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多彩斑斓
? 花雲某次去M大找表姐時,曾看到一個一米七幾像爺們似的大姑娘在床上滾來滾去。問表姐,答曰,室友這只常年跪舔屏幕看男神MV的腦殘粉終于搶到演唱會的票。接着,在演唱會結束後,腦殘粉回到宿舍聲音嘶啞面色如菜但雙眼發亮,拽着每一個人,硬逼着對方與自己一同重溫演唱會的點點滴滴。
“喂喂喂,小辰姐姐。演唱會上唱的歌,你平時聽過無數遍了。有必要這麽激動嗎?”
“你這個連戀愛都不懂的黃毛丫頭,當然不明白我的心情!”大姐姐在花雲背上拍了一記鐵砂掌,然後便雙手合握抵着下巴開始陶醉于她的戀愛論,“歌曲當然還是那些歌曲,甚至現場版比錄制版還要糟糕。但是,老大正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唱歌。即使我的周圍都是一群瘋狂的粉絲在大哭在尖叫在跟唱,可在我眼裏,那就是我一個人的演唱會。我的老大,正站在舞臺上,為我歌唱,用歌聲向我傾訴他內心的情感、他過去的經歷。他只是對着我一個人動情地歌唱着。”
“戀愛的感覺啊,就像投在他身上五顏六色的舞臺燈。當我第一次聽到他唱歌的時候,我眼前的手機屏幕、我身處的卧室、我居住的街道,全都變得色彩斑斓了。紅色是他的憤怒,藍色是他的憂郁,粉色是他的愛情,金色是他的笑容。”
“從他的歌聲裏,我聽見了一個多姿多彩的世界。”
大女孩捧着臉又感嘆了幾聲,才俯身敲了敲呆愣的小女孩的額頭:“唉!跟你說你也不懂。少女,趕快去找個人戀愛吧!12歲正是結下青□□情果的美妙年紀!”
已經過了13歲生日的黃毛小丫頭,連一朵桃花都還沒開過。并且,來了網王一段時間,花雲看過好幾場現場版的男神練習賽,但完全沒有“戀愛的感覺”“那就是我一個人的比賽”“他站在那裏為我比賽”諸如此類的小鹿亂撞的心情。花雲覺得,live版也沒什麽特別,不也是在看動畫追更新嗎?
她不禁憂傷地撫上胸口,這裏住的确定是老鹿而不是死鹿?
“太過分了!剛剛那球絕對沒有出界!”
“這場比賽采用Self-judge來裁決。球在那家夥的球場裏,裁判權是屬于他的。”
自覺在男神公開比賽首秀裏太不走心的老鹿,自我反省後,挺直腰板,認認真真地圍觀男神收走炮灰的小旗子。她跟着場外衆人的對話和反應,默默地背臺詞。甚至一邊背還一邊吐槽:不知穿越大神為這個世界安裝的是哪一個漢化版本?以他那種嫌麻煩懶洋洋的性格,估計為圖省事直接挑了熱度榜第一的版本吧。
說神,神到。
“警告!警告!警告!警告!”機械的男聲警示音伴随二號紅色黑體字突然在她耳邊和眼前不斷轟炸。“佐佐部惡意甩球拍的動作異常,以球拍運動的軌跡預測,最終會擊中主角左眼。新來的,你自己看着辦。”這種壞消息被穿越大神用慵懶的聲線播報出來,裏裏外外透露着一股“我就說說而已,你別當真”的惡作劇氣息。
……等等!擊中左眼??!!!穿越大神你吖逗我呢?
