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 金陵城外,大渝一行正策馬揚鞭。
“殿下,不能再跑了。”金雕柴明從馬車裏探出頭來,沖隊首騎着高頭大馬的男子喊道。
俞野勒馬,掉轉馬頭,策馬慢慢走到馬車旁:“雖然出了城門,我們可還在金陵的地界呢。”
金雕柴明皺着一張臉,搖頭:“實在不能再颠簸了,秦般若的氣息越來越弱了。”
“什麽?”
俞野翻身從馬背直接跳上馬車,一撩車簾就躬身走了進去。馬車裏璇玑阖目躺着,蓋着薄毯,身形單薄,胸膛幾乎沒有起伏。自打俞野見璇玑,她臉色就白,現在更是白得出奇。
俞野一把拿起璇玑的手,中指搭住腕脈。他雖然不是醫者,卻是個內息綿長的武人,不會治病,看還是看得出來的。這一搭,俞野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金雕柴明跪在邊上:“先前這秦般若說自己身體不好,我們都以為只是推托之詞。方才搭脈,才發現果然脈搏無力,傷損嚴重,勉強颠簸出金陵,脈搏居然越發微弱了。”
俞野盯着璇玑的臉,沉默許久,才問:“她會不會死?”
金雕柴明也拿不準:“不好說,若是再勉強颠簸,恐怕兇多吉少。”
俞野盯着璇玑,眼中隐現厲色。
金雕柴明跟在俞野身邊許久,對這位主子的心性知之甚深,一看便知道他在想什麽:“殿下,若是強行趕路,能把秦般若活着帶回大渝還好,若是讓她死了,可不好辦。”
“又不是我殺了她,是她自己經不住路途颠簸。”
金雕柴明連連拱手:“是殿下執意将她帶回大渝才導致不堪路途颠簸而死,到時汗王過問起來,殿下如何能推脫得一幹二淨?”
“我做了那麽多事情,好不容易把她帶出來,難道就這樣又白白送回去?”
“屬下本就不贊成殿下此時帶走秦般若,且不過她回國後能否為殿下所用。便是能夠為殿下所用,她失去了在大梁中的作用,汗王必然也不能如現在這般看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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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野眯了眯眼,眼神裏都是瘋狂的殺意:“來一趟大梁,我居然半點好處都沒有得到?”
“也不是什麽都沒有得到,殿下不是向梁帝揭穿了林殊的身份?雖然不能将之置于死地,好歹也讓他們傷了腦筋,一報當年梅嶺戰敗的恥辱。”
俞野憤憤地一拳重砸了馬車,實木車廂不堪怪力吱呀作響。
金雕柴明生恐俞野暴怒之下一把掐死了璇玑,再三拱手:“當年梅嶺戰敗,境遇慘淡。殿下能再得如今局面實在是難能可貴,切莫為洩一時之怒,因小失大。”
俞野咬了咬牙,眼神裏都是狠勁:“我會把她還回去,但是蕭景琰,你會後悔沒有讓我把她帶走。”
俞野率領一行不再避在小路裏,上了官道,路邊平坦,反而把速度降了起來。
如此晃晃悠悠行出去不過十裏,便被策馬而來的巡防營圍得嚴嚴實實。
打頭的騎士是列戰英,确認了俞野和金雕柴明,便駕馬讓開,露出身後蕭景琰硬挺堅毅的面孔。
蕭景琰策馬走到俞野對面,眉頭微皺,朗聲道:“俞王爺走得如此突然,怎麽不提前告知,我也好早作安排,令人相送。”
俞野此次來時秘密入梁,帶的人手極少。此刻被巡防營團團圍住,卻也沒有懼色,大大咧咧的笑,沖蕭景琰拱手:“梁太子殿下貴人事忙,我走也就走了,就不打擾殿下了。”
蕭景琰未着太子規制的長袍,着了輕甲,騎在高頭大馬上,脊背挺直不肯稍折,星目劍眉,英氣逼人。他看着俞野,表情嚴肅得近乎刻板,聲音極低沉:“俞王爺要走,我備了些禮物,還請笑納。”
列戰英命人送上禮物,金雕柴明無聲問詢俞野,見俞野點頭,便命人收了。
“我空着手來一趟,走的時候還帶些東西走,真是不好意思,多謝梁太子殿下饋贈。”
“既然俞王爺收了禮物,是不是該把不該帶走的還給我了?”
