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光明精靈二
午後的叢林裏十分溫暖，鳥雀拍打着翅膀撲騰在枝丫上。
殷姝坐在傾斜着的樹幹上，随意地斜着長腿，青苔生長在她腳邊，綠幽幽得分外可愛。棕發的女孩躺在身邊，緊緊合着雙眼。
殷姝低頭，看着身邊的女孩子。
她看起來也就只有十來歲大，很稚嫩，棕色的長發有一些微微卷起的弧度，小臉蛋圓圓的，還帶着一些健康的紅暈，臉頰上有一些可愛的小雀斑。
她穿着棉布做成的長裙，棉布上還有一些精巧的印花。
女孩兒身上的傷口大多是火焰灼燒過的痕跡，也有一些銳器帶來的傷口。不過殷姝現在是善良的光明精靈芙洛拉，所以就索性用光明魔法幫她治好了。
空中飛來兩只麻雀，它們嘴裏都叼着帶着枝葉的樹莓，停在殷姝的肩膀上不停跳動，用豆大的黑眼望着殷姝。
“謝謝你們啦。”殷姝接過它們叼來的樹莓，用食指揉了揉它們毛茸茸的小腦袋。
兩只麻雀快樂地“啾！”幾聲，蹦蹦跳跳又飛走了。
殷姝慢慢地吃掉樹莓，看了眼身邊女孩子一直微微顫動的睫毛，低低“哼”了一聲：“人類幼崽，我早就知道你醒啦，不用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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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爾加赫奇帕奇今年十二歲。
她從小就知道，自己家庭和周圍的人家是不一樣的。
比如說，別人家的父親都要一早起來種地或者上工，自己的爸爸卻躲在廚房裏讓面粉和烤爐跳舞；別人家的主婦要一早爬起來擦洗打水做飯，自己的媽媽卻偷偷在房間裏揮舞一根小木杖。
他們一家經營着一間面包店，出産的香軟面包遠近聞名，但赫爾加知道，他們家的面包都是用“魔法”做出來的。從小到大，父母耳提面命告訴她，絕對不能讓周圍的鄰居知道這一件事情。
小時候，赫爾加還會因此感到困惑與竊喜，長大後，卻陷入了迷茫與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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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家，是“邪惡巫師”的家庭，她也會成為一個未來的小“女巫”。
不能夠讓任何人知道，否則鄰居家親切的婦人，可能轉身就朝他們砸石頭和爛菜葉，平時慈祥的長輩，會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他們，連她從小到大的玩伴，都會厭惡地朝她吐唾沫。
因為赫爾加親眼見到，她友善的鄰居就是這麽對待一個同樣是他們小鎮裏出身的“女巫”的。
那個少女，明明根本沒有任何魔力，她只是養了一只黑貓。
火刑處死少女的那一天全鎮的人們都去看了，在一片叫罵與叫好聲裏，赫爾加的父母蒙住了她的眼睛。
從此開朗活潑的赫爾加開始沉默，哪怕她仍然是整個小鎮最受同齡人歡迎，最受長輩們喜歡的小姑娘。
打她記事起，她一直很好地隐瞞着這個秘密，直到一星期前，她覺醒了。對了，巫師們管這個叫魔力暴動。
隐藏多年的秘密被發現了，他們一家的運氣實在是太糟糕了，這一切正好暴露在領主獵巫運動高潮時，教廷與領主都派出了追殺他們的人，父母帶着她逃亡，最後三人被迫分開。
一隊騎士追殺着她，她走投無路之下跑進了森林的深處。
渾身仿佛都在流血，冰冷的深夜讓她的身軀麻木，失去意識前，赫爾加還在想，太好了，這一對騎士追殺的是她，爸爸媽媽應該能逃走的。
……
一片黑暗裏，一陣暖流突然遍布全身，仿佛被陽光暖暖地照耀，赫爾加感覺整個人都“活過來了”，她聽到了周圍的鳥叫聲，小溪潺潺流動的聲音。
她不敢醒來，只能裝着自己還昏倒。
然後，頭頂就響起了一個女孩子好聽的聲音，那是夜莺也比不上的嗓音。