一股久違的緊張感如同破土而出的藤蔓纏繞着花雲。她不僅覺得四肢無法動彈了,似乎連脖子也被狠狠勒住,喘不過氣來。耳邊仿佛有一支施工隊在轟隆隆暈乎乎地叫嚣。
關心則亂,關心則亂。這種關鍵時刻,我絕對不能亂。強壓下所有情緒,花雲定睛往球場一看,男神已經開始放高吊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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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大神你太狠了,一點點分析形勢的時間都不給我。
花雲當機立斷從旁邊的網球包裏抄起球拍和球,往前邁了一大步。她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來,似乎能把周遭的幹擾聲随着這口氣一起排除在外。手因為過度用力地握緊球拍而生疼,就像她回憶起學網球的事情時會覺得疼痛一樣。
【爸爸,爸爸!我想打網球!打網球實在太令人開心啦。】
她捏了捏手裏的網球,雙眼緊盯着佐佐部。
【網球是我最重要的東西。】
她擺出擊球的準備姿勢,雙耳捕捉到了佐佐部幸災樂禍的惡毒宣言。
【它是爸爸媽媽留給我的唯一的寶物了。】
目标是,男神的正前方。
花雲感覺,這一瞬間,自己的聽力似乎被無限放大。她聽得到女孩的尖叫聲,聽得到男生的嘲笑聲,聽得到球與拍面的摩擦聲,聽得到球劃破空氣的呼嘯聲,聽得到球與拍柄的撞擊聲,以及從頭到尾貫穿始終的心跳聲。
……老鹿你這是要一頭撞死成為一只真正的死鹿嗎?
花雲朝着頭頂燦爛的太陽舉起球拍,享受地長籲一口氣。明明只打了一球,但她覺得此刻身體的疲憊和滿足就如同剛剛經歷完一場精彩的比賽,實在酣暢淋漓。小心髒依舊在身體裏打鼓,可那節拍顯得輕快又愉悅。
到底有多久,沒有握起球拍打球了?真的,很想念你啊。
緩緩地放下球拍,她才後知後覺地雙腿一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花雲握在手裏的球拍也因此撞在地上,那刺耳的撞擊聲,震得她那顆高歌歡唱的心髒一驚,悻悻地閉了嘴。
歡樂轉瞬即逝,沉重感卷土重來。花雲下意識地擡頭看了看事情的發展态勢。衆人正被她那一球吓得尚未反應過來,她的男神卻站在明晃晃的日光裏,眼神複雜地盯着她。在那雙明亮的眼睛的注視下,花雲心虛地撇開眼。他的身後是藍天白雲,不過,花雲卻想起了那天的漫天彩霞。
某天傍晚,身負“喊人回家吃飯”重任的花雲遭遇老男神的胡攪蠻纏。南次郎為了拖延時間再打幾球,便丢出一個新話題:“小姑娘,你會打網球嗎?”花雲含糊其辭地應付過去。然而,小男神走過來,冷不丁地說了句“接着”,她只得任由身體本能接住他抛過來的球拍。
“哦。”男神這一聲轉了好幾個音,實在意味深長,“握拍的姿勢挺不錯的嘛。”他那雙會說話的貓眼饒有趣味地盯着花雲握拍的左手,“打球時是左撇子?”
男神說出口的推理分析不多,但花雲卻從他的眼神裏噠噠噠地讀出一段話來:人在突發狀況下的條件反射一般無法騙人,也是最不設防的。瞧你握拍的方式,肯定是學過網球的吧。而且在條件反射下都能精準握拍,肯定接受過長年累月的練習,基礎也不錯,怎麽說自己不會打網球呢?握拍的手是左手,但慣用手明明是右手,你的網球應該也蠻有趣的吧。
嘤嘤嘤男神和眼鏡小偵探合體了。
“吶,”男神從她手裏抽回球拍,手腕靈活地轉動把玩着,“會打網球嗎?”
再次聽到同樣的問話,花雲愣了一下,擡頭望着那雙正在認真審視自己的眼睛,以及他身後的漫天彩霞。
“不會。”
他身後的雲霞漸漸散去,呈現在眼前的又是湛藍的天空。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睜着眼睛說瞎話?
“你不是說,不會打網球嗎?”
網球少年站在球場中,把球拍搭在肩上,微微歪着頭盯着她。這種咋一看好像什麽都知曉的表情,仔細一瞧又是迷惑不解的樣子,和小萌寵卡魯賓圍觀花雲摔倒時,如出一轍。
花雲聽得到男神的問話,張張嘴,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只好傻愣愣地望着他。
比賽還在進行中,越前龍馬也不打算繼續和她眼神較勁。他搖了搖頭,扶正帽子,用球拍指向還沒從花雲的強勢介入回過神來的佐佐部,說:“連球拍也握不好,看來你果然還差得遠呢。”
“什麽!你這臭小鬼!你在說什麽!”佐佐部頓時被激怒了,滿狀态原地複活。
“我說,”越前龍馬走到己方球場的底線,轉身,做出準備姿勢,“繼續比賽吧。”
目睹這出意外卻從頭到尾都保持沉默的龍崎老師,終于忍不住笑了一聲:“龍馬這小子的表情,變了啊。”
櫻乃好奇地問:“奶奶,你是怎麽看出來的呢?”
