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坐望
? 清晨，慕非笙先醒過來。昨夜的争吵讓她的睡得很淺。她輕輕地轉過身去，看着莫輕言有點單薄的背影，心裏難受。
慕非笙不知道該怎麽辦。莫輕言說她幼稚，說她懦弱。她什麽都做不了。慕非笙覺得她能做的都做了，可她感覺她好像都做錯了似的。
“唉。”慕非笙嘆了口氣，失落地下床洗漱去了。“唉。”又是一聲嘆息。
慕非笙一走，莫輕言的眼睛就睜開了。那兩聲嘆息她聽見了。可她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慕非笙。自己昨天氣糊塗了說了那樣的話，傷到慕非笙了吧。唉！
慕非笙洗完漱換了家居服就去廚房準備早飯了，不管怎麽說，早飯還是要吃的。因為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完全沒有注意到莫輕言。
當然，莫輕言也很自覺的閉上眼。可卻豎着耳朵。猜測慕非笙去了客廳，然後腳步的聲音變得微弱起來，沒有聽見關門聲，慕非笙沒有出門。
莫輕言轉過身，望着天花板，兩眼無神。她又該做什麽呢？什麽都做不了。莫輕言不想這麽快起來面對慕非笙。只好閉着眼養神。
慕非笙進了廚房，拿着刀切火腿，做三明治。可是，神情恍惚地她把刀切在了自己的手指上。完美地留下一小塊肉。直到手裏的疼痛感傳遞到大腦，她才反應過來。
“唉。”慕非笙看着傷口，嘆了口氣。她有這麽背嗎？居然只是切個火腿，也能切到手。“唉。”
慕非笙搖了搖頭，去客廳的電視櫃的抽屜裏拿出醫藥箱。因為書房的書架上太高，拿來拿去不方便，所以慕非笙把醫藥箱搬這兒來了。
默默地用紙把血跡擦幹，拿酒精消毒，貼上創可貼。只是很小的一小塊肉而已，沒什麽大不了。手指上的疼痛對于此刻的慕非笙來說完全沒有絲毫意義。她的一整顆心都在疼，都在顫抖，都在流血。
“唉。”慕非笙又嘆了口氣。把醫藥箱裏的東西收起來。把剛剛擦過血跡的紙攥在手裏，扔進了馬桶，沖掉。她還不忘了毀滅證據，讓莫輕言擔心。
“唉。”對于自己這種習慣性地行為。慕非笙回過神來時，又嘆了口氣。沒想到就這樣，她也是為莫輕言着想。那麽她們的争吵還有什麽意義？
她慕非笙的一切都是莫輕言的。可是，這好像不能莫輕言滿意。她不明白，莫輕言到底想要什麽。不知道最終目标在哪裏，她要怎麽去努力？慕非笙疑惑地迷茫着，找不到出口。
慕非笙草草地做好早飯，留了張字條在餐桌的三明治旁，告訴莫輕言豆漿在廚房裏。而她，實在是沒有胃口吃東西。回房間，換了衣服就出門了。就連莫輕言的姿勢變了也不知道。
莫輕言看着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慕非笙，神情恍惚地換衣服，手上貼着一張創可貼。血浸透了也不知道，在白色的毛衣上染了一點紅。然後，低着頭，出了門。一會兒，客廳裏傳來大門關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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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輕言神色複雜。莫輕言起身，顧不得洗漱，就進了客廳查看醫藥箱。果然，還殘留着酒精的味道。然後又看了看客廳裏的垃圾桶。沒有垃圾。沒有血跡。
莫輕言的手抵着下巴思索。是剛剛沖掉了嗎？唉，這個傻子！怕我知道擔心嗎？莫輕言也嘆了口氣。她也不好受，整顆心揪了一晚上。腦子裏，夢裏，全是慕非笙。
莫輕言收起醫藥箱。環顧客廳，她不知道幹什麽，只好去查找慕非笙幹什麽傷到了手。直到看見餐桌上的三明治。