“人類幼崽，我早就知道你醒啦，不用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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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爾加顫抖着睜開了雙眼，然後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你是……你是精靈！”
她身邊的少女，肌膚仿佛上好的雪白牛油，淡淡的金色長直發像是月光凝聚的河流，她穿着缥缈的白色裙子，尖尖的耳朵俏皮地豎起。那一雙眼睛應該是深邃的紫色，但在陽光的照耀下又閃爍出淡紫色、淺綠色交雜的光輝。
最重要的是，她單單坐在那裏，就仿佛融入了整片森林。
她就像是自然最寵愛的小女兒，驕傲而優雅。
殷姝清了清嗓子：“人類，你知道就好，你怎麽會在這裏？這個地方可不是人類該來的。”
“我……”赫爾加恍惚了一下才理清了思緒，“我叫赫爾加赫奇帕奇，我是那邊、那邊谷地小鎮裏的女孩子，是您救了我嗎？”
“是我沒錯呀。”殷姝晃了晃小腿，小腿上的金飾閃動着細碎的金光，“你可以叫我芙洛拉，赫爾加，為什麽人類要追殺你？你不是人類的幼崽嗎？”
赫爾加咬了咬嘴唇：“因為我……因為我是一個‘女巫’，人們認為我是邪惡的。”
“邪惡？可是你身上的魔力是溫暖的呀！你又不是黑暗生物。”殷姝歪頭看着她，“我不會看錯的，你身上亮亮的。”
赫爾加渾身一震，她的眼眶突然就紅了。
從小到大，雖然她家庭美滿受人歡迎，但從來沒有人這麽肯定過她身上的禁忌力量，連善良的父母都告訴她要“掩藏”要“假裝”。
而現在，她的救命恩人告訴她：你的力量是善良的，是光明的。
“謝謝您……”赫爾加哭起來，她仿佛找到了一個突破口一般，将自己從小到大的經歷都交代了一個遍。
最後小姑娘絮絮叨叨，喝了幾口水，吃了一點漿果後，再次累到睡着。
一個受難的十二歲女孩當然不可能那麽心大，得救後不聞不問只知道傾訴，但是在殷姝用靈魂力量刻意影響下，放大了女孩子心裏的這一面。
殷姝借此收集到了這個世界一些基本的信息。
殷姝确定她已經睡着了，轉身跳下了樹幹，背着女孩兒摸出了《霍格沃茲》。
書的第四頁也浮現出了字跡：
“幹得漂亮芙洛拉！恭喜你已經成功獲得了赫爾加赫奇帕奇的信任，這可是你接觸到的第一個未成年小女巫，保護她，引導她，找到更多的同伴吧！ PS：這個小姑娘的潛力絕對超乎你的意料。”
第五頁沒有東西。
殷姝把書放回去，招來了一只高大的雄鹿，抱起赫爾加坐上了雄鹿的背：“帶我去林間那個小木屋。”
雄鹿歡快地“呦呦”叫了一聲，輕盈地躍起，鑽入了樹林裏。
樹林深處有一間十分破舊的小木屋，也許是很久以前獵戶建造的吧，木頭的牆壁甚至被腐蝕了表層，碧綠的青苔長滿了地面。
但不管怎麽樣，那裏好歹有一個石頭砌成的壁爐。
虛弱的人類需要火，也需要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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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爾加再次醒來時，躺在一個長滿碧藤綠葉的小屋子裏。
小屋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面目，完全被綠植覆蓋，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但是屋子裏卻很暖和。
老舊的壁爐裏燃燒着旺盛的火焰，将整間小屋染成溫暖的橘紅色。
赫爾加怔怔地望着爐火。
她仿佛做了一個夢一般，夢裏，他們一家家破人亡，她被一位好心的精靈救了……
有人穿過茂密的草叢進入了小屋：“你醒啦。”
蘋果臉的女孩子連忙回頭，果然在月色下望見了夢裏的精靈。
現在她稍微清醒一些了，發現這精靈的雙眼在月色與火光的照耀下呈現出淡紫與萌黃交錯的色澤。
而且她看起來……沒有比自己大多少。
