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滿室哀傷
酒吧裏。
王定涵看到突然出現的定瀚,既是驚訝又是驚喜。
“定涵,怎麽突然回來了?”
幾年不見,定瀚的樣子并沒有什麽改變,三十多歲的年紀,依然帥氣,無限風華,只是早些年的滄桑并沒有遠離他。
蘇倫介紹的醫生醫術很高,定涵去了美國沒多久便大有好轉,之後繼續治療,慢慢地,恢複如初。
定瀚并沒有回答定涵的話,帶着仇視的眼神,一動不動地看着定涵。
定涵笑問:“怎麽,幾年不見,連老姐都不認識了?”
定瀚沒有回答她,一把把定涵拉到車上。
“姐,你告訴我,當初是不是你逼着木梓和我分手?”
定瀚還沒等定涵回答,便自答道:“原來都是真的。”
因為,他在定涵眼裏看到了一逝而過的慌亂。
“定瀚,你說什麽呢?”王定涵故作鎮定。
“姐,你還騙我?”定瀚仿佛自嘲,又仿佛自傷:“我全都知道了,”他狠狠捶打着方向盤。
王定涵也不再裝作不知道,既然定涵已經知道了,那就幹脆大方承認。
“我也沒打算瞞你一輩子,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現在知道了也好……”
“你為什麽要那樣做,”定瀚手指着她,語氣惡劣之極。
王定涵從來沒見過弟弟這個樣子,他的這個弟弟,行事潇灑,也一直敬愛她這個姐姐,即使在他發病要傷她的時候,他還是在關鍵時刻清醒過來,抱着她痛哭。
如今,看到弟弟無限惱恨,定涵倒也鎮靜。
“我這樣做,都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定瀚苦笑:“你知不知道我想要什麽,你又知不知道木梓她……”定瀚說不下去了,無限的傷痛堵住了他的喉頭……
“喜歡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會害了你一輩子的,木梓那樣一個淡雅的人,怎麽會喜歡你這樣的少爺?”定涵說的很大聲,她以自己的自傷警告弟弟。
“姐,木梓她喜歡我,她喜歡我,”
“你追了她三年,她才答應和你在一起,她只是被你感動了,根本沒有喜歡你,我使手段讓她離開你,只是不想讓你走我的老路。”
“你知不知道,木梓被你逼死了,”定瀚說的那樣凄涼,定涵也感覺到了一絲顫抖。
當年,她為了讓木梓和定瀚分手,用木梓父母的工作威逼,用木梓患有先天性心髒病的弟弟威逼,定涵知道,木梓之所以答應定瀚的追求,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定瀚一直為木梓的弟弟籌醫藥費。
最後木梓毅然提出了分手,而那個時候,定瀚正跌入人生低谷。
木梓帶着全家去了美國,她的弟弟在那裏接受了手術,她不恨王定涵,因為她的弟弟活了下來,成為了一個正常人。
而她,接受了一個大學教授的追求,和他定了婚,婚禮的前一天,在唯愛湖畔,結束生命。
“要不是我在美國遇到了木辰,只怕我還在恨她,”定瀚突然抱着頭,哀傷凄楚的樣子,讓王定涵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他說了什麽?”定涵呆呆地問。
“‘命運喜弄人,不愛而得,愛而不得,留不住,放不下’這是木梓最後說的話,”定瀚甚至可以想象得到木梓說這句話時,淡淡帶笑的樣子,那一定是凄美極了。
“木辰現在視我為仇人,恨不得殺了我,他說她姐姐自從去了美國,就沒有再笑過,父母心疼的不得了,最後她為了家人安心,答應教授的求婚,後來,她從唯愛湖畔跳下,他才知道是因為我,她愛上了我,唯愛湖畔是愛而不得的人常去的地方,而她竟選擇在那裏跳下,拿着我送她的戒指,那上面,刻着我們倆的名字。”
他終于明白為什麽木辰憤怨地說:“為什麽你追到她,又不要她,為什麽她愛上了你,你卻甩了她?”
王定涵有些不敢相信,可也不得不信,一時不知是後悔還是難過,只是看着定瀚,說不出話來。
“王定涵,我恨你!”定瀚留下這幾個字,摔門而出。
那天晚上,定瀚一個人又去了酒吧,那是本市最豪華的幽夢酒吧,衆多地痞流氓黑社會聚集之地。
定瀚喝了很多酒,在半醉半醒間,看到了他的大學同學,當年騙他吸毒的那幾個混混。
定瀚染上毒瘾并沒有怪過他們,他只怨自己識人不慎,經驗不足。
今天的偶遇,他沒想過要重提舊事,只是依然喝着酒,任由那幾個人“暢談感情”。
在他醉醺醺離開的時候,腦子裏一直出現一個名字“王定涵,王定涵……”
似乎,自從他們問他最恨的人是誰後,他的腦子一直出現這個名字,和那些人要笑不笑地說“殺了她”的表情。
定瀚回去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姐姐家,而給他開門的正是王定涵。
“定瀚,”王定涵擔憂地喊了一句,忙把他拖到沙發上。
定瀚眯着眼,只是笑。
“對不起,”王定涵終是開口,她想了好久,如果事情真是那樣,她真的對不起定瀚,對不起木梓。
“我會補償木梓家人,”
一提起木梓,定瀚的眼睛明顯一閃,似乎是突然清醒過來,他的腦子像要炸裂,裏面無數個聲音在吶喊,殺了她,殺了她……
王定涵也看到他眼中的血腥,他的手不停地發抖,極力忍耐着。
“定瀚,你怎麽了?”
