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冉棠梨擡着一只手趴在桌子上，邊喝粥邊側着頭看慕洛塵拿着一只精致的水果刀削蘋果，從頭到尾，蘋果皮一圈一圈的，都不帶斷的，甚至連厚薄寬窄都特別均勻。
冉棠梨自認自己削蘋果皮的功夫不比一般人差，這會兒再一比較，這才覺得自己以前削的蘋果最多也只能算是“能吃”的水平……
又往嘴裏填了一勺粥，繼續用眼角餘光偷瞄，水果刀在那雙白皙修長的手之間來回轉動，蘋果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一早就覺得，他的手異常的好看，皮膚精致，白到透亮，隐隐透着青色的血管，完美的像是一件藝術品。
看着看着，粥也不喝了，右手摸出手機放在桌下點了點，打開相機，對着坐在椅子上專心削蘋果的慕洛塵，調了調角度，悄悄按下快門。
再擡眼，好巧不巧的迎上他掃過來的視線，冉棠梨一怔，莫名的心虛感湧上來，握了握手機，快速的撇開眼低頭拿起勺子喝碗裏所剩不多的粥。
吃完飯，慕洛塵收拾好桌子，把切好的蘋果遞給她，然後繼續在椅子上坐下，冉棠梨擡頭看了看所剩不多的藥，索性對他說：“快打完了，要不你先回去吧。”
他跟着看了眼輸液袋，然後目光轉回她臉上：“打完了送你回去。”
……
冉棠梨心裏暗搓搓的嘆口氣，一張臉背過去恨不得皺成苦瓜樣，打了三袋藥，又喝了一碗粥，她現在憋得不行了，再看看他依舊安然的坐在那兒，只能是挫敗的盯着輸液管期待快點打完……
然而——
有些事等得，有些事實在是等不得。就在這時，小腹隐隐約約的抽疼了一下，伸手下意識捂住了小腹，突然想起什麽，心裏默默的計算日期，然後心下一動，恨不得苦着一張臉，感嘆這種讓人仰天長嘆的巧合……
轉頭憋了口氣正想說什麽，卻見慕洛塵看她一眼而後起身打量了眼房間裏，然後去拿對面放在床頭的一個挂藥袋的鐵架子。
拿到她床前，再把她的輸液袋從床頭固定的架子上拿下來挂上去，擡手抓起輸液架示意她起身。
冉棠梨不明所以，正想開口，卻聽見他說：“這樣方便上廁所。”
……
冉棠梨黑着臉一手擡着輸液架從洗手間出來，先前那個在對面床上和她打招呼的小女生突然沖她出聲：“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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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頭看她，才發現她輸完液了，一手按着手背坐在床沿上，不過男朋友倒是沒在旁邊，小女生迎着她看過來的視線，知道她的意思，說道：“哦，他打水去了。”
冉棠梨了然點頭，再一看小女生晶亮亮的大眼，沖着她賊賊一笑，預感不妙，正要轉頭，就聽見她咳了聲，說：“哎，一直都想跟你說，你男朋友真帥，對你真好！”
冉棠梨一怔，下意識就去尋找那道熟悉的身影，卻發現房間裏除了她和那個小女生兩個人再沒別人了。
小女生見此，挑眉了然道：“你男朋友剛才出去了。”
冉棠梨不自覺松口氣，才對小女生說：“他不是我男朋友。”
小女生聞言一愣，看她上上下打量了一會兒：“……你這麽年輕就結婚了啊？”
……
冉棠梨有點無語的抽了抽嘴角，眼前的這個小姑娘看起來比她小幾歲，盯着她的眼裏滿滿的都是好奇，還一副坐不住了的樣子，心想着又是一個十足十的八卦分子。
好心給她解釋：“我們也不是夫妻，只是朋友。”
小女生一瞬間訝然，然後瞅着她滿是不信，心裏認定了，就憑着那帥哥對她的關懷程度要真不是一對兒，她以前的小說都白看了。
然後篤定的說：“不管你們在沒在一塊兒，我敢肯定，他絕對是喜歡你！”
冉棠梨默了默，決定不再跟她讨論這個話題，想起什麽來，問她：“那個，你有衛生棉嗎？”
“衛生棉？”小女生搖頭，“你生理期啊，不過我沒帶。”
“那沒事。”
她剛說完，就聽到：“不過樓下醫院內部超市裏就有賣的，你讓剛才那帥哥給你買啊。”
……
讓慕洛塵去給她買衛生棉，冉棠梨想想就覺得額頭青筋直跳……
正想着，擡頭就看見慕洛塵推門進來，後面跟着一個端着衛生用具的護士，擡頭去看自己的輸液器時才發現應該拔針了。
拔完針護士出去，冉棠梨一手按着手背坐在床沿上，慕洛塵這才遞給她一個袋子，冉棠梨看見眼前袋子裏的東西的時候整個人都跟着蒙了，睜着眼直勾勾的盯着那包粉紅色的衛生棉，瞬間沒了動作。
半響，才低着頭擡手接過來，甚至都不敢擡頭看他一眼，視線四下裏亂飄，然後終于鼓起勇氣，擡頭看他，抿了抿嘴：“你怎麽知道……這個？”她示意了一眼手裏拿着的衛生棉。
慕洛塵目光一直定在她通紅一片的小臉上，淡然出聲：“你難道不知道？”
“什麽？”她不解，就覺得他這話帶着莫名的笑意。
卻聽見他說：“你向來有什麽事都表現在臉上。”
……
也不至于吧？她轉開視線，下意識伸手摸臉，卻不經意間瞥見對面剛才那小女生看着她嘴角那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一連打了三天針，感冒終于算是好利索了，冉棠梨辦完了繳費手續出了醫院大門一眼就看見先她出來等在車前的慕洛塵。
