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抽絲之命
“你醒了？”鬼紅邪魅一笑，身子微俯，滿眼喜色地對上塵夜的星眼，七葉草會吞噬人的記憶。
如今的塵夜，是新生的，他只是她的塵夜。
“嗯。”塵夜舒展手臂，緩緩從溫泉裏站起來，一身水光，鬼紅更是歡喜，塵夜竟然應她，她俯身湊近塵夜，邪笑道，“我孕育你新生，你該給我個獎勵。”
“什麽獎勵？”星眸一轉，仿是奪走她的呼吸，鬼紅往前靠近，指着大紅色的嘴唇笑道，“親我一個。”
“好。”
鬼紅如含苞待放的閨女，神色緊張地靠近塵夜，那張淡血色的薄唇緊在眼前，還有一點，再一點，貼上了。
“卡！半離！角度不對，再來一遍。”
導演吼道，這山洞的熱氣太大，惹得人身心煩躁，大家都想早點拍完，好完工吃飯。
蕭半離堪堪退後，眼前是那雙冷冽的眼眸，她剛剛與他的薄唇相貼，臉紅如血，心跳如雷，這是她的初吻。
可是，還得再來一次。
一停戲，楊簡又恢複那冷冽的神情，與戲裏有血有肉有愛有恨的塵夜相差十萬八千裏。
蕭笑笑眯眯地湊上來道，“半離，第一次跟影帝接吻，是不是很緊張？”
她咬緊下唇，沒有回話，若是有半生相助，定能過的。
鏡頭對焦，再來一次。
從唇與唇靠近的這段開始，折磨着她，好在導演沒有喊卡，她注視着眼前的星眸，如被吸了魂魄，貼上的那一刻，自動閉眼，軟滑的舌頭探進她的唇舌，激得她一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鬼紅唇齒全是血，舌頭被塵夜咬了出來，她放聲大叫，聲音凄慘。
塵夜頭也不回，也不放了那舌頭，硬是拖着鬼紅走了幾百米。
一身紅衣被地上的石頭磕撞，滿心的欣喜成了挫骨揚灰的痛苦，鬼族的舌頭是軟肋，斷了便死。
塵夜冷哼，“鬼紅，下一輩子若是再見，我仍會殺你，你最好祈禱鬼魅沒事，否則我會鞭你的魂魄，讓你永生不得轉世。”
這是她愛得極深的男人對她說的話，他連她那魂魄都不肯放過，一身紅衣趴在地上，妖紅的眼滿是恨意地看着塵夜，愛恨交加。
塵夜并未搭理她，一身潔白裏衣飛身離去。
山洞裏的溫泉染成紅色，溢出來，浸泡了那一身紅衣，生命短暫的女人。
“很好，收工吃飯！”導演卡地一聲，所有人均抹了一把汗。
她從地上爬起，蕭笑的助理上前攙扶，導演走過來，笑道，“鬼紅的戲就到今天了，辛苦了。”
她搖搖頭，“不辛苦。”
蕭笑笑着拉着她，“有沒有受傷？剛剛楊簡拖着你的時候可用力了，這衣服穿了跟沒穿似的。”說着就伸手來拉她的衣裙。
她幾分羞澀地躲過蕭笑的手，手臂是有點發疼，膝蓋也有些，估計淤青了。
“吃飯吃飯！”山洞裏熱，場務收了道具，一行人便跨出山洞，李緣取了件外套搭在她肩上，笑道，“得快點給你找個助理才行。”
她恩了一聲。
此時山洞外天已黑，一擡眼，滿天的星光近在眼前，蕭笑歡喜道，“吃了飯一定要出來看星星，半離，你一定要陪我。”
她鼻息裏滿是蕭笑的生氣，點頭道，“好。”
岳山沒有外食，帶了廚師上山，竹房裏坐滿了全組的工作人員，助理，經紀人，主角全坐在一起，喝着高湯聊着天。
她一直一個人，擡眼只見父母，未曾跟這麽多人坐一起，有些無措，前幾日則是李緣送飯進屋給她吃的。
他們好奇，不停地問她問題，比如，哪個學校畢業的，今年多大了，是一直演戲還是唱歌也不錯，會樂器嗎？等等。
她抿着唇，小心地回答着，蕭笑哈哈一笑，“半離像個羞澀的女孩，好久都沒碰到如此純真的了。”
她的臉快埋進碗裏。
“對了，把這個給楊簡送去，他應該愛吃。”蕭笑夾了一大塊牛肉放碟裏，推給場務，讓場務帶去給楊簡。
“還是笑笑懂楊簡啊。”其他工作人員暧昧地笑道。
戲一演完，楊簡攜帶着他的助理化妝師經紀人保镖，轉身就入了屋，飯點未出，蕭笑說，他就這德行。
末了還說，過分孤僻。
飯後，她回房沖涼，洗去一身的紅藥水味，手心火苗焉了幾分，少了半生的相伴，鬼火的威力會減半，幸好明日就要下山了。
剛從浴室裏出來，蕭笑的助理已迎在門外，等着她，說道，“笑笑已經在等你了，跟我來吧。”
