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 “秦姑娘可是愛慕靖王殿下?”
其實知道璇玑本是忠心耿耿的譽王府第一幕僚,卻忽然有一天,跑到靖王麾下表達了效忠之意的人,都有此一問。只不過有的人忍住了沒問出口,有的人忍不住就問出了口,例如列戰英。
璇玑以問避答:“列将軍怎麽會這麽想?”
“因為秦姑娘叛出譽王,忽然對靖王殿下表達了歸順之意。”
璇玑斟酌了一下措辭:“般若見譽王無緣至尊之位,而有蘇先生從旁輔助的靖王殿下更有可能問鼎。般若不過一介謀士,自然希望自己能夠為更尊貴的人出謀劃策,便歸順了靖王麾下。”
“但蘇先生也說了,你曾為譽王獻計,幾乎可以毀掉蘇先生的努力。若是你全力施為,譽王與靖王殿下之争不會如此快的決出勝負。秦姑娘歸順之意如此決絕,若非愛慕殿下,我實在想不出別的原因。”
“跟随殿下也好,跟随譽王也罷,般若最後的目的都是昭雪舊案。是靖王殿下為赤焰軍翻案的決心堅定,讓我看到襄助譽王時看不到的為滑族雪冤的希望。”
“秦姑娘好生休養,戰英先告辭了。” 列戰英的神色,看不出有沒有被璇玑所說的理由說服。
璇玑颔首:“将軍慢走。”
第二日,璇玑醒得大早,一醒便讓小新小穎伺候着回了自己的住處。
用過飯,小新收拾了碗筷幾案。見璇玑只是依舊跪坐在榻榻米上,不起身,卻也沒有吩咐擺上毛筆米湯紙板要練字的意思,便問:“姐姐可是還不舒服得很?”
小穎聞言也湊了過來:“姐姐,可需再請藺公子來給你看看?”
璇玑搖頭,她休息一晚,臉色倒很好。饒有興致地盯着門口,面色平靜,眼神卻寫了幾分興味:“你們猜,誰會先踏進我的門檻。三,二,一……”
小新和小穎順着璇玑的目光往門口一看,待看清兩名同時出現在門口的女子,俱是一愣。彼此對視一眼,執禮而拜:“見過側王妃。”
璇玑的臉上顯出些許深意的笑,慢慢站起來,執禮:“見過兩位……”
門口正在用眼神暗自厮殺的靖王側妃中的吳側妃,連忙快步跨過門檻,撞開小穎,過來親親熱熱地扶住了璇玑:“都是自家姐妹,何須如此拘禮。我不過是聽見秦姑娘病了,過來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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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李側妃眼見自己慢了一步,便露出些許懊惱的神情。也連忙走過來,撞開随侍在璇玑身側的小新,從另外一邊扶住了璇玑:“對啊,秦姑娘,聽說你病了,殿下都急得讓你宿在他的房裏。我們是來看你的,若是因為給我們行禮又鬧出個好歹來,我們可吃罪不起。”
這話聽得小新都皺眉,難怪這李側妃雖然長得較貌美,卻一直在跟吳側妃的争寵中落了下風。不懂知情識趣,偏偏學人知情識趣,學得半吊子不倫不類,又不會說話,更讨人嫌棄。
吳側妃有這樣豬一樣的對手,立刻露出滿意的表情。有比較才有差距,從來只要李側妃一說話,便顯得她段數高得不是一星半點:“秦姑娘年紀輕些,我便腆着臉叫你一聲妹妹如何?”
小穎雖說平日孩子氣,卻也是□□招裏出來,當年經過璇玑□□的。見不慣吳側妃這要拿璇玑當槍使的開場,便想上去幫腔,被小新一拉,低頭掩下來眼裏的忿忿。
璇玑被吳側妃和李側妃扶着,又重新坐下,端着謙恭的樣子:“娘娘貴為王妃,千金之軀,般若不過是一介白衣,哪裏有這樣的福分跟娘娘做姐妹的。”
聞言,李側妃立刻露出贊同的表情。這秦般若她也聽說過,就算有幸能在王爺屋裏睡上一宿,以她青樓妓子的身份,擡個通房的丫頭已經算是極大的恩寵。要是殿下沒這心思,不過也就是個沒名沒分的下場。
李側妃能夠做靖王的側妃,雖不算功勳卓著的世家,卻也是清白的良家子。要不是吳側妃趕來獻殷勤,而她一貫在跟吳側妃面前落了下風,憂心吳側妃使壞,根本不會踏一個妓子的門。
吳側妃就的确比李側妃會做人得多,聞言皺眉,露出幾分真心實意的惱怒樣子:“秦妹妹這是怎麽說話的,都是伺候殿下的人,自家姐妹哪兒分有高低貴賤。妹妹不肯叫我一聲姐姐,可是嫌棄了姐姐?”
