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會變成這樣。
不得已,她只好借葉深家裏的。
初語用浴巾将沙發上的水滴擦幹,仔細檢查有沒有掉頭發,然後又去喂魚。
做完這些之後鎖門離開。
同一時間葉深将鏡頭切換到走廊。看着初語回到對面。鏡頭裏的畫面恢複靜止狀态。
他靜坐片刻,忽然仰起頭,将手臂橫壓在眼前。視線一片漆黑,只有她穿浴巾的樣子揮之不去。
那麽妩媚,那麽誘人。
椅子摩擦地板的聲音突兀響起,葉深起身,頭也不回的走進浴室。
初語臨睡前才收到他的回複。
——可以,不會。
可以用,不會介意。
☆、Chapter 10
臺風邪魅張狂地肆虐一圈,卷着幾片樹葉和人家來不及收的衣服,一臉傲嬌的離開。這次臺風不算大,預告說只有八級。但是仍然将要回到s市的人困在外面。
“貓爪”停業一天,再開店時首先要做的就是打掃衛生。
天依舊有些陰沉,但是相比幾天前不知好了多少。
“初語姐,你休息一下,剩下的我們來就可以了。”小敏給初語倒了一杯水。
初語點頭:“你們弄吧,我接個電話。”
“回來了?”
“親愛的你真是料事如神,今天中午從日本往回飛。”
初語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行色匆匆的人群,揚唇:“休息幾天?”
“明後兩天。”鄭沛涵跟她抱怨,“本來老娘打算請年休假,誰知有人先下手了。”
初語問:“想吃什麽?”
——
鄭沛涵身高170,長發大波浪,身材凹凸有致,面容精致秀麗,再加上本身會打扮,活脫脫一個大美女。
這種女人是男人最喜歡的。長得正,玩得開,又有手腕。不熟的人容易被表象迷惑,熟了的人才知道她本質上就是個女漢子神經病。
“那老家夥臉的碼數比他腳都大,長成那樣還想泡我,頭發沒有腋毛多的人能不能有點自知自明。”
初語笑出聲:“所以你是怎麽回答的?”
“我說我暈反光。”
“啊?”
鄭沛涵翻白眼:“他腦袋亮的都能看到機艙頂。”
初語聽了直笑。
晚上她們吃完飯,鄭沛涵去超市提了兩打啤酒回來。這會兩人正窩在初語家客廳的地板上。
“遇到一個好男人真難。好在……”鄭沛涵喝一口酒,“好在我看得開。”
她自認不是什麽貞潔烈女,男女方面的事合則來不和則散。太癡情的戲碼不适合她。
也許是她沒遇到對的人,之前幾次無疾而終的感情都讓她不痛不癢。話說回來,想要遇見對的人不就是個不斷嘗試的過程麽?
葉深來敲門的時候初語正在廚房下面條。鄭沛涵穿着只到腿根的白襯衫跑過去開門。
見到葉深,她笑了下,轉身沖裏面喊:“親愛的,你鄰居來了。”
葉深在門口站住,視線定在鄭沛涵頭頂:“你好。”
“要進來嗎?”
葉深搖頭,将手裏的東西遞給她:“我回去了。”
初語端着面條出來,喊鄭沛涵過去吃,随後走到葉深面前:“什麽時候回來的?”
葉深視線在她身上停了幾秒,腦海中又出現一抹白色。只好偏過頭看向茶幾上零碎的拼圖:“中午。”
“吃飯了嗎?”
“嗯。”
“你拿了什麽過來?”她又問。
“寶貝兒,居然是麻辣小龍蝦!”鄭沛涵在客廳喊,“我要感動哭了。”
葉深蹙了下眉,看着初語:“進去吧。”
初語說:“進來一起吃?”
“不方便。”
初中笑了下,心情好像不錯:“我明天打算跟沛涵出去走走,叫上齊北銘他們一起?”
