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師父
“阿淮。”缪湘聞拖長調子,用沒睡醒的沙啞嗓音叫住他,伸長胳膊撲過去要抱住自己男朋友。
結果還沒觸碰到呢,初淮躲了過去,讓他撲了個空。
缪湘聞委屈,特別委屈。
懷裏的雅典娜拖長調子,發出哼哼唧唧的貓叫。
“你今天醒的這麽早?”初淮看了下時間。
上午十點,确實不算早了。
可放在平常,缪湘聞放假的時候,總恨不得一整天都在床上,只有餓得受不了,才會放初淮起床。
“嗯。”缪湘聞悶悶應了聲,“醒來發現你不在旁邊,就不想繼續睡了。”
“我去接媽媽了,昨晚跟你說過,又忘了?”初淮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拿出兩個雞蛋。
缪湘聞自覺把吐司放進面包機裏,給自己準備簡易的早餐。
“你辛苦了。”他繞到後面,給初淮捏捏肩膀。
初淮沒覺得有什麽辛苦。缪湘聞這貨沒辦法開車,接人這種事自然需要他做。
“感覺我好沒用。”缪湘聞皺着眉說。
“噗嗤——”初淮忍不住笑出來,“你現在才發現。”
“……”缪湘聞懵了幾秒,委屈兮兮的說,“你早就覺得我沒用,是嗎?”
初淮避而不答,但眼神已經有默認的意思。
Advertisement
吃完早餐,缪橫舟帶着女兒也過來了,兩家人熱熱鬧鬧聚在一起,倒真有親家過年的感覺。
缪家這邊好久沒在國內過年,尤其是缪燦燦,破天荒第一次,看什麽都覺得稀奇。
“惠阿姨,咱們餃子裏面會包硬幣嗎?”缪燦燦期待的問,“我一直好想吃那種啊。”
“你喜歡就包,想吃什麽餡的?”惠淑娴對缪燦燦格外縱容,像自己多了個女兒似的。
“三鮮的!上次我沒吃到,一直惦記着呢。”缪燦燦兩眼放光。
“想吃餃子還不容易,不用等過年,阿姨晚上給你包。”惠淑娴瞧了瞧買來的菜,有些發愁,“啊呀,我沒買香菇。”
“我去吧。”初淮主動攬下事情,笑着說,“正好我要出去拜年,回來的時候帶上。”
拜年啊,缪湘聞迅速拿起風衣外套,“我跟你一起去。”
“你知道我要去哪拜年嗎?”
“老師那裏啊,咱倆從小一起讀書,你的老師就是我的老師!”缪湘聞愉快的說。
“想的真好。”人家可不願意認你。
初淮從家裏帶了幾瓶惠淑娴親手做的醬,這是他的拜年爆款,所有長輩都交口稱贊,又把之前準備好的新年禮物翻出來兩份,帶着初淮這個拖油瓶上路。
他先去了梅清竹家,正趕上一家人吃午飯,傳說中‘梅姐背後的男人’頗有風度,明顯是個成功的生意人,缪湘聞經常在財經雜志看到他的尊容。
“梅姐好,姐夫好。”初淮把準備好的年貨遞過去,小柳噠噠噠跑過來,接住屬于自己的玩具。
“謝謝淮哥哥!”小柳清脆的說。
“你今年工作那麽忙,還抽空過來,真是辛苦了。”姐夫起身過來,溫和的招呼,“留下來吃頓飯吧?”
“不了,我還要去宋老師那邊。”初淮跟他打了個招呼,“姐夫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梅姐夫說。
梅清竹經常見初淮,對拜年沒有多大反應,已經自顧自把惦記很久的醬打開了。
“別以為你過來拜年,我就原諒你上次坑我。”梅清竹憤憤的說。新年特輯錄制結束,他們四個已經自發抵制湘淮了。
初淮無奈的看了眼缪湘聞,遞給他一個愧疚的眼神。
“梅姐,不怪我,主意都是他出的。”為了新年和平,初淮甩鍋很快。
缪湘聞:……
男朋友可真棒。
從梅清竹家裏出了之後,緊接着,初淮載着他到了一戶大院。
院中栽了幾株梅花,凜寒盛開,隔着老遠都能聞到一股幽香。院子裏覆了一層皚皚白雪,雪上踩了許多腳印,還有幾個不怕冷的孩子鬧騰着堆雪人。
“這是哪裏?”缪湘聞居然覺得有點陌生。
“我老師家,你不認識。”初淮笑眯眯說,“後悔嗎?”
初淮居然有自己不認識的老師?
缪湘聞驚訝了兩分鐘,想通了。
傳說中,那位從不收徒的泰山北鬥,後來遇見初淮之後,破例讓他成為關門大弟子。
“為什麽後悔?你幫我引薦一下,我早就想見見大師了。”缪湘聞說。
初淮笑着瞧瞧他,帶着缪湘聞走進院內,熟門熟路繞過走廊,來到最裏面的房間。
外面冰天雪地,隔着薄薄的木制門板,能感受到裏面暖融融的,還有人正在說話交談。
初淮瞧了兩下門。
“誰啊?”熟悉的聲音飄出來,帶着火熱的躁動。
可太耳熟了。
“師兄,是我。”初淮說。
“哦,淮哥啊!”宋焱大嗓門跟旁邊老人說,“初淮來了。”
老人連忙站起來,催促宋焱快把徒弟請進來。
“爸,我才是你兒子!”宋焱覺得委屈,“我也難得回來一次,你見到我頭都不擡,我是親生的嗎?”
