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的美人,看來好的基因都讓上官寧給繼承了去了。
無風谷的三月,桃花開得茂盛,女子一身粉色羅衫,踩着鋪着零落花瓣的小路,腳步輕盈,朝着桃林深處,低頭的少年,一步一步走過去。
聽見了身後的響動,青衣少年回過頭來,眉目間含着笑意,卻沒有直達眼底。
當初青澀的少年,如今也生得風流倜傥了,常年穿着的一身青衣,平添了儒雅的味道,眉宇之間是時間染上的一絲成熟。
“二師兄。”她喚了一聲。
“我說過無人的時候可以不這麽叫。”他嘴上這麽說着,卻也不計較,伸手為她揀去發上的花瓣。
上官寧低低地“嗯”了一聲,頗為順從地低下頭,沒有再說話。
數裏桃林,璀璨繁華,缤紛落英,才子佳人。
一瞬間,仿佛整個世界都靜止了,明明只是一小會兒,卻被沉默籠罩着仿佛過了一個冬季,最後,陸少瑾開口打破了沉默。
“真的,要走嗎?”
上官寧驀地擡頭,這樣無厘頭的一句話,只有明白它的意思的人,才會驀然心痛。
不知道還可以說什麽,她只能點點頭。
“即使我告訴你,師父已經答應了為我們主婚,你還是要走?”
上官寧再次擡頭,直直迎上了他的目光,這一次,卻沒有了羞怯和躲避。
五年的時間,這個男人,用他的溫柔之心,包容之心,摯誠之心,一點一點,感化了、虜獲了少女的芳心。
他也會有很多的甜言蜜語,能對她有着無微不至的關懷,可以許給她所以的有情人會許下的海誓山盟,在那五年學藝的艱苦生涯裏,陪着她一路走過來,直到今日。
這就是戲本子裏所歌頌的愛情嗎?是不同于父親和母親的一見鐘情的另一種日久生情?她想,應該是的,如果有那麽一個人可以無微不至地陪你走過一段很長的歲月,那日日累下來的情愫,應該就可以變成愛情。
“少瑾。”她很認真地喚他的名字。“師父說,我已經可以出師了。”
因為她天資過人骨骼驚奇,是個練武的好材料,是以學得很快,加上後天努力練習,自然是很快學成,她這個關門弟子學成可是出得比那兩位還早些,只是不知道師父他老人家有沒有放水。
不過他們即使學成了也還是繼續留在無風谷裏一邊幫着打理谷中事務一邊繼續修行,怎麽到了她這裏,就出山了呢。
“我知道。但是,不能留下了嗎?為了我?”
上官寧認真地看着他,沉默了一會兒。
“不知道為什麽,近些天來經常心裏有點悶得慌,總覺得應該回去一趟。五年了,我想在清明前趕回去,好給他們上柱香。”
“那你……還回來嗎?”
“不知道,或許我會先四處游走一下,等到累了,就回來了。”
“那你早點回來,回來我們就成親。”他低聲道,将她攬進懷裏。
他的身上,是很舒服的味道。
“嗯。”她低聲應道。“梅苑這麽好的屋子,我也不想讓你們糟蹋了。”
地處富庶關東的衛國保持着一貫的繁華不息,作為其都城的東川城更是繁華的代表,大街上人頭攢動車水馬龍,叫賣聲不絕于耳,這是,許久沒有的故鄉的氣息。
上官寧領着紅絡邊走邊游玩,這一趟竟然走了大半個月,加上這麽幾年官道路線變改,險些就走岔路去了楚國了。
闊別五年,總算,還是回來了。
東川城最有名的地方,當屬第一酒樓,建國初期就已經在這裏紮下了腳,美味佳肴牢牢拴住了每一位食客的胃,也是王公大臣最喜歡來的地方之一。
此時,第一酒樓外傳來了大響動,聽着這動靜,店掌櫃已經猜到了來人是誰,趕緊放下手頭的動作前來迎接。
“馥臻公主,什麽風又把您吹來了?”店掌櫃露出人畜無害的笑臉。
沒錯,又,吹來了。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似乎,前天,公主才剛來過。