葉深想了想:“好。”
——
早上七點鐘,鄭沛涵在初語的生拉硬拽下施施然起床。
陰天原因,天色灰蒙蒙的,讓人有些提不起興致。鄭沛涵打了個哈欠:“我後悔了,現在我說想回去睡覺可以嗎?”
初語沖她笑:“你說呢?”
鄭沛涵撇撇嘴,跟着走進電梯。
樓下,路虎和齊北銘的suv已經開到大門外。
葉深走來接過兩人的東西:“你們坐我的車。”
那邊武昭牽着一個女生笑着朝這邊揮手,齊北銘一身休閑裝,雙手插在口袋裏對她們點點頭。
鄭沛涵忽然吹了聲口哨,問初語:“那是何方妖孽?”
初語嗆了下:“齊北銘。”
“原來就是他啊。”
車子上路,葉深透過後視鏡看初語:“可以睡一會。”
“不困。”她說,“你一個人開車多無聊。”
葉深收回視線,揚了下嘴角。
鄭沛涵目光來回掃了一圈,瞌睡頓時全部跑光。
他們去的地方是澄塘度假村。
喧嚣浮誇多了,人們大多向往幽靜祥和的環境。度假村新開不久,主打原生态,雞鴨魚肉都是現點現殺。
地址在城郊,開車一個多小時。到達時不過九點。
進入大門是靜谧的木質長廊。長廊建在澄湖上,綠水環抱,娉娉袅袅。湖四周則是古鎮宅院,蒼翠老樹和白牆黑瓦相映相輝,烏青的天将這一切籠罩住,仿若一副重彩油畫。
他們一步一景,一眼一畫,将景色盡收眼底。
初語定的是一套小二樓,一共四間房,各自分配。幾人放好東西,去飯店吃完早餐,便自由活動。
武昭女朋友是在校大學生,安安靜靜的性格,也很漂亮。武昭牽着她,笑意藏都藏不住:“我帶妍妍四處逛逛。”
幾人有眼色的不去打擾他們,一起往魚塘方向走。
魚塘很大,岸邊擺着凳子和躺椅。邊上有一個清理魚的案臺。不遠處則是燒烤園。有些人喜歡吃烤魚,清理完直接拿去烤,味道再好不過。
初語在租賃處租了兩根魚竿,又拿了兩盒魚餌。
“沒想到你還會這些?”齊北銘好笑的看她。
初語說:“小時候經常在鎮上跑,哪都去,沒事就跑魚塘邊捉這捉那,慢慢就會了。”
鄭沛涵掀她老底:“別看初語現在這樣,小時候挺淘氣的。好多事都是我不敢她帶我去。”
葉深正在往魚鈎上放魚食,低着頭,掀起嘴角。
初語輕咳一聲,問葉深:“比誰釣的多?”
“好。”
齊北銘搭話:“你們不來點賭注?讓我買個碼。”
初語問:“加什麽賭注?”
葉深只說了三個字:“別理他。”
齊北銘哼笑一聲,躺到椅子上。
鄭沛涵看了會兩人的背影,也找了個躺椅躺下。
“你怎麽不去釣?”齊北銘問她。
鄭沛涵微笑:“我現在只負責吃。”
齊北銘挑下眉頭,沒說話。過會兒:“你是空姐?”
“是啊。”
“國內還是國際?”
鄭沛涵說:“國際。”
“那應該很忙。”
“是很忙,不過也有很多樂趣。”
“哦?比如?”
鄭沛涵看他一眼,笑的意味深長:“同樣是出國,人家花錢,我們賺錢,還可以順便看看你這樣的男人過眼瘾。”
“我是哪樣的男人?”
鄭沛涵張口就來:“長得好,事業有成,成熟穩重。”
齊北銘笑了兩聲:“虛。”
“那好吧。”鄭沛涵聳肩,“其實你看起來就很花心。”
齊北銘側過身,用手撐着頭:“要不要試試?”