莫輕言走過去坐下，看着熟悉的三明治，還有那張字條：豆漿在廚房裏，你醒了就熱了喝吧。我已經吃過了。
莫輕言的心更難受了，說不出的複雜的感受。就像一個搗亂的孩子往她心裏倒進了各種不知名地情緒，混合在一起，然後一起沸騰。
莫輕言進了廚房，看着菜板還沒收起來。刀平躺在上面，一旁的豆漿機裏是剛打的豆漿。莫輕言掃視了一周，昨晚她洗碗後放的杯子根本沒動過位置，火腿只用了一個人的份量。
莫輕言苦笑，沒吃早飯嗎？唉！莫輕言雖然不做家務，可是她總是會不經意地留意住這些小的細節。她想記住慕非笙為她做的每一件事。
她總是喜歡偷偷地看着慕非笙忙碌，也願意兩人一起忙碌的感覺。所以她對家裏的擺設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雖然慕非笙在做家務，可慕非笙從來不怎麽記得自己把東西放哪兒了！除了醫藥箱，因為慕非笙總是莫名其妙地就把自己搞傷了。
唉！莫輕言也嘆着氣，她也沒有任何的心思吃得下東西。轉身出了廚房，去洗漱，換好衣服，準備回公司。
莫輕言想：“是她做得過分了吧。慕非笙在公司裏不是一直都那樣嗎？是她要求太高了嗎？可是，她只是不想公司裏有人說慕非笙是因為她才能在公司上班，才能整天不幹活，卻又當着副總。唉！”
莫輕言換了衣服，走到玄關時，又發現慕非笙留了字條：車鑰匙在這裏，你開車去公司吧，我騎小毛驢。莫輕言愣了半晌，抓住車鑰匙，捏地緊緊的。
然後，回到餐廳，把三明治和豆漿打包帶走了。莫輕言紅着眼，抓着鑰匙去開慕非笙的車。自從和慕非笙同居，她的車就在莫氏大樓停車場裏沒開出來過。
慕非笙剛站到大門口，準備下樓開車時，想起平時莫輕言坐着她的車去上班。如今自己開走了，她就只能打車去了。她想了想，還是留下車鑰匙，自己騎車。
慕非笙騎着小毛驢實在不知道去哪兒，她不可能去公司上班。她和莫輕言在一個屋子，沒有任何的隔板，她突然覺得那樣也挺不好的。唉！
慕非笙最後只好騎着車去江邊溜達了。濱江道因為上班高峰期依然堵的厲害，幸好自己的小區不用走這條道啊，慕非笙感嘆。
看着這一輛輛堵住的鐵盒子，慕非笙突然心情大好，不自覺得哼着小毛驢兒。在煩躁的冬日裏，一個完全沒有調調的聲音讓所有司機更加暴躁了。
“我有一只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它去趕集……”慕非笙唱着唱着，總覺得這場景有點熟悉，可是卻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裏也有過。
慕非笙因為心情突然大好，所以慢慢悠悠地騎着車在江邊晃蕩了一個多小時。遼闊的江面，輪船的汽笛聲，因為早晨而升騰的白霧，忙碌的行人。這所有的一切，慕非笙都覺得很有意思。
江面再寬，也有盡頭。
汽笛聲再響，終将歸無。
白霧再濃，也會消散。
行人再忙，終要歸家。
而她，慕非笙，再疼，也愛着莫輕言。
慕非笙騎車騎得累了，便推着車在江邊散步。直到感覺到餓了才準備吃點東西。結果，一摸口袋，沒帶錢。恰好，那時路過那家以前常去的包子店。沒想到店主依然很熱情的跟她打招呼。
“唉～小慕啊！好久不見你了，怎麽三年都沒看見你來我家買包子了，我還以為你搬走了呢？”包子大叔笑呵呵地看着她，眼裏全是驚喜。
慕非笙停下，也是笑呵呵地回到：“沒有沒有，這三年因為有點事情去了別的地方。所以就沒有來了。看，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你家的包子我可是很喜歡吃的。”
“那今天要不要來兩個啊？剛出籠的，還熱呼着呢！”包子大叔熱情地招呼。一旁的大媽一看是慕非笙，本來想來指責大叔的臉色也笑呵呵地跟慕非笙打招呼。
“小慕來了啊，快來，進來坐，新出爐的包子，新鮮着哩。”包子大媽笑得很純樸，很友好，熱情。