“自古高低貴賤均有倫理綱常,娘娘言語寬容是娘娘大度不計較,般若自己卻不能不識禮數。”
一個不卑不亢的軟釘子,吳側妃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聽見李側妃不陰不陽地插嘴:“就是,獻殷勤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不知自重。”
“你……”
靖王府裏只兩名側妃,靖王又是不解風情的武人性格,後宅裏雖有争鬥,畢竟能争的恩寵有限,用的手段也就稀松平常。吳側妃裝得親善的樣子,被李側妃一激就露了狠色,論僞善道行還不如當初的譽王。
璇玑并不打算讓兩名側妃把自己的地方當成戰場,便倒了兩杯茶:“兩位娘娘可用了早膳,若是沒有,可以在般若這裏用一些。”
吳側妃一聽,想起自己來的用意,忙收拾了争鬥之心,強笑道:“我是用了來的,秦姑娘身體不好,我是來看你的,怎麽好在此叨擾?”
李側妃見吳側妃如此,也連忙示好:“我也是吃了飯來的。”
璇玑微微一笑,并不接話。
吳側妃等了半天,見璇玑沒有再說話的意思,只能自己試探着開口:“聽聞陛下近日将會為殿下選妃,也不知是哪家姑娘有此厚福,能成為王府的女主人。”
“是,”李側妃雖然平日跟吳側妃不睦,今天來的目的卻是一樣的,此時便幫腔,“我也聽說了。”
吳側妃又等了半天,見璇玑只是微笑,還是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只能再道:“按說無論是哪位貴人得此厚福,我們身為殿下的妾室,只需全心服侍王爺王妃便好。但姐姐一貫想得多,憂心王妃不是個性子溫平的,容不得我們姐妹。”
“娘娘無需多慮,陛下聖心,靜妃娘娘冰雪,他們為殿下選的王妃,必然是好的。”
吳側妃見璇玑根本不上套,心念一動,又生一計:“其實姐姐尚可,好歹是殿下側妃,也是上了碟子的,就算王妃不是個性子溫平的,看在份位上,行事多少要顧忌殿下顏面。姐姐是為妹妹心急……”
“哦?”
“妹妹雖然現在得殿下恩寵,接進了府裏,夜間得宿殿下寝室。但沒名沒份的,終歸不是長久之計。屆時若王妃入府,若不是性子寬厚的,殿下又一向武人心性,不懂女兒心,擡舉妹妹的事恐怕就要耽擱了。”
掌心生痛,指甲摳進皮肉,心裏盡是壓抑不住的火,璇玑臉上卻露出些許感謝來:“姐姐說得有理,般若年紀輕閱歷不足,不知道應對,還請姐姐指點。”
“說什麽指點,都是自家姐妹,當守望相助才是。”
吳側妃臨近中午才走,走時躊躇滿志,盡是滿意。跨過門檻的時候,示威般瞥了李側妃一眼。
李側妃瞪着吳側妃,又瞪璇玑,一跺腳,也走了。
璇玑低頭,看着打開的手,掌心裏斑斑的血。
小新慌忙拿了藥來給璇玑敷上:“姐姐,她們不過是後宅裏的無知婦人,你何必跟她們一般見識?”
璇玑表情怔怔:“我愛慕靖王嗎?”?
☆、番外
?作者有話要說: 劇透劇透劇透,慎入慎入慎入,重要的事說三遍
請不想被劇透的同學跳過此章,請不想被劇透的同學跳過此章,請不想被劇透的同學跳過此章
此處依舊鄭重鳴謝提供此梗的g同學
為了讓蕭景琰辦公,璇玑讓出了自己的書房。
一個不受歡迎的客人,卻鸠占鵲巢占用了自己最長呆的區域,璇玑的心累已經不能用言語形容。
動不動就吵架,吵架就離家出走這種事情,璇玑是不會做的,那是侯國寧和莅陽的日常。動不動就糾紛,糾紛就冷戰這種事情,璇玑也是不會做的,那是夏江和寒夫人的日常。
璇玑作為一個格調很高的江左郡王,她只能縮小活動區域,将活動範圍基本都局限在自己的卧房裏。
有的時候,璇玑也想,她才是主人好嗎,要避讓也該是蕭景琰避讓好嗎,偌大個江左郡王府蕭景琰就另外找不到一個适合處理國務的地方了嗎?
當是一想到去書房跟蕭景琰争地盤,就得面對那張臉,那雙眼睛,璇玑忽然就覺得,算了,我大人有大量,書房借給他用用,難道他還能借一輩子嗎?