“我不接受你的撩。”鄭沛涵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好男人能抗住七年之癢,八年抗戰,可能過不了九年義務教育,何況是你這種的。”
齊北銘哈哈大笑,什麽歪理邪說。這女人有點意思。
一會兒,武昭帶姜妍回來了,初語和葉深開始收拾工具。
“釣了多少?”齊北銘往桶裏看。
葉深說:“足夠你吃。”
武昭主動接過初語的桶,退完魚竿,一行人去了飯店。
師傅是個肥頭大耳的男人:“嗬,收獲不小!”
魚做了一條清蒸一條紅燒,齊北銘又要了只土雞和幾個素菜。
葉深和齊北銘在裏面等,另外四個人在外面看天鵝游湖。
“年輕人的戀愛真純。”
鄭沛涵看着旁邊武昭正在幫女朋友拍照,說了這麽一句。
初語笑她:“你也是年輕人。”
“心态老了。”鄭沛涵靠在圍欄上,風揚起她的長發,“年輕的時候找男朋友是找自己喜歡的,家庭背景可以不看,只要對我好就行。可是回頭看看,連這點好也沒留住。”
初語将視線放在遠處:“誰說不是。”
“聰明的女人可以圖男人的錢,也可以圖權,最起碼一拍兩散後還能留些對自己有利的東西。”鄭沛涵呵了聲,“圖男人的好最傻,等到他不想對你好那天,你還能剩什麽?”
“自尊?”初語像是嗤笑一下。
“也就這個了吧!”鄭沛涵看她,“但是我吧,在別地方精明過了頭,在這方面就喜歡犯傻。”末了又加一句,“跟你一樣傻。”
初語一雙靈動的眼睛彎成了月牙:“誰說,不是呢。”
正是吃飯時間,許多人像他們一樣拿着釣來的魚讓師傅加工。
其實到這裏的人也基本都明白,無論你拿來的魚多大,飯店正忙的時候基本上端出來的都不會是原來那條。
湖邊站了不少游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或是看湖或是拍照。
葉深目光定在那抹鵝黃身影上,見初語在幾米外對他笑,緩緩收回視線,修長的手指端起茶杯,在杯沿貼上嘴唇的那一刻,嘴角卻悄悄彎出一抹弧度。
齊北銘百無聊賴的玩着手裏的煙盒,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群,直到視線不經意定在某一處。
想起那些“歪理邪說”,他嗤笑一聲:“看着烈其實就是只貓。”
葉深不明所以,挑起眉頭。
齊北銘對他一笑,樣子有幾分無賴。
圍欄邊,幾人正準備回到飯店內,忽然聽見有人叫初語的名字。
鄭沛涵轉頭看過去,呵了聲:“真是冤家路窄!”
☆、Chapter 11
中午人漸漸多起來,尤其是飯店。門庭若市,幾乎沒有空位。
此刻一家飯店門前,烏央烏央站了二十多個人,顯得很是擁擠和紛亂。初語聽到聲音就辨認出是袁娅清。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她……他們。
“娅清,真巧。”
“沒想到你真的來了,怎麽樣?這裏不錯吧?”
初語說:“挺好的。”
袁娅清若有似無的看一眼賀景夕:“我也是托賀總的福才知道這個地方。”
初語笑意變淡,沒有接話。
賀景夕仿佛沒有聽到兩人的對話,沉聲開口:“都進去吧。”
路過初語身邊時賀景夕腳步略有停頓,但沒有跟她打招呼。
鄭沛涵看見他就像吞了一噸炸藥:“看來以後出門得翻黃歷!”
店內,齊北銘注意到葉深不錯眼的看着那處,出聲問:“那是誰啊?”