“不是。”宋大師字字擲地有聲,“你是垃圾桶撿來的。”
“這理由幼兒園小孩都不相信,你還拿來騙我。”宋焱內心委屈,身體卻很誠實,小跑過去拉開門。
初淮帶了許多年貨,宋焱接過來,發現他手裏還有個盒子,身後跟了個男人。
“稀奇,今年居然有家屬。”宋焱嘀咕着,扯着嗓門喊,“爸,小淮把他對象帶來了。”
“快讓我瞧瞧!”宋大師走出來。
宋大師年過半百,瞧上去還像三四十歲,長得像宋焱的哥哥。他裹着軍綠色大棉襖,打扮很接地氣,眉間透着藝術家的堅定和英氣。
“來了啊,”宋大師笑呵呵招呼道,“快坐。”
宋大師演話劇出身,三歲開始跟師傅學習,是國內最早一輩的童星。後來話劇沒落,大熒幕商業片當道,他覺得沒意思,才漸漸退居幕後。
即便人不在江湖,江湖上仍舊流傳着宋大師的傳說,他還是衡量演技的天花板。
“宋先生好。”缪湘聞恭恭敬敬的問候,“我是缪湘聞。”
“嗯,我聽火火提起過你。”宋大師反應很淡,随意應了聲,轉過去笑眯眯握住初淮的手,“來了啊,等會陪我下下棋。”
缪湘聞幾乎瞬間就感受到,宋大師不喜歡自己。
倒不能說讨厭,要是讨厭,宋大叔多半不願意跟他說話。只是他态度反差那麽明顯,連掩飾都懶得。
肯定是不喜歡自己,缪湘聞沉默的想着。
初淮注意到這個細節,把缪湘聞拉過來,給宋大師介紹,“師父,這是我男朋友。”
“我知道。”宋大師反應更冷淡,“我收你的時候,他就是了。”
“嗯。”初淮應聲。
“七年,我還是第一次見他。”宋大師掃了缪湘聞一眼,眼裏情緒特別明顯——真不知道初淮看上他什麽了。
缪湘聞懷疑,要是把宋大師和宋焱的年紀換一換,按照宋大師年輕時候火爆脾氣,肯定當場催他們分手。
“宋先生,我知道你什麽意思。之前種種,都是我的疏忽。”缪湘聞倒沒生氣,反而覺得這是天道輪回,他脾氣很好的跟宋大師解釋,“我說再多,您聽着都像狡辯,我也不想解釋。以後,每年我都陪初淮過來。”
“你跟我承諾有什麽用。”宋大師語氣緩和了些,“應該珍惜眼前人。”
“我明白。”
經過短暫的交流,宋大師非要讓初淮陪他下一盤棋。
大院的老人都喜歡下棋,天氣好些的時候,就聚在一起切磋棋藝。其中有幾位棋聖,實力是碾壓級別的,宋大師在他們跟前讨不到好處,只能趁着逢年過節,在小輩身上尋找棋逢對手的感覺。
初淮下棋的技藝,跟打麻将差不多,都是圍觀小區老人下棋學到的。他圍觀次數多,技藝豐富的老人總喜歡點撥他,久而久之,初淮就像得到高手70年內力,直接從菜逼升到高手的行列。
宋大師跟他對弈兩盤,愣是沒從初淮手底下讨到便宜。
“不來了,不來了。”宋大師徹底放棄,“你比以前厲害多了。”
“謝謝師父誇獎。”初淮收起棋盤,“那我走了,過兩天再來看你。”
“別急,既然你贏了,總得有點獎勵。”宋大師四處翻了翻,遞過去一份手寫的稿子,“這是我總結出來的心得,以後你拍戲肯定能用到 。”
“謝謝師父。”初淮翻了翻那些稿子,“您寫下來,是準備出書嗎?”
“出什麽書?寫着玩玩而已,現在送給你,随便你處置。”宋大師抽着煙,随意的說,“要是你拿去出書,标自己名字,不要寫我的。”
“師父,這……”初淮想說些什麽。
“我知道你什麽想法,可是我年紀大了,要那些虛頭晃腦的沒用,名聲還是留給你這些年輕人吧。”宋大師擺擺手,“你走吧。”
“好,師父再見。”初淮捧着稿子走出來,大概翻了翻,發現裏面不僅有演戲技巧、應對瓶頸的方法,還有幾個劇本的雛形,稍微潤色就是個優秀的本子。
這些東西,大概是宋大師到目前為止的全部沉澱。
“你師父真是個…”缪湘聞想了想,終于選了個形容詞,“奇怪的隐士。”
“他不是奇怪,是天真。”初淮把那些稿子仔細收好,悠悠嘆了口氣,“他其實還年輕,繼續演戲,肯定有許多人願意請。可是他覺得圈子變了,不願意…應該說同流合污吧。”
“他收了你,因為你也是天真的人。”缪湘聞捏了捏初淮的手心,“你肯定能以身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