天氣有些轉冷,小新早早給璇玑找出了披風,被子也換成裏面塞着一層薄棉的。
璇玑這幾日新得了幾本游記,愛不釋手,常窩在被窩裏一看就是半天。
開門的聲音,估計是剛去端甜湯的小新回來了,璇玑抱着枕頭沒擡頭:“小新,先把甜湯放着,我肩膀疼。”
進屋的腳步頓了一下,擱下瓷器的聲音,然後就走近了,一雙手壓上璇玑的肩頭。
“你不是跟江湖郎中學推拿技法了嗎,怎麽還是一樣笨手笨腳的?”揉了一會兒,璇玑聳肩,緊繃的肌理好像是放松些了,“把甜湯給我吧。”
肩膀上的手就停了,裝甜湯的陶盅放在幾案上,璇玑捏着勺子有一口沒一口地喝。
喝了甜湯,璇玑趴在榻上:“肩膀還是疼,再給我按一下。”
小新剛從門外進來,聞言便走近了,過來給璇玑按肩:“讓姐姐別伏案看那麽久的書,對眼睛不好,對肩膀也不好,就是不聽。”
璇玑眯着眼,任小新摁了一會兒,忽道:“小新,你推拿技法變好了。”
小新得意地揚了揚下巴:“那是,我可特意請教了藺公子。”
“可是你剛剛……”璇玑一下子反應過來,要說的話就斷了。
“剛剛?剛剛我本來給姐姐端甜湯,藺公子忽然說要教我新技法,讓……王夫把甜湯端進來的,姐姐你沒看見他嗎?”
璇玑沉默片刻,雖然表情是平靜的,但聲調逼出牙關就是讓小新聽出了咬牙切齒的味道:“……藺晨。”
出了按摩那檔子事,璇玑非常留心避免再被藺晨算計。但人算不如天算,她留心避開藺晨蕭景琰,卻一個不留心,自己摔倒了。
璇玑的身子骨還是弱,許久不見梅長蘇,也說不清如今跟梅宗主相比到底是誰先磨死誰,但還是算弱。
庭生圍着璇玑跑,把她帶倒了,看見璇玑跌倒在地上,疼得爬不起來,當場就吓懵了。
小新和庭生力氣小,扶不起來,急得團團地轉。
璇玑倒吸着冷氣,對庭生道:“去叫你寒濯哥哥來。”
庭生一溜煙跑了,回來得也很快,帶來的卻不是寒濯,而是蕭景琰,後面還有藺晨飛流。
蕭景琰武人出身,龍行虎步,幾步就走到了璇玑面前。正要蹲身,卻聽見璇玑冷靜得幾乎冷酷的聲音。
“我沒有大礙,不敢勞煩陛下萬金之軀,讓府中下人來扶我就行了。”
“身子要緊,不要同我置氣了,我抱你進屋,讓藺晨瞧瞧可有傷着。”
“陛下說笑了,陛下萬聖之尊,我怎敢與陛下置氣。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無須勞煩陛下與藺公子。”
璇玑一句話将蕭景琰和藺晨均拒于千裏之外,蕭景琰臉色薩時就黑盡了。
璇玑并不露懼色,看向小新:“去,叫兩個護衛過來。”
小新瞧瞧璇玑,又瞧瞧蕭景琰,再瞧瞧璇玑,期期艾艾的:“……姐姐。”
“去。”
“是,姐姐。”小新見璇玑神色堅定,只得執禮,轉身便去找護衛。
小新帶着護衛很快回來,兩名護衛均是府兵中的佼佼者,見璇玑坐在地上,便伸手去攙。
蕭景琰僵站着,緊緊地盯着璇玑,見小新叫來的府兵伸手去攙璇玑,忽然大喝一聲:“我倒要看看,除了我,誰敢碰你!”
蕭景琰已坐天子之位,身份尊貴,一聲喝問,氣勢駭人,兩名府兵俱是一怔。
兩名府兵愣神的空檔,蕭景琰已經上前,将璇玑打橫抱起。
璇玑偏安江左,可謂禦下有方,江左境內知江左郡王而不知金陵君王的不知凡幾。兩名府兵初時一愣,見這名喝問的男子居然擠開他們,抱起了璇玑,便要上前護主,下一秒,卻又是一愣。
“蕭景琰,放開我。”
蕭景琰,這個名字有點熟悉啊,蕭,國姓,蕭景琰……這不是金陵帝都,英武殿裏的那位嗎?坊間傳聞,江左郡王與金陵君王有點那什麽,那什麽,嗯,清官難斷家務事,不摻和,不摻和。
站在後面靠着飛流,一直沒動也沒說話的藺晨,忽然伸手去摸飛流的頭發。
飛流一把拍開藺晨的爪子。
藺晨被拍開一只爪子,換了另外一只爪子去摸飛流的頭發。
飛流躲得不勝其煩,展臂便飛了起來。
藺晨拔腿就追,一身白衣飄逸,邊追邊喊:“我倒要看看,除了我,誰敢碰你!”
“……”小新仰着頭,忽然知道了心累是什麽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