“額，還是不了，我剛吃了飯，還沒餓。就不了，下次吧，下次我再來。”慕非笙雖然不忍拒絕，也不願意讓大叔大媽知道自己沒帶錢，只好臨時撒了個拙劣的謊。
為什麽說拙劣呢？因為，她的肚子立即對她進行了抗議。“咕～嚕～，咕～嚕～咕嚕咕嚕～”慕非笙聽到聲音，滿頭黑線，一臉尴尬，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哈哈哈哈，小慕啊，你可要小心鼻子會長長哦？哈哈哈，進來吧。”包子大叔豪爽地笑道，然後拉着慕非笙往裏走。包子大叔拉着慕非笙直接進了店鋪裏間。
慕非笙擡眼打量，依然還是那二十幾平米的地方，左邊是一張長桌抵牆，桌上是面粉團子。而屋子右邊則是一張圓行飯桌，一張收拾得很幹淨的床靠着右面靠外的牆角。幾排櫃子和擺了一地的雜物。
包子大叔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拉着慕非笙坐在桌子旁。“家裏地小，有點亂，讓你又見笑了。”可是語氣絲毫沒有不自在的意思。
慕非笙趕緊道：“哪裏哪裏，我以前也來過這屋子。雖然小，可是我覺得很溫暖。沒有什麽不好的。人總有自己的生活嘛，不用羨慕別人，也不用感傷自己。”
說道這裏，慕非笙突然暗淡了眼神，她不就在感傷自己麽。唉。慕非笙不自覺得嘆了口氣。混和着的還有肚子咕嚕咕嚕的叫聲。
包子大叔早就看見慕非笙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在江邊瞎晃，就連慕非笙摸口袋的動作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才故意拉慕非笙進來。
“你先坐着，我去給你拿包子！放心吧！這頓我請你，不過，不是免費的，一會兒你得陪我去坐望。我可是看着你在江邊晃了好久了，好不容易等你過來的喲！”包子大叔笑眯眯地說。
慕非笙無奈，包子大叔明顯再告訴她，她的一舉一動都被知道了麽。她連個借口都沒有了，而且，大叔還體貼地請她吃飯，不就是坐望嗎！為了大叔的心意，她忍了！
包子大叔有個習慣，空了的時候，就在屋子後面的大石頭上坐着，望着江面出神想事情。他說，想不通的時候，背靠着這間屋子，看着江面，什麽都會通的，什麽都會解決的。
慕非笙到現在也沒明白什麽意思。可她有一次無意間幫大叔搬東西時被大叔拉過來陪着一起坐望（大叔把那種狀态叫做坐望）。結果一坐就是兩個小時。兩個人一左一右地盤坐在江邊地大石頭上。江水就在身邊流淌。
從那以後，她每次幫了忙都要被拉過來坐坐。結果每次她都沒有絲毫理解，只是陪着大叔天南地北的胡侃。後來，她失蹤了，自然再也沒來。
包子大叔端來一大盤小籠包子，慕非笙的食量他還記得。可是，慕非笙只是吃了幾個，便再也吃不下去了，心裏苦澀，吃東西也只是味同嚼蠟。
包子大叔不動聲色。“小慕啊，騎累了吃不下就歇會兒吧。我們去坐望吧，好久都沒有人來陪我老頭子啦！”
包子大叔很欣賞慕非笙。現在能主動幫助人的已經不多了，更何況一個小姑娘從來不嫌棄他是個賣包子的，也不會對他家裏的情況露出不屑和輕蔑。每次見面還笑呵呵的跟他打招呼，時不時地問候兩句。
這麽好的女娃娃，今天卻跟丢了魂兒似的，包子大叔看着難受，所以跟老婆子商量，把慕非笙拉過來，開導開導。
“好吧。”慕非笙現在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啊。更何況，她無事可做，陪大叔打坐也不是什麽壞事。
兩人來到屋後的江邊大石旁。包子大叔遞給慕非笙一團厚實的坐墊，又遞過去一個大一點的草墊。
“天冷了，坐望也受不住了，拿個草墊墊着，也暖和點。不過江風還是很大的。你穿的太少了，你看看我，帽子，大衣，裹得多嚴實，你們年輕人還是要多注意點身體嘛！”包子大叔唠叨。