俞野不答,摸着下巴,饒有興致地往蕭景琰跟前湊:“太子殿下這是不是叫做先禮後兵啊?”
列戰英握着劍柄忽然出鞘,随着他拔劍出鞘,跟随而來的巡防營齊刷刷亮出兵刃。跟亮劍的動作不同,列戰英的措辭依舊是禮貌謙和的:“俞王爺,這才叫先禮後兵。”
金雕柴明率着大渝一行,也亮出兵刃,嚴陣以待。
雙方對峙,氣氛肅穆,就聽見俞野依舊爽朗的聲音裏帶着笑:“能同時得到大渝皇屬軍統帥和大梁皇太子的垂青,這位秦般若姑娘真不是普通女子。沖冠一怒為紅顏,傳出去,也是一段佳話。”
“俞王爺這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雖然我帶的人少,但就這樣白白地讓你把人帶走,未免大失顏面。不如我們打上一架,你贏了,我把秦姑娘還給你,顏面上也好看些。”
蕭景琰眉頭緊皺,握着劍的手指緊了緊:“兵戎相見難免傷了兩國的邦交。”
“在我們大渝,為争奪女人和權力而戰,意氣之争,無關其他,輸了也不丢人。”
列戰英上前一步:“殿下千金之軀,不能絲毫傷損。王爺若想決鬥,我可以奉陪。”
金雕柴明在琅琊高手榜上排名第五,自有武人傲氣,往前一站,內力外放,氣勢驚人:“跟你打,不需要王爺出手,先過了我這一關再說。”
“說得好像我不是千金之軀似的,”有金雕柴明護衛,俞野有恃無恐,搖頭晃腦着啧啧出聲,“保護自己的女人,還要假他人之手。蕭景琰,你若是膽怯,直接認輸便罷,我好歹也是個王爺,何必找些喽啰出來消遣我?”
“戰英,退下。”
列戰英還要再說,蕭景琰一聲令下,只得垂頭恭敬後退。
蕭景琰握着佩劍,臉色極沉:“既然俞王爺……”
眼看着大梁太子與大渝權王的一場意氣之争在所難免——
“咳咳,”馬車裏忽然傳出咳嗽聲,一只素白纖細的手指撩開了車簾,中氣不足的女聲,徐徐地傳出,“既然王爺已有意放了般若,又何必言辭相激,非要與殿下打上一場?”
俞野不防璇玑在此刻醒來,但也并不吃驚,微一愣神,立刻辯道:“誰說我有意放了你?我跟你們太子殿下打一架,輸了當然得放了你,要是贏了,你可得跟我回大渝。”
璇玑的聲音依舊是徐徐的:“王爺已有意放了般若,又為何非得輸上一場,致顏面無光才肯放?”
俞野一噎,便長長的嘆氣:“你這女人真是胳膊肘往外拐,我憐惜你身子弱,不能長途跋涉,為了避免你死在半道上,雖然百般不舍,還是不得不要放了你。我已經很是心痛,你還為了你的太子殿下埋汰我。”
胳膊肘往外拐不是這麽用的。璇玑沉默了一會兒,只道:“多謝王爺憐惜。”
“罷了罷了,女生外向,看來我是留不住你了,柴明,我們走!”
俞野做出黯然失色的樣子,吆喝一聲,金雕柴明等人便收了兵刃。
蕭景琰點頭,巡防營一行也收了兵刃。
俞野行事絲毫不拖泥帶水,說到做到,當下便留下馬車,率着大渝一行絕塵而去。
璇玑目送着大渝一行策馬而去的背影,只想說,女生外向也不是這麽用的。
擡頭,璇玑對上蕭景琰黑沉的目光,自她離開靖王府,他們已許久未見。白日裏在紅-袖招匆忙一見,又因為梅長蘇身份敗露,連話都沒有好好說上一句。
璇玑拱手執禮,端端拜下:“民女秦般若,見過太子殿下,多謝殿下相救之恩。”
蕭景琰握着馬鞭騎在高頭大馬上,一身輕甲英武:“你我君卿,無需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