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廢墟測試(十二)
花齋嘴邊挂的話沒幾句能信,但有一點他說得沒錯,在廢墟之中只有他們兩人可以合作,其他人都不值得信任。尤其是現在剩下的四個人裏面,除了花齋林子獄似乎就沒有可以合作的對象了。
大勢所趨,在生死與自由面前他們之間那點事可以先緩一緩,等活着出去之後再來算賬公了私了都可以随意,斤斤計較踏步不前不是明智的做法,更不是一個成功商人的作風。
形勢所迫之下任誰都沒有太多的選擇,只不過可惜“形勢所迫”四個字在林子獄這裏毫無疑義。
林子獄在商場成名并非僅僅因為他趕上好時機乘上了一陣新的風浪,更是因為他的心性。
他承受過常人難以想象的高壓,也收到過形形色色的威脅,可一次都沒有低過頭,在資金周轉困難面臨破産危險的時候也沒有動搖過,絕對不會給對手趁虛而入的機會。
如果林子獄會輕易屈服,他就不可能成為新時代商業浪潮的操控者。
“既然有價值你就好好留着。”林子獄道,依然是拒絕了花齋的合作提議。
花齋聳肩沒有繼續推銷自己,等着看林子獄準備怎麽絕地反殺。
周簫跟快遞員的目光也集中在林子獄身上,現在最不安分的變數就是林子獄,他們不得不多關注一二。
周簫覺得此時的林子獄有種令人忍不住臣服的氣勢,他不禁順着想了想要怎麽破局……不過不等他深入去想,他前方的光線就被林子獄阻擋住了。
他們之間分散的距離并不遠,林子獄走了兩步就到了周簫近前。背着光周簫無法看清林子獄的表情,但這人猛地出現簡直像是一尊肆意散發着自己威壓的邪神。周簫瞥了一眼林子獄手中的刺刀,都忍不住懷疑林子獄是不是想宰了自己。
邪神沒有動手,他在原地站了幾秒覺得距離過近又稍微退開了一點,然後問:“你今年幾歲?”
周簫:“……?”
林子獄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還非常沒有眼力見的說了一句,“我記得我十多年前就看過你參演的電影,就你演反派暴戾小王爺的那部,這麽算起來你該有三十多了吧?”
周簫壓下心中的怒火,林子獄這一戳就戳中了他的兩個痛點。
一個是他雖然保養得當,人看起來也嬌嬌嫩嫩的,不要臉的話還可以營銷炒一炒少年感,但周簫的年齡确确實實已經過了三十,娛樂圈那麽大把大把的鮮肉跟他撞了人設,周簫早就沒了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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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就是事業上永無止境的下坡路。周簫出道就是巅峰,參演的電影囊括諸多獎項,至今仍是業界的标杆,他本人更是喜提最佳男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周簫再也沒有遇到過優質劇本,他本人也再也沒有貢獻過有靈氣的表演。
沒有等到周簫明确的回答林子獄也不催,突然想起來般地問他:“你幫着花齋跑中介,他給你多少好處?”
花齋不嫌事大,趕緊插嘴:“一分沒給,他熱情得的。”
林子獄沒有起伏的“哦”了一下,“還挺古道熱腸的。”
周簫的眼神一瞬間陰沉起來,但他又很快收斂好自己,冷冷地嘲諷道:“林總的反殺就是跟我們算舊賬?”
他說“我們”就是把花齋一并算了進來,習慣性的拖人下水。
“剛才你瞪了我一眼吧,”林子獄手指虛虛的隔空在周簫眼眶附近畫了個圈,“你這種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情緒還算是自然,其他時候你的反應都太假的,或者說太具有套路性。”
就像是地震之前不管什麽時候遇到周簫,他都會溫和無害地笑着,還帶點幹淨透徹的清新感,一次兩次可以對他觀感不錯,但看久了不難發現他每次笑容的連幅度都相差無幾,顯然是精心練習過的。
林子獄習慣于去觀察別人的面部表情,在廢墟中更是仔細,他現在都能精準地回想起周簫每一次的反應,非常及時控制力也拿捏得當,他塑造了一個軟弱害怕卻又想要求生的角色,太完美以至于像是在上表演課,而且是無實物表演完全沒有身臨其境感。
周簫剛想開口又被林子獄摁住肩膀,“五秒,我說完之後你停頓了五秒,反駁的話都不會立即脫口而出,是過去嘴太快說錯話得罪過人,所以特意學了讓自己開口之前先過過腦子?”