這位公主深得大王寵愛,是以有些小性子也是很正常的,再說也不是刁蠻任性耍手段,只是喜歡偷偷溜出宮,而且每次出宮必定會來他這第一酒樓,久而久之侍衛們也就知道了在這裏能逮住她,前天公主偷溜出宮就是以再次在這裏被逮住收尾的。
不過看今天的架勢,這麽多侍衛跟出來,相比就不是偷溜出來的了。
馥臻公主雖然是大王最喜歡的公主,卻沒有那些壞脾性,自然也就不會去抓住店掌櫃的話以此威脅他多下一點料,擺擺手吩咐侍衛們留在外面,她一邊詢問店掌櫃今天有什麽菜色一邊往樓上雅座而去。
店掌櫃十分盡職地介紹着今日的菜色,什麽紅燒獅子頭、八仙桂花魚、香炸琵琶蝦,把公主饞得口水直流,二人誰都沒有注意到不知什麽時候二樓兩張桌的客人發生了争吵,已經打了起來。
飛筷子扔盤子已經是小動靜了,此時,頭戴鬥笠的壯漢被對面那桌的矮個子那酒壇子砸了一下甚為怒火抄起腳下的椅子就砸了過去,小個子身子靈活輕巧躲過,椅子不會拐方向,就這麽直直地朝着剛好冒出頭來的馥臻公主砸了過去。
公主心下一驚往後退了一步,然後才想起來這一退更為不妙,店掌櫃來不及反應就見公主以極其優美的姿勢朝下跌去 ,而在門口待命的侍衛即使動作再快也來不及跑過來接住公主啊。
完了完了,這下子第一酒樓是要完了,能保住小命就不錯了,店掌櫃心裏暗暗祈禱,公主您千萬摔得輕一些啊!
一個身影飛快地從樓上掠下,在衆人尚未回神之際穩穩地接住了馥臻公主,上演了戲本子外的活生生的英雄救美。
相貌俊朗,風流倜傥,好一個青年才俊!
不等公主的命令,侍衛先行将肇事者拿下,店掌櫃識相地散開圍觀的客人後,趕緊湊上來候命。
馥臻公主臉頰微紅,低着頭不敢看那位公子,羞怯道:“公子救命之恩,不知該如何報答,如不嫌棄,公子什麽時候方便,馥臻請公子吃一頓便飯?”
“哦?這樣的話,擇日不如撞日,現在就有空。”男子不客氣地應道。“我還有一個丫頭跟着,不介意的話?”
“不介意不介意……”
馥臻沒想到他會這麽爽快,想好的應對他推诿之詞的話也沒能說出來,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只好吩咐店掌櫃去準備。
店掌櫃會意連忙吩咐廚房把招牌菜都上上來,自己親自領着他們去上等客房。
和那男子并肩走在一起,馥臻的臉頰越發地發紅。
只是,她明明沒有見過這位公子,卻為何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公主
公主和公主的恩人,說不定以後很可能是驸馬爺,這樣的人物,店掌櫃自然是不敢怠慢的,領着他們到了最好的房間之後,店掌櫃識相地親自去廚房監工。
侍衛們被留在了門外,房間裏只有公主和公子,以及兩個宮女丫環。
最好的雅間自然是精細裝扮過的,圓木桌子上鋪着明黃色的綢布,細長的流蘇直洩地面,陽臺正對着街市的另一面開出來,湖光山水,景色天成,珠簾一卷,飄渺入雲裏夢裏兮。
“風景真好。”馥臻公主含笑說道。
“是啊,真好。”男子背對着馥臻,輕輕挑了一下嘴角。
小宮女滿上了茶水,靜靜地站立在一旁,馥臻端起茶杯,遞了過去,道:“第一酒樓的西湖龍井是一大特色,不知道公子可喝過?”
“龍井這等名貴的茶倒是沒有喝過,不過品茶這等文雅的事,我倒是喜歡。茶如美人,輕抿一口,甘香醇厚。”男子接過茶杯,順勢握住了馥臻的手。“不愧是公主,小手都比別的姑娘要滑。”
“公子……你……”馥臻想要抽回手,卻被握得更緊。
一旁的小宮女見勢就要上來幫忙,可那丫環的速度更快,一個箭步上前捂了小宮女的嘴就壓到牆上,力氣之大無法反抗。
這樣的景況在看不出不妙那就是傻子了,可是堂堂一個公主光天化日之下,門外就是她的侍衛,他敢怎樣?
