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 李側妃終于被列戰英帶走,她來時精心裝扮,十分貌美。走時還是那妝,還是那裳,卻因為臉色難看,顯得灰頭土臉的。
席上一時靜默,蕭景琰面有歉意,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璇玑執杯品茶,亦是默不作聲。
吉嬸精心烹饪的點心小食端了上來,幾個小的又高興起來,氣氛才算有所緩和。
梅長蘇吩咐黎剛承上來一只木匣子:“蘇某新得了一篇殘譜,雖然也沒有想好今日如何玩耍,但這篇殘譜就拿出來當蘇某貢獻的彩頭。”
“不知蘇先生新得的是何殘譜?”璇玑盯着黎剛手中的木頭匣子。
衆人見璇玑似乎不因剛才的事有所不愉,便均慢慢露出些興致勃勃的表情來。
“可又是曲譜?”梅長蘇化名蘇哲,剛到金陵,蘇府初建時,他邀約夏冬夏春譽王和蒙摯過府,那日便玩的是找曲譜的游戲,珍貴的曲譜最後被夏春得了去。今日的彩頭又是殘譜,故而蒙摯有此一問。
梅長蘇搖頭:“你們可聽過桂元樂?”
宮羽語帶驚異:“宗主所說的殘譜,可是桂元樂的半本乾坤棋譜?”
梅長蘇笑着點頭:“是的。”
“蘇先生的彩頭如此貴重,般若準備的彩頭可不敢拿出來了。”
霓凰女中俊傑,剛才雖然不像宮羽那樣聲援璇玑,卻也見不慣李側妃拙劣的婦人伎倆。對一味忍讓,顧全靖王顏面的璇玑便生了些許好感:“既是彩頭,哪分什麽貴不貴重的?秦姑娘放心拿出來,若是喜歡,霓凰也願意拼力一争。”
璇玑示意小穎,小穎便抱上來一個木盒。木盒巨大,入席的時候衆人便都看見了,此時小穎打開木盒,裏面果然是一具古琴:“般若偶然得了一把琴,也不知道出自誰手,但音色是不錯的。”
“木沉弦直,”藺晨跟璇玑坐在一席,離得近,看得真切,心癢便揚指勾弦,琴聲铮铮然:“琴聲铮亮,如此好琴,不該沒有名姓,琴上可有匠人刻章?”
“有章,只是隽永兩字,璇玑并未聽過叫隽永的琴匠名諱,名琴榜裏也沒有叫隽永的琴。”
Advertisement
梅長蘇思考片刻,忽然問:“可否讓我看看那章?”
“當然可以。”璇玑示意小穎将琴送到梅長蘇面前。
梅長蘇盯着刻章再三地看,又查看琴的制式,便肯定了心中猜測:“這兩個字并不是隽永,而是凖三。”
宮羽倒吸了一口氣,眼中便流露出驚異之色:“名琴凖三。”
霓凰雖然不懂琴,看梅長蘇和宮羽這樣的反應,也知道這把琴不是凡品,便笑道:“原來秦姑娘的彩頭也如此貴重,後面的人怕是不敢再拿東西出來獻醜了。”
“誰說不敢,”蒙摯從懷裏套出一把銅子,大大咧咧地擺在桌上,“比起你們那些不能吃穿不能用的,總有人更喜歡我這個彩頭。是不是啊,飛流?”
蒙摯陪着飛流練了一年的武功,飛流每次都是輸。今天一早又輸了,現在癟着嘴巴一扭頭,不理。
“飛流,這些東西可以換好多甜瓜的。甜瓜,你不喜歡?”
飛流扭開的腦袋刷一下扭回來,眼睛亮晶晶的:“甜瓜。”
衆人便笑了,氣氛總算恢複幾分融洽。
陸陸續續又拿出準備的彩頭,蕭景琰準備的是一把強弓,霓凰準備的是一柄匕首,藺晨的是一瓶藥丸……一堆彩頭擺出來,倒算是五花八門,文武相濟。
行酒令,三個小的壓根不會,又坐不住,撤席結伴玩去了。
剩下的大人,也不知是不是衆人均有心想讓,最後讓宮羽得了凖三琴。
宮羽抱着琴,心緒激動,又因為少許飲酒,臉上便泛着紅,美人微醺,越發風姿綽約。
藺晨趁機道:“宮姑娘新得好琴,不如彈上一曲,讓我們欣賞一下?”
宮羽從容,坦然一句卻之不恭,便焚香擺琴。十指纖纖,壓琴弦一勾,不過挑些音準,已有風雷之聲。
藺晨又趁機對霓凰郡主道:“有琴無舞,失之協樂,郡主可願舞劍?”
這吊兒郎當的江湖郎中籌謀許久,終于把心中所想給說出來了。霓凰郡主也是為人大度,她今日前來做女子裝束,沒有攜帶佩劍,便從蒙大統領手中接了重劍。抖腕,重劍輕巧地挽出幾個劍花,笑容飒爽,巾帼不讓須眉之态,讓見者無不感慨果然不愧是雲南王府的頂梁柱:“卻之不恭。”
琴是好琴,曲是好曲,好琴彈好曲,卻需得一個好琴師。眼下,宮羽就是個好琴師。
女子多擅長溫柔婉約的曲子,或也有博學的,擅長文章華麗的曲子,技藝娴熟的,便能彈曲調多變考較琴技的曲子。卻少有像宮羽這樣,下指挾風雷的。
在座的多是武人,有的曾經是武人,有的現在仍舊是武人。倒不一定各個都懂琴曲風雅,但見宮羽十指纖纖勾得琴聲铮铮,琴音急促如裹挾風雷,磅礴氣勢催得心弦繃緊,偏偏氣息延綿恒久不肯斷絕,俱都露出震撼的神色。
霓凰郡主便在這時踩樂而起,劍破長空,徐回勢,回風流雪,重去勢,披荊斬棘。身形翻躍,翩若驚鴻,矯若游龍。劍招大氣,憑力開合,重劍藏鋒。
藺晨聽着看着都很滿意,連連點頭,眼角餘光裏去看梅長蘇。
梅長蘇注視着亭中劍舞的霓凰,臉上還挂着一貫低眉淺笑的笑面,眼睛裏卻看得出掩藏不住的情誼。
宮羽見了,雖然沉溺于好琴好曲,還是忍不住露出些許黯然的神色。
曲罷,衆人均是鼓掌。
藺晨忍不住調侃梅長蘇:“長蘇可是覺得曲好舞好,難分伯仲,不能取舍?”
梅長蘇自然聽出損友話裏有話的調侃,沉穩地禍水東引:“我看秦姑娘觀賞得甚是情動,想來也是懂樂懂舞之人,不如品賞一番?”
璇玑本來全副心神都落在霓凰身上,聞言一愣回神,謙遜地低頭:“說來怕是要讓蘇先生見笑,般若于琴舞之道一竅不通,得了好琴也不會彈,身體不好又不能舞。今日得聽宮姑娘彈曲,得見郡主劍舞,只覺得這琴讓宮姑娘得了方不負此琴,曲有郡主以舞相和方不負此曲。”
一句話說得左右逢源,宮羽和霓凰均颔首,微笑見禮。
蕭景琰忽道:“我怎麽覺得秦姑娘好像更喜歡郡主的劍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