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分離
師輕青回到師府的時候,師相早已得了消息,特命人擺了慶功宴在落梅園。
待師輕青從皇宮回來,師府門口更是等了一大堆人。
有真心為師輕青高興的,比如橦嬷嬷與夕兒。
也有無奈之下過來湊人數的,比如師疏影與師姝媚兩人。
不過,師輕青全都笑臉對人。
“青姐兒…不,想容參見司法大人。”師想容一板一眼地給師輕青行了一禮。
師輕青笑嗔道:“師三小姐快快請起。”
“哎呀,小姐,你說我現在稱呼你什麽好呢,帝姬?大人?還是小姐啊?”夕兒搖着頭作冥思苦想狀。
“你想叫什麽你就叫什麽。”
“真的?”
師輕青笑着點了點頭,一掌呼了過去,“不管你叫什麽你都得好好伺候着我。”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夕兒忙苦着臉應道,引得一衆人等紛紛掩嘴輕笑。
“帝姬,嬷嬷聽說有人在皇宮鬧事,帝姬可還安然?”笑過後,橦嬷嬷關切地問道,衆人紛紛表示關心。
“是啊,我也聽說了,青姐兒你沒事吧,沒想到居然有如此卑劣之徒,實乃渡門之辱。”想容臉上因着太過氣憤染上了一層紅暈,豔如桃花。
師輕青笑着寬慰,“沒事,那人到底是不是書院的人還有待考證,父皇已交由刑部處置了。”
“如此也好,七皇子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嗯,總之小姐沒事就好,還當上了大人,真想看看小姐在朝堂之上的英姿。定是十分的飒爽,夫人泉下有知也會欣慰的。”
師輕青聽到夕兒說起娘親,頓時心中有些傷感,不知該如何接話。
橦嬷嬷是心比比幹之人,見狀,忙笑着過來扶了師輕青往裏走,“帝姬快進去吧。相爺與夫人都在等着呢!”
師輕青聞言淡淡點了點頭。對橦嬷嬷感激一笑,便拉着想容進了落梅園。
師姝媚在一旁氣得臉都陣陣泛綠,冷哼一聲。“終于知道進去了,我還以為想要讓爹爹等多久呢!”說完,拂袖一聲走在師輕青的前頭先了去。
師疏影見了只得向師輕青略告罪一聲,跟了上去。
若說變化。怕是只有師疏影這幾年倒是不再與師輕青針鋒相對了,雖不熱絡。倒也算是相處平和。
師輕青則更加不會與師姝媚計較了,不過是說幾句閑話,師輕青還能承受得住,不至于因此大動肝火。
“想容。我們也趕緊進去吧,不要讓爹爹等久了。”
“嗯,聽說爹爹請了雲陽館的師傅來做菜。我還從沒見過爹爹這般高興呢。”
“是啊,小姐。小姐這次可真是給相爺長臉了,可高興壞了。”
“是麽?”師輕青淡淡一笑,沒有過多的感觸。
衆人見她如此,以為是今日裏太過勞累,也未多加介懷,只随着一同去了。
……
“青兒回來啦,來,快坐下!”大夫人經過這幾年歲月的沉澱越發的風韻猶存,也許也因着未曾生養過吧!
雖是堆滿了笑臉,但總是像隔着輕紗一般微笑,透着距離與朦胧。
“是,大娘。”師輕青回以一笑,行過見禮。
大夫人便又還了一禮,因着師輕青帝姬的身份,“餓了吧,我這吩咐人上菜。”
師輕青淡淡點頭,餓倒是不餓,只是覺着吃着飯就不用說這麽多話了,便應了,“那就勞煩大娘了。”
大娘又囑咐想容落座,與橦嬷嬷點頭示意後,親自去了廚房傳膳,這倒是頭一遭。
“青兒,今日的事我聽說了,你做得很好,長了我們師家的臉面。”大娘才走,師相就已未等到師輕青上前,忍不住哈哈一笑,難得誇了幾句。
師輕青先是對着師相行了一禮,方才接話道:“爹爹謬贊了,都是爹爹還有師父教導的好。”
師輕青不卑不亢的性子越發得師相的贊賞,“奉夏,你去将我書房裏金蟾硯拿來送給青兒,算是為父的一番心意。”
說完,又對着師輕青道:“你師父确實勞苦功高,他最近身子不太利索,你多看望看望他,順便将前些年庫房裏收着的千年人參帶去。”
師相爹爹從不缺奇珍異寶或珍貴藥材,但他一下子賞了如此貴重的物品給師輕青,甚至還讓師輕青将人參拿去給文老,到底也是有幾分真正高興的意頭。
師輕青明白,忙躬身又行了一禮,“多謝爹爹。”
恰好這時,大夫人領着蓮媽等一衆小丫鬟進來上膳,師輕青便借機向師相行了退禮,回到了自己的位上。
師輕青的位子自然是在師相左下首,右側是大夫人,師輕青往下是想容、師疏影、師姝媚,大夫人往下是三夫人、四夫人、五夫人。
六夫人這一病,病了三年,師輕青有一次曾去看過她,病重的六夫人早已不負貌美容顏,蒼老得猶如老妪,全身無力得只能躺在床上,視人已不清。
師輕青站在床榻良久,她卻不識,只是空洞地望着床頂,不知是否在為自己先前造的孽贖罪。
師輕青覺得人既然被上蒼安排到了塵世生而為人,就免不了在人間應景,紅塵之中的許多事便是你必須要去做的,比如行善積德,比如除惡揚善,如若你不修,那麽,注定修不成正果。
在師輕青走的時候,六夫人突然拉住她的手臂,言語近乎懇求,師輕青想,原來她還是有一點清醒的,如果可以的話,她一定會跪下來求她吧?當時那個明豔動人高傲不可一世的婦人落到如此境地,讓人心酸,“你讓嬌兒回來看看我好不好?”