葉深沒說話。收回視線,垂眼喝掉杯裏的茶。
這頓飯幾人吃的很安靜,只有齊北銘主動挑氣氛,連武昭哄女朋友的聲音都變小了。
隔壁兩桌菜是提前點好的,沒一會就全部上齊,吃吃喝喝很是熱鬧。跟初語這邊對比很鮮明。吃好飯,初語同袁娅清打過招呼,跟着幾人往出走。
那邊桌上,有人一臉驚奇:“賀總,你吃魚只吃頭部和尾部?有錢人都這麽任性?”
原本走的好好的武昭不得已停下腳步:“葉……葉哥,你要繼續走嗎?”幹什麽好端端的忽然站住,害他差點撞上去。
賀景夕眼神瞟向門口:“有人說過這兩處最好吃。”
鄭沛涵前腳剛邁出大門,聽到這句實在沒忍住,罵了句“臭不要臉”。
天邊烏雲一點一點彙集,聚攏在一起顯得十分厚重,讓人無端産生壓迫感。初語剛将窗子打開,天邊驟然一亮,一道閃電忽而閃過。下一刻,轟隆隆的雷聲響起。
“這破天氣,看着就煩。”鄭沛涵躺在床上煩躁的看着窗外。
“過幾天就好了。”初語說。
“要不是怕你難堪,剛才我真想指着他鼻子罵。”鄭沛涵一哼,“怎麽會有那麽不要臉的人?”
初語吃東西有個習慣,特別喜歡吃邊角料。全是肉的地方她并不喜歡吃,就愛從骨頭縫和犄角旮旯裏往外挑。
那時賀景夕跟她在一起還笑她傻,說她好養。如今早已時過境遷,那人又把話端出來說,真的讓鄭沛涵火冒三丈。
“多虧你忍住了。”初語看着她笑,“他們人那麽多,罵起來我們會吃虧。”
鄭沛涵看她:“這下你還敢說不複雜?”
初語望着窗外,聲音平靜:“沛涵,你了解我。”
要不是了解初語,她怎麽會同意接賀景夕那破訂單。
當初那人說走就走,姿态萬分潇灑,如今這些舉動又是要幹什麽?但看初語的态度,她也不好再繼續說。
雨點由緩至急,噼裏啪啦的砸下來。落到窗臺上發出“噠噠”的聲音,然後飛濺,留下一個圓點。
初語離開窗邊坐到床上:“想什麽呢?”
鄭沛涵眉眼一挑,表情頗有風情:“你覺得齊北銘和葉深哪個帥一點?”
話題跨度之大讓初語愣了下:“問這個幹嘛?”
“說。”
她想了想:“風格不一樣,沒法比較。”
鄭沛涵邪惡地說:“據我觀察,他們倆雖然身高體格都相近,但是葉深的x能力絕對強過齊北銘。”
初語扶額:“你都在研究些什麽?”
“鼻梁挺手指長,喉結突出虎口光滑。”鄭沛涵嫣然一笑,“最重要的是那一身幹淨的氣質。”
“齊北銘就不一樣了,看起來就身經百戰,射多了肯定比不上剛開刃的。”鄭沛涵看她:“哎,你臉紅個什麽勁兒?我就是給你分析分析。”
初語瞪她:“你給我分析這些做啥?”
“知己知彼嘛。”
——
“你說武昭現在是不是摟着女朋友活塞運動呢?”齊北銘走完一步棋,問。
葉深笑了下,沒說話。
“你不羨慕?”他說,“我羨慕。來這種地方就得找個女人一起黏糊,我居然陪你在這裏下西洋棋。”
葉深将“兵”前進一步,緩緩開口:“你現在可以去找。”
“下這麽大雨,沒性趣。”
靜了片刻,齊北銘又問:“剛才那男的你認識?”
葉深蹙眉,走錯一步。
“不認識。”
不認識,但知道是誰。
齊北銘轉了下手上的戒指,猜個八.九不離十。
能讓葉深生出躁意的估計除了初語的*就是初語的前男友。兩者不同之處只在于,前者想獨占,後者想驅逐。
兩人下了三局,齊北銘輸的不耐煩了:“這麽認真有意思嗎?”