“早上出門沒想那麽多，騎車騎着騎着才覺得冷。”慕非笙不好意思地笑笑。她出門只帶了騎車的手套和圍巾，帽子忘帶了，一路上騎的慢，也沒什麽太大的感覺。更何況她的心思不在那裏。
包子大叔進屋，取了一個新的小鬥笠出來，遞給慕非笙。“帶上吧，雖然不怎麽管用，但家裏就只有這個了，将就吧。昨兒個新買的。能遮一點是一點。”
“額，謝謝大叔。”慕非笙動作麻利地帶上，江邊的風那可不是開玩笑啊，更何況這正是寒冬臘月的時候。
包子大叔和慕非笙紛紛坐上兩邊的兩塊大石，相隔一米左右。包子大叔點燃一根煙，望着江面。然後想了想，又拿出一根煙來遞給慕非笙。
“大叔，我不抽煙了，戒了。”慕非笙老實地說。眼裏卻帶着苦澀。她又想起了莫輕言。唉。慕非笙在心裏嘆了口氣。莫輕言不喜歡她抽煙。
“抽一根吧，抽着煙，讓自己至少還有點事做。好受些。”大叔第一次勸着慕非笙抽煙。以前慕非笙來，自己點煙，大叔就勸她，年輕人，少抽煙，對身體好。如今卻勸她抽煙，慕非笙苦笑。
“好，謝了大叔。”接過煙和打火機，點上。然後兩人開始各自望着江面發呆。這一次慕非笙不再拉着大叔胡侃，她的心思都在莫輕言身上。
可這次，換大叔胡侃了。“小慕啊，我記得你以前都常來蟹黃包，後來怎麽突然就不買了呢？是不愛吃了嗎？”
慕非笙聽着，發現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蟹黃包？”喃喃地重複了一句。莫輕言對海鮮過敏，她自然不會再買。原來自己以前愛吃蟹黃包啊。腦子裏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慕非笙沒來得及抓住。
“恩，後來因為某些原因，确實不愛吃了。所以就沒買了。”慕非笙吸一口煙，吐出來，開口。沒想到，這麽久不抽煙，卻依然沒有忘記味道。總是令人沉淪，不願再出來。
包子大叔看慕非笙一副郁郁寡歡，精神萎靡的樣子。現在連說話都是低落。心裏有點擔心，到底慕非笙遇到了什麽解不開的問題。所以，只好沒話找話。
“小慕，你不是問我為什麽坐在這塊石頭上坐望，想不通的事情就會相通嗎？”包子大叔只好抛出誘餌，以轉移慕非笙的注意力。
“對啊，我卻實很好奇，大叔你怎麽做到的。對着江面有什麽不同的地方嗎？我怎麽就看不出來呢？”慕非笙好奇地訊問。
“江面沒有什麽不同。”包子大叔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藍色的煙氣在白色的霧氣裏，很快就消散得無影無蹤。煙頭上的星紅卻依然醒目。
包子大叔沒有着急開口，慕非笙也沒有說話。耐性地等着。慕非笙雙腿盤坐着，佝偻着背，垂着頭，小鬥笠把她的臉整個都遮住，讓江風只是從眼前擦過，吹不着她。左手肘擱在盤坐的左腿上，支着下巴。右手夾着煙，搭在右膝上，眼神望着煙紅，幽遠複雜。
“呼……不同的是背靠着這間屋子啊！”包子大叔吐出一口煙氣，略帶感慨的說。“我年輕的時候是個混混，整天不學無術，打架鬥毆，抽煙喝酒，沒個正形。後來遇見你大媽了，那時候年輕啊，不懂生活，整天只知道搞浪漫。又是送花又是表白啊，搞得很聲勢浩大。”
“可你大媽她是個老實人啊，哪裏經得住我這樣啊。當時，我帶着人堵在她回家的路上，把她吓哭了，一個勁兒求着我放過她。”包子大叔陷入了回憶，聲音忽明忽暗。
“我哪裏願意，直接威脅她，不聽我的，我就去她們家，把她家砸了。你大媽，被吓傻了，暈過去了。後來，我真帶着人去她家鬧，她受不了，答應了。”
“可得到了之後，我依然我行我素，整天打架抽煙喝酒，不知道過日子。家裏本來就沒啥積蓄，我又花錢大手大腳的，終于有一天我回去要錢時，你大媽說沒錢了。”
