕聲的回答,就如同路旁芬芳的野花,那陣淡淡的清香很快就被風吹散,不留一點痕跡。
兩人來到決賽場地時,愕然發現青學早已結束半決賽來到此處排兵布陣了。奈奈子拍着花雲的肩膀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說着“沒想到你走路真的很慢啊”之類的話。花雲頭上電閃雷鳴,也皺着臉生自己的氣。
之後,奈奈子找了個借口跑去找她的哥哥。臨別時,她想了想,很鄭重地望着花雲的眼睛說:“謝謝。”
于是,坐在樹下乘涼的越前龍馬看到小姑娘心不在焉地磕磕碰碰走過來時,無奈地起身拉了她一把,問:“你走路的時候都在想些什麽?”
花雲正要坐下來跟他說這事,又被男神輕輕一拉,按在隊服外套上坐好。她伸手摸了摸墊在草地上的衣服,微紅着臉笑了笑,繼續回到原話題上:“剛剛收到一張好人卡。我在想自己得到別人感謝的理由。”前半段還算正常,後半段就畫風一變,“哎,畢竟溫柔體貼純潔善良的我可是做了不少好事呢!”
越前龍馬挨着她坐到另外那半邊外套上,丢給這個厚臉皮的家夥一記白眼。
那白眼砸在花雲身上不痛不癢。她喜歡看見男神被自己的話氣得無可奈何的樣子,那鼓着臉頰小白眼一翻的模樣真的好可愛啊哎呀呀!
現在正是夏天最熱的時候,即使躲在樹蔭下,時間長了,還是感覺又渴又熱。花雲說:“如果能喝上一口冰涼的汽水,然後把那股悶熱和二氧化碳一起打嗝吐出來就好了。”
“自動販賣機在那裏。”男神擡手一指,“你慢點走,我等你。”
花雲斜睨他。男神可厲害了,不僅能把一句虛心求教的話說出挑釁的味道來,還能将少女心十足的浪漫臺詞變成惡意滿滿的調侃。她駁回去:“對啊,就在那裏而已。你快點走,不不不,應該跑着去,我可沒什麽耐心等你。”
“不要。”
“你看,天氣那麽熱,你要肩負起一個男子漢該有的擔當。”花雲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而且,你除了是一個男子漢之外,你還是我的男朋友。”胡扯到最後,她自己都笑起來了。
越前龍馬還是丢給她一記白眼。
沒錯,交往至今,花雲總喜歡把“我是你女朋友”“你是我男朋友”這些話挂在嘴邊,就是想看男神這個反應,就是想萌得五髒六腑都狠狠一顫。她笑盈盈地用手肘撞撞他:“去吧,男朋友。”
“不要。”
“你不去的話,我就……”花雲煞有介事地頓了頓,“我就畫個圈圈詛咒你。”
“你畫啊,畫一個最大的圈。”
兩個幼稚的家夥沒有因為正式交往的關系而使得兩人獨處的氣氛變得粉紅,反而在四目相對之時雙方的視線碰撞出幾個冰冷的火花。互不相讓之下,他們就能以猜拳的方式解決問題。無論是三局兩勝還是五盤三勝,備受這個世界寵愛的男主角自然一路凱歌高唱。
從三局賴到五輪都是輸的花雲郁卒地來到販賣機前,她鬼使神差地回頭一望,看見一個瘦小的少年站在樹下和男神聊天,才想起劇情裏還有“山吹網球經理壇太一和青學一年級在賽前交流”這一段。
太大意了。我剛剛到底在做什麽?要是男神猜拳輸了來買飲料,難道換我來跟壇太一聊聊“矮個子選手也有春天”這種事嗎?花雲吓出一身冷汗,瞪着五花八門的汽水,腦袋裏一片空白。
她有意給那兩人留出時間來一場心靈對話,便拖着腳步提着汽水慢悠悠地回去。腳踏上草地那一刻,花雲擡頭,正好看到經典的一幕——被朋友提醒比賽開始的少年應聲站起,将那件沾了草屑的隊服略微一抖,套在身上。他在對方錯愣的目光中從容自信地挑起嘴角反問:“個子小的人就不能打網球嗎?”
