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家境貧困
陳耀才起初有些遮掩,但最後還是深深嘆了口氣:“我可憐的狗子,可能熬不了多久了。”話剛開口,淚已磅礴。
狗子,是他兒子的乳名。
“大夫說狗子得了肺結核……活不了一個月了……嗚嗚……”陳耀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他病得越來越沒力氣,這半個月都沒力氣說話,今兒好容易憋出來一句,說想吃肉餅,可是我這當爹的,卻給他買不起一張肉餅……我昨天剛給他娘抓了藥,手裏實在沒錢了……離月底發工錢還有好幾天……嗚嗚……”
貝初夏頭一次看見,一個中年男人哭得這麽凄慘。“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這句話在陳耀才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
此時的他哪裏還有貝初夏頭一回見他時,那股精明能幹的氣勢?有的只是無盡的心酸和無助。
“是我……無能……是我對不起狗子……對不起我的兒子,他才七歲啊……就要離開我,孤苦伶仃獨自一個人去黃泉路,如果老天爺有眼,應該讓我去替他受這個罪啊……嗚嗚……”
“……”
兒子的病太重,前面花了不少錢卻效果甚微,大夫說治不好了只能等死。而他的媳婦兒,嚴重風濕每天要吃藥按摩,家裏還有個三歲的女兒,生活的拮據讓他只能選擇保一個。
兒子已經病入膏肓,沒救了,再治療下去就是白扔錢;媳婦兒雖然關節已經開始變形,但靠吃藥按摩,還能下地走路勉強照顧一下家裏。所以萬般無奈之下,他選擇了棄小保大。
他也不想眼睜睜看着兒子在自己面前死去,可無能為力啊。這個時候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一閉上眼就是七歲兒子空洞的眼神直勾勾望着自己。
他雖然小卻很懂事,他曾經對他說過,“爹,你留着錢給娘治病,她還能看着妹妹長大,你好去做工掙錢養家。別給我治了,反正我這病也治不好,活着就是受罪,還連累你們跟着受苦……”
這是一個七歲大孩子的心裏話,他這個當爹的,聽得心裏太不是滋味。
他并不怪胖男人不賒給他肉餅,只怪自己太窮沒本事,只怪自己命不好。可是面對兒子臨終前唯一的要求,他卻滿足不了,這爹當的太窩囊了!”
陳耀才抱頭痛哭,哭得肝腸寸斷。
像突然開閘洩洪,這個铮铮的漢子在血淋淋的現實面前,徹底撕下了自己表面的堅強。透過表面,心底隐藏着的是無奈和絕望。
貝初夏聽得心裏百味橫生,緩緩把陳耀才從地上扶起來,“陳大叔,你先別着急,事到如今咱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她問道:“我能去看看你兒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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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看他?”陳耀才抹了一把眼淚,眼神複雜:“狗子的病是肺結核,聽大夫說會傳染。”
貝初夏搖搖頭,“沒關系的我不怕,我只是去看看他,很快就離開。”
“狗子在床上躺了一兩年,連屋門都不曾邁出過。平時獨自一人住在一間屋裏,起先還偶爾出去轉轉,但是他走到哪兒,哪兒就跑沒了人,人們看他都和怪物一樣躲着,目光鄙視,後面慢慢的他連屋門也不出了,因為出不出去一個樣,沒人願意搭理他。再後來身體不允許了,就一直躺着。”
“他娘和小妹隔一兩個月去看他一次,陪他說幾句話。沒辦法她們身體太弱,怕傳染上。平時我每晚過去一趟,送些吃食,生活全靠他自己。”
盡管知道自己兒子很孤獨,很希望有人陪,希望有人能和他聊聊天,可是作為一個理智的成年人,“善”始終被他擺在了第一位。在陳耀才眼中,貝初夏是善良的,他不忍心拖累她。
“夏姑娘,你還年輕別冒險,還是不要去了。”他好心勸道。
“陳大叔你別擔心,我會做好防護措施,就看一眼很快就離開,不會有事。”貝初夏堅持自己的想法。
結核病她當然知道它的可怕,但是她覺得自己應該去看望一下這個堅強懂事的好孩子。
“那,好吧,你看看就走。”陳耀才咬牙同意了,她能去看望狗子,他心裏是高興的。
貝初夏點點頭,“陳大叔,你稍等我片刻,我很快就回來。”她拎起放在地上的布袋,飛快往秦府的方向一溜小跑。買的東西先存放在看門的那裏,等會兒回來再取。
陳耀才的家距離秦府也不算太遠,只是有些偏僻。
穿過幾條巷子,有幾座連在一起的低矮青石平房,平房的右邊是單獨兩間土坯房,這就是陳耀才一家四口的住處,狗子住一間,陳耀才和媳婦兒女兒住另一間。
和貝初夏曾經在貝家住的房屋一樣,牆體全是用泥土壘起來的。只要一下雨,牆皮就會被雨水砸出一個個小坑,還會一不停往下掉泥巴。
竹籬笆圍成的小院裏,散養着幾只雞。
兩人剛邁進院子,只見一個中年女子半拖着腿,一瘸一拐剛從屋裏走出來。
她看見貝初夏時一臉驚訝,這幾年,家裏還沒有一位客人敢來,突然見到陌生面孔她有些不知所措。
“這是夏姑娘。”陳耀才給她做了介紹。
貝初夏淺淺一笑,打了個招呼:“荷花嬸子好。”
來的路上,陳大叔已經把家裏的情況說了個大概。眼前這個婦女一定就是陳耀才的媳婦荷花了,個子高挑淡眉細眼,一臉蒼白身子骨看起來确實柔弱。
和陳耀才一樣,她的頭發也已半白,眼角和額頭的皺紋很明顯,這些都是歲月操勞留下的印記。
貝初夏還注意到了一個細節,她除了腿不好,一雙手幹枯變形非常嚴重,這都是類風濕的症狀。再嚴重點兒,路都走不了,只能卧床了。
荷花有點腼腆,說話聲音也有氣無力:“夏姑娘好,快進來坐吧。”
把人領進屋裏坐下,親自洗幹淨茶杯倒了碗熱水放到桌上,然後就拘謹站在一旁。
她是個沒見過世面的農村婦女,對待客之道顯然很不适應。再一個家徒四壁,除了白開水,連碗茶水都供不起,更沒有什麽零食小吃讓客人享用,她囧得手腳都不知該往哪兒放好。
“荷花嬸子你也坐吧。”貝初夏看出了她的窘迫。
“不、不、不!你坐你坐!”荷花紅了臉,連忙擺手。她把求救的目光傳遞給陳耀才,希望他能說點什麽幫忙解圍。
可是陳耀才嘴唇吧嗒兩下,想說點什麽,最終硬是什麽話都沒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