“我聽了那句話，愣在當場很久。家裏沒錢了。我翻箱倒櫃找了個遍，連沙發都拆開了來看，沒有，連個鋼蹦兒都沒有。我以為你大媽藏起來了不給我，就對着她大吼大叫。幸好，我雖然不管事，可是喜歡你大媽是真心的。從來沒有打過她，也沒對她吼過，只有追她那會兒用了手段，平時都溫溫和和地。”
“你大媽被我吼住了，默默地退下我戴在她手上的銀戒指。那時我們沒結婚，我想着我一個随時可能沒命的，不能讓你大媽以後守寡，所以沒結。可我給她帶了戒指。”
“看着那戴戒指的手，我突然覺得自己不是個人。那時你大媽才二十幾歲啊，手粗糙地跟個四五十歲農村裏的村婦一樣，全是口子。我看着心疼啊。什麽都沒說就跑出去了。”
“我去當時我大哥那裏，拿了點錢想帶着你大媽遠走高飛，好好生活。可我知道的太多了。大哥是不可能放我離開的。果然，我和你大媽才逃走沒兩天，就被人追上了。”
“我和你大媽不敢在城裏走，直接去了鄉下，找了個沒人的屋子，安頓好你大媽之後，我才又去城裏打探消息。沒想到，老天眷顧我，當時幫裏的高層之間鬧起了內讧，幫主不明所以地失蹤了。而我大哥的大哥是武堂堂主，對幫主之位早就觊觎很久了。那次，他帶着我大哥他們和另一個堂主火拼。我大哥帶去的人不幸都死了，自那以後再也沒有人來過問我。”
“後來，我回到鄉下，帶着你大媽逃出了a市，幾次輾轉才來到了s市。我們都沒有手藝，只能當當服務員，幹幹體力活。你大媽去給人當保姆，我就去工地上幹活。好歹也算是把日子過下去了。”
包子大叔說得很慢。“直到又過了好幾年，我們才攢着錢開了這間包子鋪。自那之後，這間屋子就是我們生活的全部了。”
“你大媽老實，是個憨厚的人，從來沒跟我抱怨過。啥事都包容着我，當年雖然心不甘情不願，可是跟了我就是跟了我，死心塌地地跟我過日子。我再混賬，再在外面胡鬧，她沒說過一句話。她總是說，回來就好，只要人還在，咱就能好好過日子。”
“其實，我知道，你大媽她想踏踏實實地過日子，可她性子溫和，做不出大哭大鬧的事情來。我長期在外面瞎混徹夜不歸，你大媽每夜都窩在被子裏哭，等着我回去。”
“我剛開始也不知道，直到有一次晚上三點和幾個兄弟出任務，經過家門口時，我才看見家裏的卧室的燈沒關。我以為家裏出了什麽事，心急火燎地開了門就往屋裏走，直走到卧室門口，才聽見你大媽的哭聲。我一腳把門踹開。你大媽看着我發愣，臉上的淚還來不及擦。”
“可是他看着我什麽也沒多問，只是說，回來了？回來了就睡吧，很晚了，你也累了。我聽得心裏那個揪得慌啊。那晚上我再沒出過門。後來我就想，我要跟你大媽好好過日子。不能再讓她擔心了。”
包子大叔一直看着江面，不曾回頭。“這間屋子，就是我和你大媽的根。背靠着這間屋子，什麽想不通的過不去的都要過去。我是個男人。這個家得有我撐着。背靠着這間屋子，我心裏踏實。我把家裏交給你大媽守着，我給她撐起一片天來。”
“兩個人守着，好好過日子。困難也好，不幸也好，窮也好，富也好，只要兩個人還在，我就踏實，我就不怕苦不怕累，也不怕災難。我要守着這個家，守着你大媽，再難的事也就不是事了。”
包子大叔說完，重新點上一根煙，抽上。“哪家的生活都不容易，兩個人過一輩子也不容易。沒有什麽大得過不去的事情，人活着就會往前走。有的人守着才不會丢。你大媽守着我，我當年才沒有一直胡混，我守着你大媽，我們才能像這樣好好的過日子。”
“大叔，那你們吵過架嗎？”慕非笙終于開口，疑惑地問道。
“吵過，哪對夫妻不吵架的？”包子大叔有點好笑地回答。
慕非笙很認真，很嚴肅，很疑惑：“為什麽吵架呢？你們不是很恩愛嗎？那又是怎麽和好的呢？”
“恩愛是恩愛，那也會吵架啊，有可能只是因為一個小小的習慣吵架，有可能是因為心情不好突然就吵架了。有時候吵架根本沒有什麽理由。”
包子大叔說得很輕松，然後突然又嚴肅地說：“可是日子還是要過，你總不能吵了架就不過了吧。你心裏裝着一個人的時候，那人就比什麽都重要了。就算剛吵完架，你也在意她。在意她吃沒吃飯，在意她有沒有受委屈，在意她是不是對自己失望了。總之，你心裏會一直想着她。”