他坐到窗臺上抽煙,葉深将黑白雙方棋子重新擺好。
西洋棋中,“王”和“後”同樣可以進行橫、直、斜走,但是“王”有限制,每次只能走一步。而“後”卻自由得多,步數不受限,只要不越子,随它高興。
葉深看着棋盤,指骨分明的手将“後”輕輕拿起,垂眸看了片刻,緩緩握入手心。
他的“後”。
他的。
——
傍晚,雨停了。
天地一線之間竟生出晚霞,橘紅的光将原本烏黑的天映出了三種顏色。一層一層,像是漸變的極光。
鄭沛涵還沒醒,初語輕輕下床,到浴室整理一下走出房間。
雨後的空氣清新中帶着淡淡的土腥味,初語深吸一口氣,覺得精神了許多。她走出小樓,沒有目的随意游走。
下了長廊左轉,是一排古色古香的獨樓。這邊是別墅區,一家人來租上這麽一套,不用跟不認識的人住在一起,免了許多尴尬。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現一片郁郁蔥蔥的樹群。其中屹立着一座八角涼亭。
初語走到涼亭上,看着下面的假山和荷花池。
碧綠的池水像一塊完整的玉,将樹群和天空映在其中。一簇簇荷花擠在一起,仿似許多個身着粉衣綠裙的舞者同時旋轉,将圓形裙擺綻放開來。
有人說心動的感覺就像荷葉上的青蛙從一端跳到另一端。光是想想,就讓人不禁生出向往之意。初語嘴角不知不覺彎起。
身後有漸近的腳步聲,半晌,聲音停止,那人站到了她身邊。初語轉頭看過去,握住欄杆的手緊了一緊,很快又放開。
賀景夕也在看相同的風景。
“一個人?”
她看回花池,淡淡嗯了一聲。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兩分鐘,壓抑住體內滋生的煩躁感,初語準備離開去下一個地方:“先走了。”
“好。”
她轉身走下涼亭,繼續往前走。賀景夕慢了幾步跟在她後面。初語一路走一路看,走的極慢。即使知道身後有人,也未曾回頭看過。
直到走進一處水榭。
賀景夕看着她越來越緊繃的身形,悶笑一聲。
初語終于忍不住轉過身:“你總跟着我幹什麽?”
“這是公共場所,誰都可以走。”
“行。”她說,“左邊還是右邊你先走。”
賀景夕笑她:“還是不分方向,只會左右。”
“你選不選?”
“我就在這。”
初語不再廢話,轉身就走。
腦中被他氣的直轟轟,初語再沒了閑逛的心,打算按原路返回。她來的時候路線是随機的,加上現在天暗了下來,回去時就感覺有點費勁。有些地方只記得名字不記得方向,不确定的時候只能問別人。這樣一來就耽誤了時間。
走到半路,電話響了。
“喂。”
“你在哪裏?”
“我出來逛一會,現在正往回走。”
“在哪裏?”葉深又問一遍。
初語看了一眼石頭上的字:“芙蓉樓。”
“要不要去找你?”
初語朝前面看了看,“應該不遠了……”
“又迷路了?”突然出現的聲音讓她吓了一跳。
初語沒理,依舊對着電話說:“馬上就回……”忽然,手機從後面被抽走。
初語看他挂斷電話,氣的臉通紅:“你有病?”
賀景夕見她炸毛,仿佛心情極好:“跟上!”話落,率先邁步往前走,手裏還攥着她的手機。
初語無語的看了他背影好一會兒,才慢吞吞的跟上。
聽着身後的腳步聲,賀景夕揚了下唇。對她來客氣那套,真的不行。
“恨我嗎?”