腳下步子停了停，輕呼了口氣，這才擡步向着他走過去，這三天，無一例外的，慕洛塵全程陪同她，盡管她已經不止一次的讓他回去，卻全都被他一句“等你打完針送你回去”給堵了回來，倒是讓她覺得心裏過意不去。
昨天沈瑾來醫院看她的時候，好巧不巧的跟出去買飯的慕洛塵碰了個正着，然後回去就一個勁兒的跟她耳邊絮叨——
“要我說他就是對你有意思，有句話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或許你自己不覺得，但我這個局外人不用多，一兩眼就能看的一清二楚，沒有愛情的前提下，一個男人可以為一個女人付出，但絕對做不到這一步。”
……
沈瑾言之鑿鑿的話還猶自回響在耳邊，再轉眼已經走到了車前，慕洛塵幫她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示意她上車。
坐進車裏關好門轉頭看她一眼，忽而看見她張了張嘴，一副想說什麽又說不出來的樣子，蹙了蹙眉：“怎麽了？”
冉棠梨看着他猶豫了半響，抓着手機的手指緊了緊，想說的話在心底裏盤旋着還是沒說出口，盯着那雙清冷淡漠的眉眼依舊，一如她第一眼看見他的樣子，深邃的眼眸清透卻看不到底，冉棠梨一時看不透他的心思，沈瑾的話還在腦海裏久久萦繞，可再看他那雙一貫沉凝的眼總覺得——行于禮而無關乎情。
心裏那悄悄燃起來的一點別樣的思緒也仿佛一下子被澆滅，忽而有點釋然，搖搖頭：“沒事。”
慕洛塵目光仍舊停留在她臉上，也不再多問，提醒她：“安全帶。”
冉棠梨拉過安全帶還沒來得及搭扣，放在腿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低頭看了眼，是何影久打來的。
松開安全帶，拿起手機來接聽，一接通傳來那道熟悉卻有點急促的聲音：“小梨，你現在在哪兒？”
她詫異，停了一瞬：“在醫院。”
……
冉棠梨趕到趕到急診室的時候，迎面手術室亮着燈光的三個字一下子毫無預兆的刺痛了她的眼，腳下忍不住一個踉跄，強自按住心下起伏不定的顫栗，哽着聲音問何影久：“怎麽回事？”
腦海中一遍遍的重放着，接通那個電話的時候，何影久在電話裏沉聲對她說“你父親出事了。”從那時起心間翻滾複雜的思緒一直延續到了現在，手裏緊緊攥着手機，整個人莫名的有點顫抖，突然一只手從後面扶住了她的背，冉棠梨怔怔的回頭，看見慕洛塵那張熟悉好看的臉。
再回頭，見何影久一直蹙着眉沒說話，心裏急躁，忍不住又問了一聲，何影久目光越過她看了一眼跟過來，此時站在她身邊的慕洛塵，複而視線回到她臉上，說道：“公司被人舉報涉嫌偷稅漏稅，而且數額巨大，事發突然，冉伯父氣急攻心，一下子暈了過去，現在正在進行手術。”
“偷稅？怎麽可能？”冉棠梨想也不想一下子脫口而出，視線一轉，這才發現相隔幾步之外竟然還站着兩個身穿警服的人。
“是不可能。”原先一直站在一邊的田巍此時也跟過來出聲，嘆口氣：“公司裏的稅收賬目一向都不缺不少，清楚明白，怎麽也不可能一下子有這麽大的漏洞，估計是有心人故意為之，目的是為了整垮公司。”
冉棠梨還想着說什麽，卻什麽也沒說，只顧盯着手術間亮着的燈箱，身後傳來腳步聲，轉頭瞥了眼急匆匆趕過來的唐梅，兀自轉頭視線一瞬不瞬的盯着前面。
直到那扇緊閉的大門緩緩打開，醫生走出來，一行人急忙奔上前。
“各位放心，病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聽了醫生的話，冉棠梨忽然間松了口氣，卻在聽到後面的話時，心神又不自覺的提了起來。
“還有，病人因為血壓急升導致突發腦溢血，雖然搶救及時，但目前仍處于深度昏迷中，什麽時候能想過來還尚未可知。”
醫生語氣平靜而專業的話讓冉棠梨心下一怔：“那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
“這個不一定，要看情況而論，有可能幾天，也有可能幾個星期，甚至幾個月也同樣有可能。”
……
醫院ICU病房外面，冉棠梨靜靜地站在走廊裏透過探視玻璃看着裏面躺在病床上的人，手指搭在窗沿上下意識收緊，心裏忽然忍不住發酸，好像直到這一刻，才發現原來從小紮根于心底的那些自以為是的情緒跟現在比起來完全算不了什麽。
旁邊修長的人影輕聲走過來，站定在她身邊，冉棠梨感受到一道不容忽視的灼熱視線明顯打落在自己臉上，轉頭看見慕洛塵那雙深邃的眉眼，盛着顯而易見的關切。
聽見他說：“沒事，別擔心。”
縱然是一貫平常的淡漠，平靜的出奇，卻莫名的就讓她覺得心安。
她擡眼沖他笑了笑，轉回頭來時才說：“以前上初中的時候總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慢，那時候就光想着丢掉當時所有的一切往外跑，現在覺得特別想回到小時候，回到七歲之前，至少那時候不會像現在一樣自以為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