“所以，就算鬧得再厲害，也會和好的。夫妻之間，床頭吵架床尾和。沒有隔夜的仇。總會有人要先低頭的。”包子大叔說得很認真。
“大叔，你和大媽，一般都是誰先低頭啊？”慕非笙也很嚴肅。她聽了包子大叔的話，心裏多少有點觸動，可是還是找不到出路。莫輕言覺得她幼稚沒有擔當還懦弱。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可吵了架總得和好吧。
包子大叔古怪的掃了慕非笙一眼，看慕非笙一臉嚴肅地望着他，還在等着答案，心裏突然恍然大悟。原來是感情問題啊，怪不得喲！呵呵，年輕人嘛，總要鬧鬧別扭。
想到這兒，包子大叔笑眯眯地看着慕非笙，和藹地說：“當然是我先低頭啊，你大媽那個老實人，有事情就憋在心裏，從來不說出來，等着她開口說話，怎麽可能。再說，我是個男人，男人要大度一點，不能跟個女孩子一樣整天鬧別扭啊。怎麽了？小慕，跟你家男朋友鬧別扭了？”
慕非笙聽完眉頭都皺到一堆了。她和莫輕言鬧別扭，兩個人都是女的，誰先低頭誰就先認輸了。更何況她确實還在惱怒莫輕言。她哪裏沒擔當了！唉，煩，到底要怎樣才叫有擔當不懦弱？就是去領那五毛錢工資？
而對于包子大叔最後的那句問話，她想也沒想，直接就說了句：“不是，和女朋友鬧別扭呢！”
包子大叔吓得連連嗆了好幾口煙。女朋友？眼睛瞪得老大！小慕絕對是女的！自從他偶然看見以前他在的幫會的舊幫主的照片時，他就知道慕非笙絕對是那個舊幫主的女兒，兩個人太像了！要不然以他的警惕，怎麽可能随便告訴人他的經歷。更何況兩個人都姓慕。
“你，你，你說女朋友？小慕，我沒聽錯吧？！”包子大叔不确定地問了句。
慕非笙沒心思答話，不在狀态，不以為意地回了句：“嗯。”
包子大叔一副被雷劈的感覺。過了好大一會兒才想過來。只要兩個人相愛，是男是女又有什麽關系呢？茫茫人海，能找到一個相伴一生的人多不容易啊，何必又要在意那麽多呢！
“小慕啊，兩個女孩子在一起不容易啊。家庭總有一個人會犧牲得多一點。不是說另一個人不用承擔責任，而是，一個家要有一個主心骨啊。你大媽她再堅強，再能幹，沒了我，也跟失了魂似的。這個家，只是個可以容身的地方，我才是她的依靠啊。”
包子大叔決定要給先慕非笙打一劑預防針。做好組建家庭的心理準備。別到時候傷了兩個人的心。
“兩個女孩子在一起，有一個人就得有擔當啊。一個人做另一個人的依靠，就要讓她覺得安心，讓她覺得可以跟你過下去才行啊。風雨來了，你得在前頭擋着。問題來了，你得有辦法解決。她困了倦了累了，你得給她一個休息的被窩。”
“她可以哭可以鬧，可以撒嬌，可以使脾氣，可是你不能。你要包容她，護着她，開導她，你得有能力保護她，有能力站在她的身前，抵住一切風雨，帶她跨過所有的困難。只有那樣，你們才能生活下去。”
“愛情和生活是不一樣的。沒有愛情，你依然要生活。可你只有愛情，終将不會長久。所以小慕啊，你有沒有做好能扛住一切的準備去迎接困難呢？或者說她有沒有做好迎接一切的準備呢？你要好好思考啊，人生大事，可不是兒戲。”
包子大叔，說完也不再看着慕非笙，坐得久了，他也受不了，起身進屋了。留着慕非笙一個人發呆，順帶留下了那包煙和打火機。
“這次抽完了，就別再抽了吧，煙還是戒掉的好。”
慕非笙聽完這一番話，若有所思。她有沒有做好迎接一切的準備呢？有嗎？沒有嗎？應該是有的吧？可如果真的有，為什麽莫輕言覺得不安心呢？
慕非笙想了很久，無果。看着身旁的煙，伸過手那起來。然而，只是默默地揣進了兜裏。起身，回屋。她也不知道有沒有做好準備。
或許她總是撒嬌讓莫輕言覺得幼稚，覺得自己像個孩子吧。可是，她不知道要怎麽樣去建立一個家庭，是她還不夠成熟嗎？慕非笙腦子裏一團糟。?