周簫:“……”
原本要說的話全都說不出來了,可沉默下去又不知道林子獄要給自己扣個什麽帽子。
花齋也沒有見過林子獄刻薄的一面,覺得非常新鮮,帶着十足的興致欣賞林子獄發揮。
林子獄的嗓子啞了,他得費點力才能讓自己語調保持平穩……花齋笑了一下,這種沙啞更令人興奮。
林子獄很耐心地等了一會給周簫說話的時間,但周簫無話可說。林子獄撤回自己搭在周簫肩上的手,周簫實在是太瘦了,骨頭硌得慌。
“我之前說過有人把我們當猴耍,我們越是盡顯醜态他就越興奮,他以別人的絕望取樂……你覺得這會是個什麽人?”
“我怎麽知道。”這次周簫答得很快,語氣也沒有過激。
“我也不知道,”林子獄道,掃了一眼花齋,“你明知道花齋的意圖,還不計報酬地幫着他牽線搭橋,別告訴我你暗戀花齋為愛無私奉獻。”
花齋将雙手豎在胸前,掌面攤開向外:“這我可不知道,不過我魅力大年少無知的小孩為我着迷也合情合理。”
花齋還特意加重了“年少”的讀音。
周簫咬唇,恨恨地剜了花齋一眼,他進退兩難,迷戀花齋是不可能的,但他無法給出理由,幹脆沉默。
“你是想看我落魄的樣子。”林子獄道。
周簫看着林子獄,眼神有些發狠,就這樣他的嘴角的弧度依然是柔和的,他的僞裝已經滲入了骨髓,就像是做了嘴角上揚,無論真實情緒如何都會維持着這個完美的微笑,令人不寒而栗。
“是又怎麽樣。”周簫歪了歪頭問道。
“規則就是你制定的吧,我們的演出還符合你的心意麽。”林子獄說着将刺刀的刀柄微微轉了轉,握的時間太久刀柄都被焐熱了。
“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周簫不動聲色的退後,想趁機跑路遠離林子獄。
“聽不懂沒關系,我可以一遍一遍說給你知道聽懂為止,”林子獄右手擡起,“不過我現在心情很差,不想這麽做,只想用點簡單快捷的法子。”
周簫看着閃着寒意的刺刀心跳漸漸加速,他不知道林子獄的身手如何,餓了這麽多天周簫都已經神情恍惚了,可林子獄身上的兇性卻不減反增……
無論怎麽看,周簫都只有被林子獄按着打的份。
“你自己制定的規則你應該沒忘,淘汰所有死人之後通關,有個一勞永逸的方法你沒考慮過嗎,”林子獄似乎覺得很是有趣,一把拉住周簫讓他無法逃脫,“我沒必要去分辨誰是死的誰是活的,把你們全部人殺了再淘汰不就得了。”
周簫瞪大眼,“就算你這樣做了也通不了關……”話說到一半他停了一下,想起了點東西,肯定道:“你也做不到。”
“不試試怎麽知道,把人逼急了做出什麽事來都不奇怪,我還挺好奇你能不能也死而複生。”林子獄握緊刺刀就要朝着周簫捅去!
一股不陌生的威壓籠罩了周簫,一瞬間他腦海裏有很多碎片閃過,無數男男女女的面容扭曲攪成一團逼得他直泛惡心,惡心之外則是從體內冒出的膽怯。
周簫打着顫,頭皮發麻尖叫出聲:“啊——!!!”
明明是大熱的天,周簫卻覺得自己被人扔進了冰冷刺骨的湖中,不斷下沉,水漫過他湧入他身體的每個地方,他窒息得快要死了可能看到的僅僅只有散着水波動蕩的湖水,從來不會有人來拉他一下。
“我是!是我!啊——”周簫說句話都艱難無比,他感覺有很多水悶進了自己體內可吐不出來,怎麽掙紮也不得解脫。
“別嚎了。”林子獄帶着點嫌棄的聲音響起,接着他被人拍了拍猛地清醒過來,低頭一看自己還全須全尾的,林子獄的刺刀只是貼着自己的衣服劃過,沒有真的傷到自己。
周簫錯愕,看着林子獄緩緩收回刺刀,一副稀疏尋常的樣子,哪裏還有方才吓人時的惡煞模樣。
“吓吓你而已,”林子獄晃了晃手中的刺刀,“就算你不承認我也不會真殺了你的。”
周簫:“……”
林子獄:“現在告訴我要怎麽離開廢墟。”
“我,我不知道……”
還不等林子獄細問,一道聲音打斷了他。
“規則制定者周簫預選确認失敗,判定出局。”
說話的是一直在旁吃瓜看戲的快遞員,他做作地模仿着機械音,扯着一個誇張的笑容。
對上快遞員,周簫臉上表情扭曲了一瞬,看起來像是有很多顧忌的樣子,不過不等他說出什麽話周簫就原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