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紙牌迷宮(四)
才進關卡不過一夜, 這個人就被淘汰了,連點聲息都沒有留下。
這樣看也确實無用。
能走到十號關卡的都不是至善之人, 沒人指責甄橙言辭刻薄, 不過這幾道意味不明的目光之下暗含着什麽就不好說了。
許如水輕蔑地冷笑一下,她的視線帶着明顯的嫌棄,“你最好別把手腳做到我頭上來。”
甄橙若無其事地端起牛奶繼續喝了一口, 舔舔嘴角,“我怎麽敢,上次差點被許姐揍死的事我可還沒忘。”
砰——!
場上最年長的金西重重砸了一下手中的拐杖。
金西一頭染盡風霜的白發,神情……說好聽了叫不怒自威,說難聽了就是體內肝火過旺。
一看就是個脾氣不好相與的。
“不管是誰, 都不得随心所欲,”金西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許如水和甄橙, “不要忘了規則要求兩兩配對, 淘汰闖關者對我們來說并不是什麽好事。”
金西的這句話讓場上的人心裏又是一涼。
誰也不知道這頭一位被淘汰的人是什麽牌號,他的淘汰很有可能會導致剩下的某個人無法配對成功。
城堡內的淘汰機制還不明晰,現在他們又要小心不能讓自己被淘汰,也得留意其他闖關者的安危。
·
所有人都沒有被限制自由, 早餐過後紛紛鑽出城堡向外偵查。
外面還下着瓢潑大雨,仿佛永遠不會停歇,地面的積水都足以沒過人的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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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正面對着的是他們走進來的國王K大門,這扇大門不分正反面, 兩邊的圖案都是一致的。
國王的樣子被接連不斷的雨霧模糊,遙遙地對着他們端舉着手中的寶劍。
城堡的背後則是一個望不到盡頭的迷宮。
這個迷宮是由一張張巨大的撲克牌拼接起來的, 被這麽大的雨水沖刷着,撲克牌竟然還安然無恙。
下午的時候,有幾個闖關者提出想進去迷宮裏看看,金西第一個跳出來反對,要求所有闖關者不要輕舉妄動,最好待在一起。
金西老頭雖然威嚴了點,但也不是誰都肯服他的,大家都有自己的盤算。
他阻攔無效,最後還是有三個人冒着雨去探索迷宮了。
林子獄站在窗前,看着這三人謹慎地踏入了迷宮,身影随即消失在白色的紙牌之間。
“還好嗎?”
甄橙不請自來,非常熟絡地跟林子獄打着招呼。
林子獄回頭看了他一眼,“還行。”
甄橙走近窗邊,手指在窗戶上敲了敲,不見他如何用力卻震得窗外的雨珠唰唰抖落。
“你猜他們為什麽不肯老老實實留在城堡裏,非要去管這個迷宮?”甄橙手掌貼平放在玻璃上,讓整個迷宮在他自己的視線中消失。
“怕有人下黑手。”
林子獄看着甄橙說道。
有一個闖關者被淘汰得莫名其妙,毫無提示,外加早上許如水陰陽怪氣的說辭,難免會有人懷疑是不是有闖關者在故意作亂。
甄橙楞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非常愉悅地低笑了兩聲:“不是……也算是了。”
他想了想,重新說道:“他們怕的哪裏是我,他們怕的是金西老頭。”
“嗯?”
甄橙指甲劃着玻璃,發出刺耳的聲音,“你是新人所以不清楚,金西這人吧……名聲不太好,別聽他今天說得多為大局着想似的,實際上他最愛做的事就是下黑手——幹掉其他闖關者以保證自己的通關。”
林子獄沒做評價,甄橙拍了拍玻璃,“這麽大一個迷宮擺在這裏,總歸不會是為了好看,有人想去看看有什麽門道也是情理之中。”
甄橙點到即止,沒有多說什麽,自覺離開去找下一個闖關者搭話。
花齋不知何時摸了回來,跟正欲離開的甄橙擦肩而過。
甄橙依舊是熱情地打招呼,花齋依舊是目不斜視。
“怎麽樣?”花齋走到林子獄身邊問道。
“有三個人去了迷宮。”林子獄指尖點了點玻璃。
花齋站在林子獄旁邊,看了眼窗外的撲克迷宮,“膽兒不小,這麽快就去迷宮應該是有點家底。”
林子獄:“甄橙說他們是被金西老頭的名聲吓到了。”
花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說是就是吧……東西我找到了。”
說着花齋攤手,上面是一張對折起來的紙條。
·
直到晚餐時間,去探索迷宮的三個闖關者都沒有回來。
管家招呼着衆人開飯,這一次他只準備了十三個人的餐具,态度擺得鮮明,去了迷宮的三人已經被他排除在外。
“什麽意思,那三個人也被淘汰了?”有個年紀小的女孩子偷偷問了問許如水。
許如水沒有出聲,只點了點頭。
“今早我就想問了,”撞過林子獄一次的盔甲男疑惑地出聲:“為什麽你會知道有人被淘汰了?”