精靈走到壁爐邊，從壁爐裏取下一個長滿了鐵鏽的鍋子，她把鍋子放到石桌上：“你叫赫爾加對吧，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來吃東西呀。”
赫爾加愣愣地爬起來，這才發現自己渾身上下一陣虛脫，肚子早就空蕩蕩只剩下酸水了。
接近的年齡給了她一種親切感。
赫爾加支撐着自己坐到桌子邊，愣愣地望着精靈：“芙、芙洛拉？”
殷姝将冒着熱氣的鍋與一個有凹痕的充作湯匙的木條推給她：“嗯？怎麽了？”
鍋子裏是顏色墨綠的粘稠狀液體，散發出一股草木特有的氣味。
“不是夢呀……”赫爾加木木地抓起木條，往自己嘴裏送了一小團綠綠的糊糊。
然後她瞪大了眼睛，死死壓抑住想吐的欲望。
精靈似乎看出了什麽，立刻柳眉倒豎：“人類！你不許吐，這裏面都是珍貴的草藥，我找了好久的！而且還特意為你弄熟了呢！”
小姑娘痛苦地點點頭，僵硬地吃掉了整鍋綠色粘稠物，也許是藥物真的起作用了，她竟然覺得全身暖烘烘的。
但是這個味道真是讓人永生難忘。
“人類，我救了你。”精靈看到她全部吃完了湯藥，心情大好，“你要報恩吶，我什麽都不要，就要你留在森林裏陪我。”
“人類不是要殺你們這些‘女巫’嗎？你就住在樹林裏好了，這樣子你也安全了。”
小姑娘咬了咬嘴唇：“芙洛拉……我很感謝您，也願意為您付出一切，但是、但是我的父母還在外面，我還要去找他們。”
她緊緊攥着拳頭，十分為難。
“什麽東西？父母？那是什麽？”精靈有些困惑，又有一些惱羞成怒，“那種東西是人類家庭才會需要的吧！你以後就是我的了呀！還要父母幹什麽呀？”
“而且你自己都說過的，外面那麽危險，你還要出去幹什麽？送死嗎？你可是我好不容易、救、下、來、的！”
小精靈任性的樣子也可愛極了，她大大的雙眼裏流動着溫暖的光芒。
赫爾加閉了閉雙眼：“對不起！但是我一定要去找我的父母的！”
突遭大難，十二歲的小姑娘茫然地只知道要去尋找父母，她只從傳說裏聽到過精靈，根本不知道精靈是多麽珍惜強大的生物，只以為精靈是樹林中美麗脫俗的原住民。
和避世而居的隐士差不多的那種。
她是知恩圖報的好姑娘，但是養足了精神，沒有殷姝的刻意引導下，她幼小的心靈裏現在只有自己和父母的安危。
芙洛拉雙手一拍桌子，委屈道：“你怎麽能夠這樣！我救了你不是嗎？”
赫爾加更委屈：“可是……可是我是一定要去找爸爸媽媽的！”
她本來就嘴笨，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傻傻不知道要怎麽回答。
“那你就自己穿過這片樹林去找啊！”小精靈一扯長裙，轉身就氣哼哼離開。
“芙、芙洛拉，你要去哪裏？”赫爾加慌了。
“不要你管！你去找你父母啊！”小精靈頭也不回，轉身就走。
赫爾加追到門口，只能在月色下看到一個輕盈優雅的白色影子，躍上參天大樹消失不見。
雀斑小女孩愣愣地站在腐朽的木屋前，身後是溫暖的火光，屋外是無盡的黑暗。
她哽咽着哭起來，最後毫無辦法，只能轉身回去窩到火爐旁。
精靈給她喂下的草藥湯汁裏有催眠的藥物，女孩子很快就又睡着了。
黑夜裏，木屋周圍潛伏着數匹野狼，它們在精靈的拜托下，守衛着木屋內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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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赫爾加驚醒過來，匆匆走出門外。
小精靈在清晨的曦光裏，手中提着一個藤條編成的袋子，白色的裙子垂在灌木裏。
袋子裏裝滿了各種各樣的草藥，精靈身後跟着一只高大的雄鹿。
她仍然是很生氣的樣子：“赫爾加……人類！你坐着鹿走，帶上這個袋子，裏面都是外敷的草藥，也可以吃掉，帶着你父母回來！明白了？！”
還沒等女孩反應過來，她就一把把袋子扔到女孩懷裏，轉身像風一樣離開。
雄鹿呆萌地歪頭，“呦呦”叫着。
赫爾加緊緊抱着沾滿晨露的藤條袋，淚如雨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