你還差得遠呢。這個人就是有這樣的實力去理直氣壯地說出這句氣焰嚣張的口頭禪。
吶,他是越前龍馬,青學的新星越前龍馬。花雲低頭注視着手中的汽水罐,看着冰冷的水珠在光滑的罐子上不斷地冒出來,覺得大概是易拉罐知道死期将至所以哇哇大哭了。
思緒天馬行空地四處跑,這時,她右手上的汽水罐突然被人取走。少年習慣成自然地扯掉拉環再遞給她,然後才拿走左手那一罐喝起來:“嗯,比上次有進步。”
“謝謝誇獎。”花雲皮笑肉不笑地呵呵道。
越前龍馬看着她滑稽的假笑,用手指戳了戳,又覺得不夠過瘾,幹脆把汽水罐貼上去,迎着小姑娘兇狠的眼神,得逞地挑起眉:“我要去比賽了。”
“好走不送。”揉了揉臉頰上冷冰冰的地方,花雲沒好氣地說。然而,在這個世界裏,主角才是王道。見到男神又作勢要把汽水罐貼過來,她趕緊躲開,讨好地賠笑:“加油加油加油,一定要把山吹、把亞久津打回老家,無顏再見江東父老!”
笑呵呵地送走了男神,花雲回頭看見壇太一尴尬地縮在角落裏,摸了摸鼻子,心想這人應該也聽不懂她的應援口號,即使明白楚霸王的典故也沒關系,反正她是站在青學這邊的,說句加油,何必心虛?
在男神面前矮了半截的花雲,對着同樣身材瘦小的壇太一卻是邪魅霸道:“拿着。”
壇太一這個可憐的孩子也許剛剛被小情侶閃瞎了,這會腦子有點不清醒,就迷迷糊糊地聽話接過花雲手裏的汽水,愣了一陣,才慌忙拒絕:“我不渴……不能拿你的汽水。”
“我也沒打算把它給你。”花雲哼了哼,變戲法似的從背包裏掏出另一罐汽水換走他手上那一罐,“這可是龍馬替我開的汽水呢。喏,這才是你的。”
壇太一捧着新的汽水,啼笑皆非。眼前這個女孩子的行事作風,和故意隐瞞身份配合自己調查青學一年級的越前龍馬很像,都有着讓人恨不起來的壞心眼。
“話說你是山吹的學生吧?”花雲掃了一眼他的筆記本,見壇太一慌慌張張地否認,果然壞心眼地笑起來,“放心,我不會大叫一聲,害你被青學的人抓起來的。那是為了你的亞久津學長而搜集的資料吧?”
即使她那麽說,壇太一還是很緊張地把筆記本護在身後,小心翼翼地點頭:“只是想做一點我能夠幫得上忙的事情而已。不過我相信亞久津學長的實力,他一定會贏的!”
“一定會贏?”花雲席地而坐,被枯草刺得有些不舒服,又換了個姿勢,“百分之百能贏的比賽,大多數時候都是很無趣的。”
“贏了比賽……不好嗎?”壇太一一頭霧水。
花雲狡黠地嘿嘿笑:“這個問題,你去問一問你的學長,他的答案肯定相當精彩!”
壇太一糊裏糊塗地離開了。花雲也不知道他有沒有上當,會不會真的膽肥地問亞久津這個問題。反正他問或者不問,這些迷失在人生道路上的配角們都要接受主角的靈魂洗禮。
她仰起脖子喝盡最後一口汽水,醞釀了一會,果然打了一個飽嗝,頓時身心舒暢。站起身,拍掉褲子上的草屑後,花雲向球場走過去,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那群躍躍欲試的參賽選手。
那些人都是抱着必勝的決心踏入賽場的,沒有誰願意成為失敗者。然而,從來都不曾嘗過敗北滋味的人,往往很難攀向新的高峰,只能困在一個小山頭,對着自己圈出來的一小塊天空孤芳自賞、止步不前。
古人常道“失敗乃成功之母”,而西方的詩人有一句更為直白的話則是“從不獲勝的人很少失敗,從不攀登的人很少跌跤”,都是告誡後人要在勇于取勝的道路上不懼怕任何失敗。
所以,十歲那年讓我幾乎錯失網球的意外,到底是福還是禍呢?花雲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