初語走在後面,隐約聽到幾個字,緩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賀景夕在跟她說話。他沒有回頭,一直慢慢帶着路。初語擡頭看過去,随後把視線移開,當做沒聽見。
賀景夕偏過頭,餘光中看到一抹鵝黃。暗淡地笑了笑:“恨吧。但是別一直恨下去。”
兩人始終保持着半米的距離,直到看到熟悉的房子,初語才加快腳步。經過賀景夕身邊時,才想起電話還在他手裏。
初語板着一張臉,伸手:“拿來。”
賀景夕若無其事的對她笑:“急什麽,怕我不還你?”說着,将手機遞過去。
初語一把拿回來,憋着的一口氣終于沖破理智,擡腳朝他的小腿用力踢過去。
賀景夕悶哼一聲:“你這女人……”
初語再也懶得理他,扭頭就走。
轉過身,就見瑩瑩滅滅的路燈下,站着一個高大的身影。
她腳步一滞,心頭好像被小蟲撲騰的燈,呼扇輕顫。
目光從他高挺的鼻梁掃到脖頸處的喉結,腦海中随之而來的是鄭沛涵對他那些亂七八糟的“分析”,燥意慢慢爬上初語的臉龐,她竟有些不敢直視他。
或許她不敢直視的是自己此刻這顆刻着“污”字的心。
葉深面色冷然,深沉的視線掠過賀景夕,看向初語時又察覺她對自己有些閃躲。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他不再看她,轉身往回走。
初語連忙跟上。
走了會她才開口:“我去附近逛了逛。”
“你們幾點起來的?”
“晚飯在哪裏吃?”
葉深看着前面的路,一聲不吭。
“葉深……”
“水。”
“啊?”初語不解。
葉深不語,直接伸手将她拉到身邊。
他的手幹燥溫熱,初語卻激了一身雞皮疙瘩。
等他放手,初語這才發現自己只顧着說話,沒看到不遠處的水窪。
天已黑透,兩人迎着微弱的光漸漸走遠。賀景夕就這麽看着,直到再看不到他們的身影。
然後,目光漸漸涼了下去。
吃晚飯時,齊北銘姍姍來遲,他看着一桌子菜,問:“怎麽沒點魚?”
武昭說:“不新鮮。”
齊北銘一臉“你逗我玩呢”的表情:“剛釣上來的魚不新鮮??”
武昭張了張嘴,把想說的話咽回肚子裏。
他老板說不新鮮就是不新鮮,就算新鮮也是不新鮮。
怎麽着吧!
☆、Chapter 12
灰色襯衫已經被汗浸濕。濡濕的布料緊貼在健碩的身體上,随着起伏變得褶皺。偌大的空間裏,有腳步聲,有談話聲,更多的是健身器材發出的機械聲。
葉深雙手放在耳旁,眼眸直視前方,毫不費力的在腹肌板上起卧。舉起的雙臂結實緊繃,肱二頭肌和三角肌的弧度十分漂亮。世界随着他的動作前後搖晃,做完最後一組,他緩了緩,站起來。
額頭和脖頸都有細小的汗珠,葉深拿起純白色毛巾,緩緩将其擦掉。
待體能恢複,他走到跑步機前。熟練按下按鍵,戴上耳機,由慢到快邁開步伐。此刻,周圍一切仿佛全都被他摒棄,除了度假村裏那一幕依舊張牙舞爪的向他示威。
葉深抿了抿唇,伸手調快速度。
初語到的時候,一眼望過去就看到正在慢跑的葉深。
那雙筆直修長的腿來回交替,每邁出一步都充滿堅定的力量。從他衣服上點點汗漬可以看出他應該已經開始有一會了。
初語沒有上前打擾他,轉身進了更衣室。
換好衣服,手機進來兩條信息。初語打開一看,是鄭沛涵給她報平安。
——安全抵達,勿念。
——還有,你跟葉小哥和好了嗎?
初語靠在衣櫃前仔細研究,覺得第二條有問題。思來想去,給鄭沛涵回了句:什麽意思?