想到這裏,馥臻的心放下了幾分,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公主有膽識,對了我的胃口!既然公主你問了,我也就實不相瞞,近來把京城鬧得人心惶惶 小姑娘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可是又期盼着出現的采花賊,就是我!”
“采花賊?大膽!光天化日,本公主的侍衛就在外面,你敢怎樣!”
“我敢怎樣?”男子狡黠一笑,身形一晃,竟是到了馥臻的身後,扶上軟腰,伸手就要去摸那光滑的臉蛋兒。
一個反手打過去,馥臻連忙放聲喊了一句“來人”,身後的人趕忙捂住她的嘴,在她愈加強烈的掙紮下露出愁苦臉色。
“別叫了別叫了……你看看我是誰?”
馥臻顯然沒有理會這句話,仍舊想着掰開他的手把門外的侍衛叫進來。
“瑤安!”他低低地叫出了聲,馥臻公主這才聽出聲音有些不一樣了,同時也有些詫異,這人居然喚得出她的名字。
一個大男人的聲音這樣陰柔,莫不是個練了什麽葵花寶典的不太正常的人?但是仔細看來,好像……有那麽些熟悉?
“居然連我都認不出來……紅絡,過來,讓公主看看還有沒有那麽些印象!”
“阿寧?”聽見紅絡的名字加上那熟悉的眉眼,馥臻終于認出了眼前的這個人,眼眶瞬間紅了一圈,責備道:“你還知道要回來啊!你是生了什麽怪病?怎麽弄成這個樣子?”
上官寧的臉色變得古怪起來,這些年宮裏的老太傅淨是教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嗎?
輕輕撕下嘴邊的假胡子,道:“我生得這麽貌美如花,不扮一下男裝,搞不好就回不來了?可是我發現扮成男子也不妥……”
“怎麽不妥了?”公主追問。
“雖然吧,男的是對我沒什麽興趣外加羨慕嫉妒了,但是那些姑娘可是難纏得緊啊,總是變着法子堵我的路……”
“公子你就誇張吧!你穿着男裝跑進了女廁,是我也會追着你不放的……”一旁的紅絡忍不住插嘴。
看着一旁的馥臻公主笑得前仰後合,上官寧白了紅絡一眼。好歹是主仆一場,這種時候難道她不知道要捧着自家主子一些?
真是白吃了這麽久的糧,看來往後可以苛刻一點了。
禦書房裏,一身華服的衛國公坐在龍案後面,案面上鋪開了一張張畫像,仔細看去,都是京城裏的青年才俊。
“大王。”一旁伺候的大太監常溫從衆多的畫像裏抽出一張遞了過去,道:“這位是相國大人的嫡子,學富五車一表人才,待人也溫和有禮。”
衛國公睨了常溫一眼,道:“這小子還很花心!這府裏都納了多少妾侍了?前陣子他的那些侍妾們鬧了起來都鬧到刑府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也是……”常溫有些尴尬了,光顧着這些表面東西,這些都忘了。再挑出一張,道:“大王,這個是柳将軍的兒子,騎術箭術在同齡人中都是頂尖的,生得像柳夫人,俊俏。”
“這個……”衛國公看着畫上那張和柳将軍胡子拉碴的臉一點兒也不像的臉,怎麽看怎麽別扭,最後搖搖頭,道:“成日裏舞刀弄劍的,瑤安是不喜歡的。”
“不要舞刀弄劍的……”常溫再挑出一張,巴巴地遞過去,道:“這位是李大人的次子,今年剛中了進士,會寫詩會作畫博古通今,也算是才華橫溢了吧?”
“嗯……這個……”衛國公結果來看了一會兒,果斷地扔到了一邊。“這面相孤不喜歡。”
常溫更為難了,太風流不行就算了,不喜歡只會舞刀弄劍的也算了,可是面相不合您心意的……到底是您選驸馬還是公主選驸馬……
主仆二人繼續在畫像堆裏忙活,門外傳來一陣吵雜聲,不用猜也知道是誰來了,下一刻,禦書房的大門就被他的寶貝公主毫無形象地踢開了。
“回來了?今天玩得可還開……”衛國公的話在他擡起頭來的一瞬間生生卡住了,他要是沒有老眼昏花的話,他費心費力為她選驸馬只換來白眼的寶貝女兒居然……牽着一個男子回來了?!