師輕青當時微微一笑,對着她柔聲說,“北夏國令。父母離世,子女要回來奔喪。”
說完,便轉身離去。
不是師輕青不肯原諒,只是她覺得人要是做錯了事情,就該得到懲罰,比如殺了人,就該得到報應。
可人之初。性本善。固然是該一命抵一命,又怎能忍心,這麽多年的病痛折磨。失去了引以為傲的美貌想必也是生不如死吧。
師輕青端着手中瓊液思索良久,終究還是無奈嘆了口氣,偏頭将橦嬷嬷喚至跟前,輕聲道:“嬷嬷。你暗地裏去查查六夫人得的到底是什麽病,如果能治好的就請大夫暗中治着。不要讓大夫人察覺,治不好的就讓她…安樂走吧!”
橦嬷嬷向來對師輕青的吩咐未有過異議,這次也是,只是低聲應了。為師輕青重添了酒方才退下。
“青姐兒,我敬你一杯,恭賀你拿下百花狀元之銜。為我師家人增光。”想容雙手舉杯盈盈一敬,長袖輕輕垂落。一蕩一蕩似杯裏的瓊液。
師輕青淺淺一笑,亦舉起杯來,回敬過去,謙虛道:“想容你若不是志不在此,只怕這百花狀元之位就不是我坐着了。”
“青姐兒怪會取笑人。”想容嬌俏一笑,如溫泉熨帖了燥熱。
“其實帝姬說的也不差,想容你帝姬才女的稱號可不是浪得虛名啊!”大夫人笑着插話,有心熱絡氣氛。
三夫人聞言則是替師想容謙虛道:“姐姐說笑了,其實她的才情還是遠遠不能與帝姬比較的。”
“嗯,一個如林間清風,一個如溫婉溪流,确實不可比較,卻各有千秋。”師相捋着這幾年長出來的胡須,淡淡開口。
師相此言比喻得極為恰當,幾位夫人紛紛附和着,還不忘為自己的女兒說幾句好話。
“姝兒這幾年也是不差,家裏堆得書都快堆滿了。”
“可不是,影兒啊,每日苦讀到夜半時分呢,相爺,何不給影兒也安排個官職歷練歷練呢?”
師輕青的臉色聞言頓時一沉,師疏影見狀,忙搶在前頭喝道:“娘,你說什麽呢,大姐能當上司法憑的是自己本事,爹爹向來為官清廉從不徇私,娘,莫要再說此話了!”
四夫人聽自己女兒這話,也知道方才那話卻是不太妥當,忙說了好幾句‘抱歉’。
于是,師相便也不好再多言。
師輕青只是貪着杯中酒,對這些小事自然不會放在心上,卻也并不搭話。
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恰好在這時,夏總管命府中小厮擡着一個箱子進來,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相爺,帝姬,這是司馬侯爺命人送來的賀禮,恭賀帝姬成為百花狀元,任四品司法大人。”
“聽說司馬小世子也成了探花,既然司馬侯爺都送了禮來,那我們自然也要送些過去,以免失禮才是啊!”大夫人對着相爺請示,考慮得十分周全。
相爺對此自然毫無異議,“此事,便交給你來辦吧,待會兒估計還會有許多的人前來,青兒入世尚淺對人情世故尚且不十分精通,你就一起幫着辦了吧!”
“多謝爹爹。”師輕青向來對此等瑣事十分煩憂,既然師相爹爹為她考慮得如此周全,自然欣喜,忙謝了恩。
如此一頓飯,也算是吃的有了滋味。
待飯後,已是黃昏薄暮,新月挂上了柳梢枝頭。
師輕青肚子爬上了閣樓樓頂,望着北夏紛紛點上燭火心中劃過一絲暖流。
對面那人一身天青色長袍白面,月色正濃,衣訣翻飛禦風而行,使一朵飛絮都有了韻致。
“七哥?”師輕青直起身子,沒有想到夏寒會突然造訪。
夏寒眸中璀若星辰,望着師輕青淡淡開口,表明來意,“今日你在朝堂的事我聽說了。”
師輕青眨眨眼,等待他接下來的話,“那個文書貴是東吳的探子,已被我處決了,你明日去刑部報道,找秋天潼便可。”
師輕青還未從第一個消息中緩過來神來,夏寒就已轉身要走,師輕青忙喚了句:“七哥”,方才暫緩了夏寒的步子,“七哥,那你呢?”
夏寒微微側身望過來,眸子背光隐在暗處,讓人瞧不清真實情緒,聲音平淡無波沒有喜怒,“我奉父皇之命去南崗協助宰父敖。”
師輕青這時才想起來北夏皇在朝堂之上确實有下過此等命令。
“那七哥小心。”
“嗯。”
夏寒從鼻端悶聲應了句,如若不是微風将這字帶了過來,師輕青都要以為夏寒不辭而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