沒想到那邊回的很快:你們昨天不是生氣了嗎?
昨天晚上他們從澄塘回來,葉深一臉寒霜,路上沒說過一句話,直到鄭沛涵下車才說了句“再見”。
初語已經習慣葉深周圍的冷空氣,他一天不開口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過。
她回:他就是那性格。
鄭沛涵:……這麽悶你受得了?
初語笑了:你這麽瘋我也受得了。
那邊,鄭沛涵看着初語的回答若有所思。
到底是她多想還是初語遲鈍?
鄭沛涵手機一扔,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心想,一個悶葫蘆一個驚草蛇,有得磨了。
——
由于腿受過傷,初語來這裏鮮少做劇烈運動,所以瑜伽是她的首選。但她這人又沒長勁,練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老師對她這種行為十分無奈。
一個小時後,初語從瑜伽室出來,許久沒來,她覺得練着有些費勁。
被老師說道幾句,才終于得以脫身。
跑了一個多小時,葉深呼吸略微紊亂。他關掉電源,緩緩從跑步機下來。衣衫早已濕的像過了水,粘到身上,隐隐透出裏面壯碩的身軀。悶煩的感覺倒是減了不少,像是跟汗一樣排出體外。
“你的毛巾。”
葉深心頭一跳,擡頭看過去。墨黑眼裏的失望轉瞬而逝。
許靜娴手裏是那條純白毛巾,豔麗的面容挂着恰到好處的微笑:“看見掉在地上就幫你撿起來了。”她伸出手,“給。”
葉深靜了片刻,才接過來:“謝謝。”
許靜娴問:“聽說你是做安保儀器的?”
葉深點頭。
眼神仿佛不經意飄到別處,許靜娴笑意更盛:“我哥公司可能有需要,到時候可以跟你聯系嗎?”
葉深拿着那條“掉在地上”的毛巾,轉身:“最近很忙,沒時間……”
幾米外,初語穿着淡粉色的瑜伽服,随性地靠在牆壁上沖他笑。
那笑他一點也不喜歡,比她衣服上的顏色還淡。
許靜娴卻在這時候從後面趕上來,像怕誰聽不見似的說:“那就這麽定了,到時候跟你約時間。”
轉頭再看初語,她已經面無表情的走向更衣室。
更衣室是個私密的地方,一人一個衣櫃,有幾個小單間,換衣服就進去,把簾一拉,誰也看不見。
初語站在裏面,将上衣脫下來,外面就傳來說話的聲音。
“怎麽樣?冰山拿下了?”
許靜娴并沒有進小單間,直接脫掉身上的運動裝,換上吊帶裙。
“差不多。”
那女人又說:“也是,你身材這麽正,不動心簡直不是男人。”
許靜娴瞟一眼某個單間,假笑:“別亂說,別人聽了不好。”
“嘩啦”一聲,簾子被人拉開。初語從裏面走出來,将自己的東西裝好。仿佛什麽都沒聽見。
那人見是初語,撩了撩頭發,譏噱:“怕什麽,你又不是第三者,我說的對嗎,初小姐?”
初語終于施舍般地給那女人一個眼神,半晌才想起是誰。拿好東西,她眉眼一挑,帶着幾分微諷:“蔡小姐,你一邊腋毛沒褪幹淨。”
姓蔡的女人低頭一看,臉到脖子紅了個透。再也顧不上八卦,拿起衣服灰溜溜的躲進單間。
許靜娴嗤笑一聲,見初語準備離開,不緊不慢的跟上去。
身後跟着魔鬼的步伐,這感覺從澄塘到健身房,讓初語十分惱火。
眼看走到大門,許靜娴終于開口:“初小姐,我看上葉深了。”
初語腳步不停,淡淡“哦”一聲。
“我覺得吧,女人太裝了不好,喜歡就上才是硬道理。”
初語扭頭看她,覺得可笑:“女人太裝?就像你在更衣室那樣?”