衛國公從龍案後站起,快步走上前來,認真地打量起這個能被他的公主看上的人。
是哪家公子呢?竟是有點兒面熟……啧啧啧,模樣還很俊,比畫像上的要俊得多了。
“孤說怎麽為你挑的驸馬你都不滿意,原來是早就有了心上人,這是哪家公子?父王給你指婚就是!”衛國公一臉笑容,顯然是沒有認出眼前的人。
瑤安的臉色變得有些古怪,斜睨了一眼這個私底下沒有一丁點兒君王架子的父親,憤憤道: “你又瞞着我給我找男人?你就真覺得我嫁不出去嗎?”
“什麽叫找男人……是找驸馬,驸馬!”衛國公瞪着眼強調。“再說了,現在不是不用了嗎 ,這位小公子到底是哪家的?長得一表人才的……”
說到這個,瑤安記起了身後的人,忙把上官寧拉到面前來,其實上官寧進宮前就想把男裝換下,可是公主貪着好玩,非要她這麽穿着進來糊弄一下她的父王。
“父王你看仔細些,她像誰?”
“嗯?瞧着……倒真是很面熟,但是孤印象中的那些個大臣的臉,又都不是啊……莫非是後宮哪個妃子的親近?這個不重要,只要是你看上的人,父王就許了。”
“父王!”馥臻公主急得跺了幾下腳。“你看清楚,她是阿寧!”
“阿寧?”這名字也甚是熟悉,好久沒有聽到過了。“你是說……莞寧?”
見自家父王終于想起來了,馥臻連忙點頭。
“不可能!他明明是個男子,莞寧能有那本事到娘胎裏重生變成男子啊……”衛國公拉下了臉,卻沒有真的生氣,只當是女兒的惡作劇。
“父王……她真是阿寧……她不光回來了,還學了好些本領回來呢……”馥臻急忙用胳膊肘捅了捅邊上的人的後腰,低聲道:“都怪你,換裝技術太好了,還不快點證明一下!”
上官寧低聲笑了起來,幾年不見,她還是這個性子。
上前一步,上官寧擡手拆下頭上的簪子,如墨般漆黑的長發傾斜而下披灑在肩上。
單膝跪下,她行了個宮禮,朗聲道:“上官寧,拜見大王!”
☆、清明
這個模樣的上官寧,像極了當年的鄭伶,那個他用了真心對待,卻看上了上官雄的絕世女子,那一個夜晚,她也這麽披散着頭發,跟他說:我要和阿雄成親了。
時過境遷,伊人不在,想不到她的女兒,竟和她有這麽像的眉眼。
“回來了就好啊,瑤安一直挂念着你呢,天天讓我把衛羽軍派出去找你。”
衛國公扶她起來,臉上漾開了笑容。
那一個晚上,禦膳房做了很多的菜。
夜深臨別的時候,瑤安拽着上官寧就要走,衛國公及時喊住了她們,語氣裏有一絲責備瑤安沒有公主樣子。
“我已經讓常溫給阿寧安排好了住處,阿寧啊,你跟着常溫去罷。”
“為什麽?”公主抗議了,緊緊挽着上官寧的手。“小時候阿寧就是與我一起住在太和宮的,為什麽要換住處?”
“你也說了是小時候,阿寧總歸是大了,大了就會需要有一點自己的空間,哪還像小時候一樣住一起睡一起啊。”衛國公板起了臉,什麽時候他這寶貝公主才能在人前給他一點面子,真是和他娘一個性子。
瑤安還要開口說什麽,倒是上官寧搶先開了口。
“大王,阿寧此次回來主要是想着看看爹娘和哥哥,小住些日子就要走的,太和宮還有好些空屋子,實在不需要另外打掃住處。”
“你還要走啊?”瑤安先叫了出聲。“這才剛回來就又要走……”
誠然,這樣有些傷情分,上官寧倒也閉嘴不說話了。
看了看這兩個女娃娃,衛國公終究是妥協了,不就是間屋子麽,哪哪兒不能住啊,當即大手一揮,準她們回太和宮。
許久沒見的小姐妹必定有很多話想說,不管是君主,還是父親,都不會這麽不通情面的,看瑤安一下子沒了剛才的壞心情拉着阿寧蹦蹦跳跳回太和宮,衛國公輕聲嘆了一口氣,轉頭朝常溫道:“再去看看還有哪些公子可以給馥臻公主當驸馬的。”
“阿寧,你們無風谷,有沒有俊俏男子啊?”