她略微案首，便關了門跟上。
入門前，李緣笑道，“蕭笑有心要跟你結交，你得把握好機會，以後她稍微推薦一下，你就不用擠三線的戲了。”
岳山入夜，景色美，但也涼，冰涼的山氣透骨般，風吹在肌膚上像要撕裂似的，她搓着手臂，感到今夜比往常要冷很多。
蕭笑坐在一塊石頭上，靜靜地仰望着天空的繁星，助理送她到這，便退身離去，她搓着手臂坐到蕭笑的身邊，蕭笑轉頭一笑，說道，“景色真的很美啊，我都快被迷暈了。”
她嗯道，“是很美。”
也有點涼，感到從坐下來就更涼了，蕭笑僅着了一件短袖，卻不似她這般冷。
“半離，你明天就要下山了？接下來的工作呢？”蕭笑側臉看她，她唔了一聲道，“李姐會安排的。”
“也是，李緣那人可厲害了，有她當你的經紀人，你未來一定不可限量。”
她正欲回答，一個無頭屍直接襲上她的身子，拼命地攪着她的魂魄，想要啃掉她那半魂，她手心微翻，卻發現鬼火點不着，身子直直往後一倒，摔在禿石上。
蕭笑焦急地喊她，“半離，你怎麽了？”
“半離！半離，你怎麽了？”
蕭笑的聲音由遠而近，她的半魂拼命地掙紮，沒有半生，鬼火也失效，過去21年面對黑夜的恐懼感又襲擊上來，她混混沌沌地站起來，朝蕭笑一笑，輕輕地說，“我……沒……事。”
撐着快要破散的神智，她搓着手臂往房裏趕，她得進屋裏去點燈，點燈了那些鬼魂就不會來找她了。
她離開半生太久了，這幾日沒有青綠草的養息，吸了生氣也是白吸，渾濁說過，“注意你手心的鬼火，若是太弱的話，夜晚不可出門。”
她忘了。
眼看屋門就在跟前，她的神智只剩下一半，那無頭屍啃掉了她半魂中的三分之一。
她似是撞到什麽東西，溫熱的，生氣十足，身子猛地一震，神智瞬間回複，無頭屍的陰氣逃離了。
一擡眼，便對上那雙冷冽的眼眸。
還未來得及開口，蕭笑從身後一把拉住她，擔憂地問道，“半離，你怎麽了，剛剛好像靈魂出竅似的。”
她覆上手臂上的那只充滿生氣的手，低聲道，“剛剛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精神有些錯亂。”
蕭笑松了一口氣，摟着她道，“我還以為發生什麽事呢，對了，楊簡，你怎麽在這裏？”
那高大的男人眼神略微往後一掃，蕭笑看着那廁所，笑道，“喔，原來是來解決生理問題的，哈哈。”
“蕭笑，我有點累了，想回房休息。”她說道。
蕭笑揮手，“去吧去吧，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下山了。”
她嗯了一聲，便低着頭走進屋裏，留下屋外的兩個人，進屋之後，她點了滿屋的燈，躺床上，半閉着眼，不敢入睡，那些陰氣隔在屋外，一陣一陣，她弓着身子，只盼天亮快到。
第二天一早。
李緣便來喊門，她一夜未眠，醒得也早，整個山間都處在寧靜中，那些陰氣随着天色變亮，漸漸地就淡了，她搓着手臂換了衣服，收拾了些衣物，便上了保姆車。
這樣早。
跟蕭笑也來不及道別，山間安靜，所有人都還在睡夢中。
“下山還有段路，你要是累，就把椅子打平，睡一覺。”李緣抽了條毛毯給她。
她抓着毛毯，點點頭，脖子一歪，便漸漸進入夢鄉。
車裏生氣重，外頭漸露太陽，就不怕會有孤魂野鬼了。
這是第一次出遠門，車子在家門口停下，等在門口的父母跑了過來，拉住她，查看她的神色。
她微微一笑，“媽，我回來了。”
母親欣喜地摟着她，說道，“回來就好。”
父親道別了李緣，也進了門，家裏氣息濃郁，她回屋又睡了一個早上。
閣樓裏
渾濁還躺在浴缸裏，聽見她進門，哼道，“幸好今天回來，再晚一日，你的魂就怕被拖走了。”
她嗯了一聲，坐到閣樓裏唯一的一張木椅上。
渾濁從浴缸裏起身，将她一掌拍了進去，“切記，若是超過兩日沒戴半生，夜晚就別出門，你現在氣息比過去又弱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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