“比賽被打斷之前,他只是把這場比賽當做熱身。可現在,櫻乃,你好好看看他的動作他的眼神他的表情,那就是全力以赴應對比賽的認真姿态啊。他的對手,要遭殃了。”
誠如龍崎老師所說,全面展開攻勢的王子殿根本勢不可擋。在接下來的比賽裏,他的每一球都以無比淩厲的速度和力道沖擊佐佐部的內心防線。意志不堅定的對手,就會被他強大的攻勢逐漸吞噬。那個大放厥詞的高中生,竟然在越前龍馬打出最後一球的時候,吓得抱着頭哇哇大叫地蹲在底線上,毫無反擊之力。
而那一球,一改之前咄咄逼人的球風,僅僅是一個柔軟的吊短球。輕柔的落地聲,像是對那個站在球場上卻懼怕網球的網球選手,諷刺地一笑。
“白癡。”手下留情是什麽?狂妄自大的王子殿從來都不知道。
“這個調皮鬼啊。”龍崎老師叉着腰搖搖頭,無奈地笑看球場裏年輕的網球手,仿佛看見從前那個臉上貼着OK繃、個性桀骜難馴的少年武士,“真是有仇必報的臭脾氣。”
“自己熱愛的網球遭到诋毀,當然會生氣。”一直坐在地上默默聽她倆對話的花雲,雙眼緊盯已見分曉的比賽,心裏的想法便脫口而出,“只能用強大的網球去教訓那個不懂網球卻握着球拍四處炫耀的人。”
“果然是你們這個年紀的小鬼才能說的話。”龍崎老師感慨萬分,不露痕跡地打量這個打出驚豔一球後就默不作聲坐在原地的女孩,“你的擊球姿勢也十分漂亮。喜歡打網球嗎?”
說罷,她帶着調侃的笑意望向那雙年輕的黑眼睛,但在對方的眼裏,卻看到有什麽東西在閃動,好像是穿過頭頂的樹葉間隙投下來的斑駁陽光,又好像是包含了千言萬語卻無從說起的淚光。那不知名的光一直在少女的眼睛中閃爍着,就像風中殘燭,也許下一秒便會熄滅。
留在青學網球部這麽多年了,指導過一批又一批懷着對網球虔誠熱愛的學生,龍崎老師太熟悉這樣的眼神。那分明就是熱愛網球的眼神。
果然,她得到的回答是:“我喜歡的,我很喜歡網球。”這個本應讓相中千裏馬的伯樂欣喜的答案,聽起來竟然像是良駒筋疲力盡而亡的倒地聲。
我已經變得再也沒辦法打球了。
花雲不再理會來自龍崎老師的詢問以及櫻乃的擔心,低着頭用衣袖輕輕擦拭着球拍撞到地面而沾上的塵土,然後爬起身,打算将它放回男神的網球包裏。
另一支球拍擋在了她的面前。
“剛才那場比賽不盡興,我們再來一局吧?”提出比賽的帽子少年興趣盎然。
而這個邀請,像一個不懂音樂的頑童好奇地伸手在她心弦輕輕一撥,撩起幾個顫音。
“可、可是,我已經沒辦法繼續打網球了。”
握着球拍攔在她身前的越前龍馬皺了皺眉,從口袋掏出一個網球,擡手抛向空中。
“行不行,應該由網球說了算。”
在空中上升的網球,如同一輪金陽,在她的眼睛裏緩緩升起。
【從他的歌聲裏,我聽見了一個多姿多彩的世界。】
金色是空中的網球,紅色是手裏的球拍,藍色是頭頂的天空,粉紅色是飄舞的櫻花,白色是他的帽子,墨綠色是他的頭發,琥珀色是他的眼睛。
你的眼眸只有單一的顏色,可是我看到了一個多姿多彩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