萬物俱靜,上官寧的最後一絲感覺即将抽離去的時候,耳邊突然冒出了這麽一句話,生生把她從美夢的大門拉了出來。
她就知道,今天諸事不宜,尤其是不宜和馥臻公主一起睡,都怪她一時心軟答應了,現在想想,紅絡出去時的那個眼神滿滿的都是同情的意味啊!
“沒有。”含糊地答應了一句,上官寧翻過身去背對着她。
“胡說!誰不知道衛國十大美男的前三名你們無風谷就占了兩個!”瑤安撲上來,從背後箍住她。
“你都知道了為什麽還問我……”語氣甚是無奈。
“我這是想試試我們的友誼!事實證明,你對我的情誼不夠!”馥臻公主對她的散漫态度甚是不滿,不過下一刻,就換了話頭。“快給我說說,淩楓和少瑾,哪個比較俊?”
嗯……那兩個迷惑了萬千少女的妖孽啊?英俊潇灑是有的,玉樹臨風是有的,風度翩翩還是有的,一肚子壞水也是有的!
不過本着無風谷弟子應該相親相愛的偉大原則,她還是決定說一下她兩位師兄的好話,雖然二師兄已經是她的所有物了,但是大師兄還沒有主嘛。
“嗯……大師兄呢,成熟穩重謹慎細心,雖然時常板着一張臉很嚴肅的樣子,但是私底下也是個很不錯的人。二師兄,溫文儒雅謙謙君子,待人細心溫柔,文能寫詩作畫彈琴吹簫,武通暗器機關殺敵破陣,最重要的是醫術超群……”
“等等等等!說大師兄的時候輕描淡寫幾句話,說到二師兄就滔滔不絕,你是不是……嗯?”身後的人語氣變得古怪起來。“哎呀呀不得了啦,以後可以觊觎的美男子就少了一個了……”
這話怎麽聽起來……沒有一點惋惜的樣子……
“嗯?怎麽不說話了?勾走了一個美男子自知理虧了?早知道我就叫父王派衛羽軍去無風谷給我搶一個回來當驸馬!喂……阿寧?”瑤安見她沒有動靜,疑惑地叫了兩聲。
睡着了!
再不睡着這話頭就不知道該怎麽接了!
撇了撇嘴,上官寧決定假戲真做快點睡着!
“阿寧?暈了?死了?說話啊?喂……剩下的那個大師兄怎麽樣啊?要不要我勉為其難收了……”
清明節的那日清晨,灰蒙蒙的天空飄起了小雨,空氣中夾雜着雨水和新芽的味道。
撐着把油紙傘提着個籃子,上官寧走進了烈陵,她甚至沒有讓紅絡跟着,單薄的身影在蒙蒙細雨中顯得越發孤寂。
父親和母親的合葬陵在烈陵入門處一眼可以看到的最顯眼的位置,哥哥的陵墓在後面。
陵墓很幹淨,看來她走以後,也經常有人來打掃。
以前大王也會時常來看看,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
收了油紙傘,她從帶來的籃子裏取出笤帚照例掃了掃并沒有什麽灰塵的地,将糕點和水果從籃子裏取出一份來,放在墓碑前,最後将早晨吩咐紅絡摘回來的一大把桃花放在了邊上。
做好了這些之後,她提起籃子,向着後面較小一些的墓走去,重複做了一遍方才的事情,卻沒有馬上走開,靜靜地就這半幹不濕的地板坐了下來,伸手撫上那被雨水打濕的冰涼的墓碑,動作 輕柔,就像當初窩在他懷裏擡手摸上他的臉那般。
上官平。
這裏面躺着的,是她的哥哥啊,那個曾經欺負過她卻又愛護她的血濃于水的親人。
“哥哥,我回來了,許久不見,你還好嗎?”她喃喃自語道。
“哥哥,你還記不記得以前隔壁府裏那個成天追在你後邊跑還總是把我支走的碧嬛姑娘?當時她還哭着說非你不嫁來着。前兩天我遇見她了,成了童大人的兒媳,已經有了兩個孩子了,過得挺好……
“哥哥,你經常帶我去的我們家後邊的那塊地兒啊,當年被那場大火殃及了,燒得光光的,但是我前幾天回去轉了一下,發現你騙我種下的桃樹真的長出來了,現在已經長成了一棵樹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結出桃兒……
“哥哥,紅絡那臭丫頭你一定記得了,小時候就一直笨笨的,雖然這些年一直跟在我身邊聰明了不少吧,但是那小心思越來越壞了。瑤安,就是馥臻公主你沒有見過,她一直很單純善良,應該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公主了……