盔甲男人設不倒,其他人都換上了城堡準備的衣物,唯獨他依然帶着這一身厚重的铠甲。
許如水皺着眉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煩。
“她有道具,是吧許姐?”甄橙笑嘻嘻地搶答。
許如水忽略甄橙,掃了一圈其他人,“可能有的人之前沒見過我,實不相瞞,我有一個道具可以追蹤同一個關卡內的淘汰情況,這次我設定追蹤一開始的十七個人。”
說着她将脖子上的懷表取下,掀開表盤讓衆人看,只見裏面沒有時分針,有的只是一個顯眼的數字13。
“哦哦,厲害厲害。”盔甲男誇道,他嘴裏正含着燙舌的東西,這幾個字都說得含糊得很。
“抱歉,打擾各位客人了。”管家又一次拍掌,吸引了衆人的注意。
“你不會又是來問問題的吧……”
管家微笑,環視一圈,目光最後停到了花齋身上,“這位客人,今天請您回答問題——昨天為您倒茶的是誰?”
與昨天一樣的題目,昨天甄橙明明指出了女仆,卻依然回答錯誤,今天輪到了花齋頭上。
題目一出,其他人的臉色也都是一沉。
不換題目就意味着在有人回答正确之前,這個題目會被反複提及,無法繞開。
雖然還不明确回答錯誤到底有什麽後果,不過想來也不會是好事。
被點名的時候,花齋正捏着林子獄的手指把玩,聞言才慢條斯理地擡頭,看向管家。
管家又重複了一遍問題。
花齋沒急着回答,他跟管家對視幾秒,“回答錯誤就會被淘汰,對嗎?”
管家沒有搪塞遲疑,非常幹脆地點了點頭:“是的。”
昨晚甄橙也問過回答錯誤會有什麽後果,當時管家的答複是誰知道,今晚對着花齋卻意外的大方,直接肯定了花齋的猜想。
随之而來的還有個問題——既然回答錯誤要被淘汰,那甄橙怎麽還好端端地坐在原位上。
幾道目光掃到甄橙身上,他置若未聞,略微思考片刻,“管家只做判斷題,不做問答題?”
所以才會有選擇性地給了花齋答案。
許如水“啧”了一下,“我就知道是你搞鬼。”
原本該淘汰的是甄橙,但他找了個“替罪羊”保住了自己。
管家是不管其他人争執什麽的,他只顧着盯花齋,等了半天等不到答案,又一次催促道:“你的答案是什麽?”
餐桌上其他人的心思有些複雜,多多少少都希望花齋能夠就此答對順利保住自己,一方面是終結這個死亡問題,另一方面也是擔心花齋的牌號是自己的配對號。
“有可能倒的其實不是茶,”有個光頭躊躇片刻還是開口說道,“昨天我們有十七個人,可只有一個女仆拿着茶壺倒了一圈,中途沒有添水……我之後實驗過了,一個茶壺根本不可能倒滿十七杯茶。”
“我也有一個疑點,昨晚我溜出房門去找了一圈,傭人房裏空空如也,一個人也沒有。”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貢獻着自己發現的點,管家也不打斷,維持着恭恭敬敬的站姿,視線卻只注視着花齋。
花齋等別人的聲音落下,懶懶地道:“夏玲玲。”
夏玲玲是誰?闖關者們面面相觑,不知所雲。
管家微微躬身,“回答正确。”
“你怎麽知道的?”有人詫異,“我也問過她名字,但她沒有回答。”
而且這個答案也有些無稽,明明就是同一個人,甄橙的指認是錯誤的,花齋說了名字才算正确。
這微妙的标準很難把握。
“她袖口內側繡着名字。”
關卡不能設置真正的死局,這個問題一定是可以找得到答案的,檢查袖口不難想到,只是昨天沒人知道這個問題還會持續,并沒有太過費心去找答案。
昨晚也是恰巧女仆給林子獄和花齋引路,林子獄趁着女仆想要去滅火的時候扶了她一把,也是借此看到了她的名字。
問答結束沒多久,管家宣布用餐時間結束,請各位客人回房休息。
甄橙朝嘴裏塞着水果,忙不疊地抱怨用餐時間太短,他都還沒吃飽。
他正在起身,椅子卻被林子獄給踢了一下,差點将他絆倒。
甄橙周身一瞬間浮起了點煞氣,又被他很快壓下,“怎麽了?”
林子獄單手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将一張紙條拍上了桌面。
紙條已經被打開,只見上面赫然寫着兩個大字——“林雨”。
正是林子獄給出的假名。
“被你寫了名字的人,”林子獄嘴角帶笑,聲音陰測測的,“是不是會成為你的替死鬼?”
關卡之中有不少用假名的,林子獄很少在這方面遮掩,只不過這一次甄橙來攀談的時候有些古怪,他自我介紹的時候先說了姓名,再解釋了具體的字。
這無可厚非,卻不常見。
他主動這樣像是在給林子獄心理暗示,讓林子獄按着這個模板介紹自己,林子獄刻意忽略,只說了姓名,甄橙還特地補問了一句來确認“林雨”兩個字。
甄橙拿過紙條,還是嬉皮笑臉的模樣,完全沒有被拆穿的難堪,“你應該也不叫林雨吧,還好我多寫了一個名字,要不然被淘汰的就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