定瀚一把推開王定涵,王定涵摔倒在地,而他不時地往後退:“你走開,我恨你,”
王定涵立刻站起來,試着朝定瀚靠近,他的病終于是好了,她不能再讓他發作。
“定瀚,你先冷靜一下,”
定瀚捂着頭:“走開,我要你走開,我恨你,”
他一說我恨你,腦袋裏“殺了她”的念頭越強烈,它們一起叫嚣,好像要從他腦中蹦出來。
頭痛欲裂之際,他蹲在牆角,感受到口袋裏多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他随手伸了進去,然後雙手不受控制地緊緊握住,對準定涵。
那是一把槍,那幫狐朋狗友在他頭腦昏沉的時候故意放進去的。
外出歸來的蘇倫正好看到這一幕,他來不及多想,立即撲過去,用胸膛擋住了那顆本該射在王定涵身上的子彈。
鮮血流到蘇倫的白襯衫上,流到他還未來得及脫下的西服上……
王定涵睜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在蘇倫快要倒下的時候終是接住他,雙雙倒在血泊中。
蘇倫的眉梢顯出疼痛,他的眼睛漸漸合攏。
“蘇倫,”王定涵大叫,嘶啞着嗓子:“你醒醒,”
蘇倫已經陷入昏迷,滿地的鮮血,染紅了地毯。
定瀚看到蘇倫滿身是血,完全清醒了,手中的槍劃到了地上他也不知,只是用盡全力向蘇倫跑去。
“姐夫,”定瀚顫抖地喊了一聲。
蘇倫仍舊昏睡。
“姐夫,姐夫,你醒醒啊,”定瀚使勁搖晃蘇倫,仍舊沒有半分作用。
“放開他,”
定瀚這次看到沉靜得可怕的定涵,她正摟着蘇倫,讓他靠入懷中,珍貴得如同無價的寶貝。
定瀚的心不由得沉了一下,看着自己開槍的右手,恨不得一下子砍掉它。
定涵把蘇倫摟得更緊了,她的嘴唇帶着幸福的笑,這一刻,蘇倫終于完全屬于自己了。
“蘇倫,有一個秘密我還沒有告訴你,你聽了一定會高興的,”定涵拍着蘇倫的背,像是拍打一個熟睡的嬰兒。
“你一直以為艾倫是方倫和別人的孩子,其實,艾倫真的是你自己的兒子,我也是前一段時間才知道,”
蘇倫的手指抽動了一下,雖是難以發覺,定涵還是感覺到了。
“前幾天我去找了那個老太太,去了方倫住過的地方,在她卧室的牆角找到她的日記,”說着她已經拿了出來,那是一張陳舊的紙,泛黃而卷曲,還有燒過的痕跡。
“蘇倫,唯有離開你,我才能活得下去,為了我們的孩子。”
定涵念得很平靜,而昏沉的蘇倫,眼角已經留下眼淚。
“艾倫真的是你兒子,我拿你們的頭發做了DNA。”
“定涵,謝謝你,”蘇倫微微睜開了雙眼,剛毅如劍削的俊顏因失血過多而白如牆紙,可是,仍然帶着笑。
蘇倫已經毫無力氣,連咳嗽也是艱難,眼看着又要昏睡。
“你不要睡,還有一件事,你必須知道,是關于方倫的,”為了讓蘇倫堅持聽下去,定涵必須強調方倫。
蘇倫微不可見地點頭。
“方倫當年生下一對雙胞胎男孩,那位老太太因為養不起,送走了一個。”
“你說什麽?”
“是真的,老太太臨終前告訴她女兒的,要她女兒務必告訴你,三天前,她女兒寄來了信,剛好被我看到了。”
“他在哪裏?”蘇倫祈求般問她,看她。
“我還沒找到,”
蘇倫用盡了最後一絲力,已經不能再動,他的眼角卻不停地流着淚。
“方倫,我終于……可以去找你……”
蘇倫的手捶了下去。
定瀚的喉嚨動了動,最後什麽也沒說,拿起那把槍射向了自己。
高美華房,滿室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