“哥哥,這些年我在無風谷過得很好,學到了很多東西,還有二師兄,師父已經答應了為我們主婚了呢……”
上官少将軍的墓前,少女很随意地依着墓碑坐着,滔滔不絕地講着話,臉上是與這陰沉天氣不同的燦爛笑容。
過了許久,她才從地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皺了的衣裙,也不管是不是已經濕了一大片,提起地上的籃子,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對着那墓碑,可憐巴巴道:“你也別這樣看着我了,陪你說了這麽久的話,等會兒爹娘不高興了你可要記得幫我扛着。”
臉上的神情驀地頓了一下,眼底那一抹哀傷終于流淌出來,人們口中那個英勇無比最有可能成為下一個上官雄的年輕少将,最終還是和他的父親一起,變成了一堆白骨,冰涼的墓碑書寫了歷史,當年那英姿勃發的少年,再也不會開口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想說的話已經說完了,在父母的墓碑前,她特別安靜,就這麽靜靜地坐着,看着那束桃花,好似從哪上面,可以看得見時間在一點點流逝。
清明的雨是不久的,很快陽光就透過樹葉斑駁地灑下來,本就不是很濕的地面很快就幹了大半,空氣有種甜甜的味道。
看了眼日頭的方向,上官寧暗暗嘆了一口氣,原來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這麽長時間了。
下一次再來,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秦晉
清明節後的天氣很是好,想來應該是祖宗們近日見到了小輩們,心情大好了吧。
近幾天,馥臻公主都很喜歡大清早地就把上官寧從被窩子裏提出來到禦花園裏溜溜,用的理由一致是:桃花都快開敗了,要抓緊時間去賞花!
事實上,禦花園裏并未栽植桃樹,而桃花開得最燦爛的桃花園此時也已經沒有了大好的光景,若不是看在花園裏杜鵑花和虞美人開得實在不錯,她真的要考慮今晚把門窗都堵死了再睡覺了。
然而漸漸地,她似乎發現了馥臻公主的陰謀……
站在櫻花樹下,上官寧很是不給面子地挑了挑眉,絲毫沒有留意到飄落的花瓣落到了頭上,靜靜地看着不遠處的幾名竊竊私語的男子。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昨天在禦花園偶遇到的是一位年少的将軍,一身常服幹淨利落,随身的佩劍可以應當價值不菲,只是想來應該是時常上陣拼殺的人,臉上的一道疤痕雖說有些猙獰,卻也頗具男子氣概。
前天她們賞花累了的時候打算去亭子裏坐一坐,恰好看見了一個書生打扮的人在壁上揮毫潑墨寫着什麽,走近一看,實在不知道寫的是些什麽。
大前天她們在池子邊上看錦鯉的時候,突然從水池子裏冒出了一個人,馥臻膽子有些小,拉着她就跑了,只聽到那人在身後大喊着什麽“公主留步”。
……
“公主啊,你這可就不仗義了,大王為你精心挑選又精心安排的驸馬,你怎麽就找我來擋你的桃花呢?”這罪名很大啊,很大。
“什麽桃花!你看看這一群人每一個正經樣子的……”
“是麽?那個不就挺好的……”上官寧指指遠處一身華服的男子,他的身後跟着一群宮女太監低着頭哈着腰,一看就很有架勢的樣子。
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瑤安皺起了眉頭,“那個人,好像是寧國的使臣。”
“使臣?”寧國的使臣不是每年初冬時節前來進貢的嗎?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難道怕去年沒進夠今年趕緊過來補一點兒?