許靜娴臉一僵,随後又笑出來:“或許我再說明白點,你要是不喜歡葉深就離他遠點,不要擋了別人的道。”
初語沒想到,她難得來一次健身房會遇到這麽糟心的事。
本來在更衣室裏被她們聯合擠兌她也沒覺着有什麽,這會兒不知怎麽就生出一股子邪火。惱火間,她想起一句話:上帝在給你關上門的同時,還會放一條狗進來。
初語順了順呼吸,看着許靜娴,一字一句的告訴她:“許小姐是吧?我和葉深怎麽樣,輪不到你來管,那不關你的事。你準備追他也不用特意來告訴我,也不關我的事,我也不在乎。明白了?”
樓梯處狹窄又空蕩,初語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在這裏顯得格外入耳。
許靜娴被她突來的氣勢鎮住,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這時,卻忽然傳來腳步聲。初語心裏陡然一緊,後腦和整條脊椎激起一陣詭異的戰栗。
那人穿着灰色襯衫,腳上是黑色跑鞋,一步一步踩着階梯走下來。他走過初語身邊,看也不看她一眼,将手裏的煙頭掐滅扔進垃圾桶,頭也不回的走了。
初語腦中“嗡”一聲,有片刻反應遲緩。
他沒走?
是在等她?
那麽,她剛剛那些中了邪的氣話全都被他一字不落的聽進去了?
初語心一下子涼了半截,剩下半截是心慌。這次,瞎子都能看出來他真的生氣了。再顧不上不相幹的人,她立刻追了上去。
待初語也離開,許靜娴這才回過神。我靠,他抽煙的樣子真他麽帥。她鬼使神差的走到垃圾桶旁,往裏瞧了瞧。這股高興又激動的情緒還正在發酵,又硬生生的給憋了回去。
垃圾桶裏躺着一條本該是潔白如雪的毛巾。此刻上面被丢了一個還剩一半的煙。髒髒的煙灰映在毛巾上,刺的她雙眼生恨。
許靜娴咬緊牙關:“葉深,我絕對要把你拿下!!”
——
初語連呼帶喘的追出來,根本連葉深人影都沒見着。
健身房是原本的銷售中心改的,在小區最外圍。離他們住的樓不算近,走路得七八分鐘。初語拎着自己的包,腳步越來越沉,也越來越慢。
仔細想來,她對許靜娴說的話在道理上是沒問題的。本來嘛,都是成年人,做事不像小孩一樣跟誰都要交代一下,順帶還要炫耀一番。
但是,這話好說不好聽。如果換成今天葉深跟別人這樣說,自己心裏肯定也有疙瘩。三年前葉深搬進來,到現在他們也做了近兩年的朋友。不在乎什麽的真有點傷人。
初語神情游離,不知不覺就走到樓下。進電梯按下21樓,竟然覺得有些緊張。
“叮”一聲脆響,提醒着她倒計時結束。
這樓都是一梯兩戶,分別在左右兩邊,門對着門。
電梯已經又開始運作,初語依舊站在原地猶豫不決。最終,她選擇往左邊走。那是葉深家。
誰知到了門前,她又怯了。
這麽長時間,她從來沒見過葉深對她生氣的樣子。她要怎麽哄?道歉時該說點啥?初語從沒覺得自己是個慫包,但此刻她認為自己是。
想按門鈴的手懸了半天也沒按下去,末了收回手,在走廊裏開始鬼打牆。
“怎麽辦……”
幾分鐘後,她終于停住,對着大門嘟囔:“要不你今天先消消氣,明天我再來……”
最後,她也認為自己的舉動有點傻,站立片刻,覺得想通了。葉深這種悶性格,生氣了最好還是先讓他緩一緩。初語嘆口氣,有氣無力的轉過身往對面走去。
初語這一夜都沒睡着,想起葉深的好更加內疚。人啊,在盛怒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