很快,上官寧又搖了搖頭,這個理由根本說不通。
她這五年雖然沒有出過無風谷,可是也知道外面的形勢。這幾年來寧國的軍事實力大大增強,連帶着國力也大增,怕是很快就可以反過來打倒兵力日漸衰弱的衛國,進貢的東西只會越來越少,絕對沒有理由這個時候跑到衛國來。
那人很快就領着宮人離去,前腳剛離開她們的視線,後腳常溫公公就過來了,說是大王有事請公主去禦書房一趟,上官寧本想跟着,卻被常溫攔了下來。
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裏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如果她有事先知道事情的能力,如果她知道她的人生軌跡将在這一天偏離,那麽,她一定不會一時心軟答應瑤安多留幾天。
但是,或許就算她真的事先知道了,也不會改變這樣的結果。
不能跟去禦書房,那就只能回太和宮等她了。
當一個人心中不安的時候,時間仿佛就會慢下來,每一滴水都能清楚地看見它的流逝,每一片葉都能清楚地看出它的落痕。
兩個時辰後,瑤安終于從禦書房回來,紅腫着眼一聲不吭,回到房間裏就把房門關上,任憑上官寧怎麽叫都不開門。
抑制住一腳把門踹開的沖動,她差紅絡去打聽事情的因果。
原來,寧國使團這一次來東川不是進貢的,而是來和親的。
憑着寧國現在的國力,安逸已久缺少良将的衛國想要再次和寧國抗衡是很有壓力的,寧國也是抓着這一點想要與衛國結成秦晉之好,一起吞并南方的楚國。
只是,寧國必定不會做把皇子公主送過來的虧本事,執意要求取一位公主。大王的女兒不多,适齡的又未嫁的,數來數去也就是馥臻公主了。
後宮之中的算計是無盡的,瑤安雖然長在後宮,但是因着大王的寵可以活得單純善良,若是脫了這一層溺護到了寧國,她怎麽扛得住後宮的腥風血雨?
或許是沖動,或許不是沖動,沒有任何人跟着,上官寧獨自闖進了禦書房,大王正在和幾位大臣議論着什麽,被打斷之後齊齊看向她。
在上官寧的強烈要求之下大王才屏退了所有人,目光嚴肅地看着她,或許是從前太縱容了,讓她分不清主仆了?
“大王,您不能讓瑤安嫁去寧國!”
一開口就是這麽開門見山的一句話,衛國公似乎并沒有想到她會這麽說,竟然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她甚至沒有尊稱瑤安一聲馥臻公主,這句話說得就好像一個人在為她的好友抱不平那般。
“你以為孤想把瑤安嫁過去嗎?她是孤最寵愛的公主,孤怎麽舍得……可是現在的寧國已經不是十二年前的那個寧國了,當年的他們敗在了你父親手下之後忍氣吞聲朝貢納稅,可是暗地裏操練兵馬經營國力,現在國力已經不在我們之下,一旦打起來,遭殃的只會是黎民百姓!孤有多少公主你是清楚的,只有瑤安是合适的,都怪孤沒有早一些把她嫁出去……”
“難道沒有別的辦法嗎?和親只是一個借口,寧國無非是想接着衛國的兵力吞沒楚國,一旦失去了楚國的制衡,不用多久,寧國就會憑借着越來越強大的兵力一舉滅了衛國!到了那個時候,瑤安沒有了利用價值,她會怎麽樣?
“還有,瑤安雖然長在深宮之中,但是她很善良很純真,她沒有深宮妃嫔的那些手段她不會算計不會那些勾心鬥角,如果她嫁去了寧國,在一群女人堆裏争着一個丈夫,她又會怎樣?她會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還是學會那些勾心鬥角變得心狠手辣?這些,大王您想過嗎?”
一個人,如果不能改變環境,那麽就會被環境改變,又或者,原地不進,等待死亡。
而純真善良如瑤安,只能是後兩者。
這一些,看慣了人情世故,看遍了後宮爾虞我詐的衛國公,又怎麽會沒見過,他只是,沒有辦法,女兒、百姓、國家,他只能選擇舍棄自己的女兒。
☆、替代
上官寧好像突然就理解了為什麽自己的父親會對這個國君忠心不二,即使他并沒有什麽過人的才能,但是他是一個仁君。
只是,那個人畢竟是和自己一同長大的好友,她沒有辦法看着她踏上一條死路。
“大王,我有辦法不讓瑤安去和親。”這句話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從上官寧口中說了出來。 “從今日起,我,就是馥臻公主。”
“你的意思是……”
“他們想要的不過是公主背後的衛國,只要有公主去和親,是誰,又有什麽關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